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0-10-20 16:26 编辑
老婆不在家的日子 在南方某城市读研的儿媳怀了孕,这让全家上下群情振奋,经过一番民主集中地评议权衡,一致决定由婆婆前去陪读。尽管平生很少出门的老婆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独立生活能力极差的我也十分不舍,但事关革命事业后继有人,容不得丝毫犹豫,于是老婆肩负神圣使命硬着头皮登上了南去的列车。 送走老婆,孤身一人回到家中,无边的冷寂顿时包围了我,屋里院里到处弥漫着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凄惶之间,竟差一点落下泪来。与老婆风风雨雨三十年,说不上相敬如宾,倒也相依相随,虽然常为一些琐事争争吵吵,但并无大的分歧。眼下老婆突然离家,猛然发现她于我是如此的重要,反躬自省,深为过去对她的轻慢而自责。 凄惶归凄惶,日子总还得过下去。民以食为天,首要的问题是吃饭。以往一进家门,最先看到的是老婆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而我则衣服一脱,电视前一坐,直到闻见饭菜的香味,才懒洋洋地坐上餐桌,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且常在朋友面前夸口并引以为自豪。老婆的厨艺一般,不过餐餐有荤有素,有稀有稠,从不敷衍,尽管如此还时常遭到我的挑剔,这让老婆颇感委屈,有时甚至以罢工相威胁,我则以男主外女主内据理相争。如今凉锅冷灶,饭菜无着,甚至连油盐酱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尽管老婆走前不厌其烦地教了几手,我依然扎撒着两手一筹莫展,蒸馍炒菜不知从何下手,饺子面条更是不敢问津,就连最简单的熬粥煮饭也经常弄得既糊且生。好在兜里有钱,情急之下走进超市,买来牛奶、香肠、糕点和整箱的方便面,谁知这些东西应急接短还可以,连吃数顿便会胃腹涨满,难以下咽,就像我现在,一闻到香肠或者方便面的味道就恨不得把当初发明这东西的那小子一棍子敲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随处可进的大小饭馆,有隔三差五的酒场饭局,加上无奈之下逐渐掌握的烹饪手艺,吃饭的难题总算被我拿下,这让我更加坚信,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一句颠扑不破的伟大真理。 其次是孤独和寂寞。下班回家,身单影只,四周是死一样的沉寂,连院子里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中秋之夜,冷月独对,倍感凄凉,几次想邀挚友小酌,但适逢佳节,唯恐搅了人家的团圆,曾给尚书发一短信——孤灯独守中秋夜,举杯无言影亦支;月下几点相思泪,随风飘落到城西。谁知尚书不解,误以为老夫聊发少年狂,想去鄚州古城墙喝酒。一段时间里,我竟然害怕下班,害怕双休。想起老婆在家的时候,早晚公园散步,平时有说有笑,就连吵嘴斗气也那么值得怀念。无奈之下,我只有尽量减少在家独处的时间,上班早来晚走,早晚出门散步,邀朋友喝酒或打牌,实在非要独处,便与电视和书为伍。以前读《鲁滨逊漂流记》和《瓦尔登湖》,并没有觉出鲁滨逊和梭罗有什么特别的伟大,现在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两个家伙。自己心浮气躁,耐不得寂寞,缺乏儒家慎独的功夫,因此注定此生干不成大事了。 最大的难题,说出来让人笑话,那便是睡觉问题。许是小时候听多了聊斋故事,对神鬼之类怕得要死,也知道那些东西纯属子虚乌有,即便有的话也远没有人类可怕,但无论如何就是解决不了思想上的痼疾。每到夜深人静,两只耳朵便出奇地好使,院子里稍有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满脑子也都是聊斋里的妖魔鬼怪,别说入睡,连眼睛都不敢轻易闭上。不敢早睡,看电视一直看到瞌睡不止,一旦上床顿时机灵起来。一气之下干脆起床读书,却依然魂不守舍,总觉得背后阴风攒动,好像不定什么时候会冒出个妖魔一类的东西,如果冒出个小谢或者婴宁来还可以,倘若冒出个画皮老鬼婆之类的家伙,岂不活活要了我的亲命。一连数天的失眠,搞得我头晕目眩,形容枯槁,整天仿佛醉汉一般,实在是苦不堪言。想过去朋友家摸宿,也想过找人来作伴,但终是五尺男儿,犹豫再三一直羞于出口。忍无可忍之际,终于向“盗墓贼”吐露心声,为人忠厚仗义的他听后慈心大发,当即决定到我家陪睡,这让我十分感激,感激之余又很是愧疚,为了自己竟让人家夫妻牛郎织女,这岂止是自私,简直有些残忍了。每晚七点一过,可爱的“盗墓贼”准时而至,我这里早已烟茶伺候,弟兄俩一边欣赏电视节目,一边谈经论道,每每谈得入港,便现弄一两个小菜,推杯换盏起来。遗憾的是这老弟年纪轻轻,却因为长年搜集整理古籍积劳成疾,失眠、腰肌劳损之外,胃口也不大好,所以为身体计,酒便不敢常饮。期间尚书凿子不言红学家曾来造访,于是群情激昂,饮至夜深放散。 一次聚会,凿子对我说,真羡慕你的自由,有老婆管着,烦。我苦笑无言,心想,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许多东西,拥有时总是不当回事,一旦失去,才知道它是多么值得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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