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井底蛙 于 2012-4-30 12:25 编辑
花生在我们这里俗称叫“长果”,就是长生果的意思。
花生在我儿时的生活中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油料作物。我记事儿起,“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没当饿死鬼的人们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到了秋后,每个人口分十二斤带壳的花生,去壳能出八斤花生米,再用这八斤花生米兑换大约三斤多一点的花生油,这就是一个人口一年的油料。
由于半沙质的适宜的土壤,光照足,雨水均匀,胶东的大花生有着极好的品质,色泽红润,出油率也高,是当时仅次于烟台苹果的第二大出口原料。
我打小就极为爱吃花生。生的熟的,干的湿的统统喜欢。只是队里分那点花生根本不够吃的,大人要拿来打油,好在当时上学每年秋收的时候,学校里都放假帮助生产队搞秋收,期间当然也要跟着摘花生,那是可以敞开肚子吃的,我那时候特别瘦,只有每年收花生的季节能胖一点,大人说,这是“花生膘”。
到了第二年开春,生产队就把花生种果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不是吃,而是要大家去壳,到时候再按一定的比例数回收花生种,正值青黄不接的季节,常常吃不饱的孩子们就偷偷的抓一把吃,大人发现了就骂,吓唬说,谁偷吃种籽伤天理,肚子里会长虫子,把肠子就钻透了,呵呵,我才不信呢,该吃还是偷着吃,不过,也不敢太放肆,每一次就是一小把,即使这样,我们家的种籽几乎每年都要欠称一点,到秋天分花生的时候就扣下了。
为了吃花生,那时候真的做过好多不该做的事儿。放学之后要去坡上挖野菜,跟小伙伴们偷挖过刚刚种下的花生,甚至差一点出了大事儿——有一次,大家挖了几窝花生,吃了觉得不对劲,有农药味儿,回家后就肚子疼的厉害,其中一个小伙伴疼的昏厥了,大人忙不迭的送医院,一查才知道那花生是农药拌种的,防蛴螬的,结果差一点没把我们结果了。
从此再也不敢偷吃地里的花生了。
花生种不能吃,我们就常常去生产队的场院里,那里有一个高高的干草垛,那是生产队的牲口草,都是切碎的花生蔓,那里面偶尔参杂着几个去年没有摘净的花生,大都是小小的,干瘪的,为了从中拣出几个花生,我们往往要扯下好多的花生蔓,扔的满地都是,这让饲养员罗锅叔非常生气,远远地吆喝我们,不理,等他了滚带爬的时候挪到的时候,我们早就跑了。写到这里,内心里深深的为那时候的年少不更事后悔,罗锅叔叔是多么老实善良的人啊!
花生好吃,花生饼也很好吃。花生饼就是炸过油的胚饼,分大缸小缸两种。大缸的是大的粮油加工厂加工的,很硬,没有油性,不好吃。而小缸的是村里的小型榨油机压榨的,很香,刚刚加工后很松软,用刀可以切成片片,非常好吃。那时候妈妈切一块掰碎了掺进地瓜丝里熬粥,每人一大碗,就着咸萝卜条吃的满头大汗肚子圆,真是极好的搭配。那时候我哥儿四个,数我吃饭“尖”,挑食,常常早晨不吃饭上学,妈妈就背着弟弟们偷偷地切一块小缸的花生饼塞给我,我揣在书包里一边走一边啃,也能顶一上午不饥饿。
母亲总是偏向着我的。我病羁床榻以后,她开春的时候去地里挖野菜,常常到花生地里捡一些从化冻的土坷垃风化出来的越冬花生,这些花生虽然冷冻过有些发黑,可是味道没有大变,仍然很香:妈妈回家来从衣兜里小把的掏出来给我,带着她热乎乎的体温。还有,每年秋天还不到收获的时候,她每一次下地都会薅两墩还没有成熟的花生果给我吃,洗去了泥,这些白白胖胖的鲜花生带壳嚼着吃是我的最爱,俗称“秋胖子”,有着甜甜的清香的味道。
或者,那就是母亲乳汁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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