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于我,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对它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叫蜀的字眼。三国时的蜀地,李白笔下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仅此而矣。 走近它的途中,始知都江堰——这个在汶川地震中没有丝毫损伤的水利工程就在此。杜甫草堂、武侯祠也在此。感叹自己的浅陋,一个文科出身的人,竟连这些常识都不知!
后来从网上得知,这个陌生的城市,是一个文化名城。曾因此处织锦业发达,有“锦官城”的美誉。
后来得知,当时并不知道。
游览时,只知道它,是一个市井文化浓郁的所在。在那里,我欣赏到它特有的市井风情,感受到它生活化、自然化、无序化的特点。
一幅“舍南舍北皆春水,蓬门今始为君开”的对联,拉开了市井生活的序幕。
想当年,一场动乱,纷扰了大唐王朝。一代诗圣杜甫,仓皇逃离,在隆冬之际,来到此地。
初至的他,想来有点狼狈,也有点无措。他并非一人独行,而是拖家带口。此地虽有好友,可一家人都住在他人屋檐下,总非长久之计。
好友严武知道他的困顿,也知道他的尴尬。严武热情地接待了他,安顿好他的家人。在来年春天,家境并不优渥的严武,还与众好友集资,为他搭建了一座茅屋,使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结束了颠沛流离之苦。
那个冬日,我想杜甫并不寒冷。严武等朋友的热情,犹如冬日里的一把火,驱散了他四周漫溢的寒意。又如一缕惠的风,带给杜甫无尽的温暖。
此时是酷暑,看着宽阔整齐的茅屋,我知道,它不是昔日的模样。但它仍如一缕惠的风,带给我无限清凉。那清凉,来自一个叫唐的时代,来自那个时代那些淳朴友善的市井小民。
穿行在这个杜甫生活过的城市,我仍感觉到那股惠的风。
当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公交车时,为不知何时下车而焦急得浑身是汗时,一句“别太担心,你在我前一站下车,到时我提醒你”飘至我耳边,它消散了我的恐慌,清凉了我的身心。
伴着惠风,我在烈日下叩访这座名城。
窄窄的巷子里,头顶是高高晾晒着的各种衣服。墙边,闲倚着棍子、自行车。墙下,放着竹椅竹凳,竹凳上放着几碗菜,一个市民正翘腿坐在竹椅上,往口里扒饭。墙角,三个老人正悠闲地围着小方桌下棋。他们是那样的专注,全然不顾春来绿染。观此闲适自在的生活画面,众人皆认为这是往日的风景。可宽窄巷一行,让我知道,它仍存在于当下,它就是市井文化的精髓。
绿树下,古老的缝纫机静静地伫立。机子的女主人,专注地给客人修改着衣服。时光在此驻足,听任阳光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墙前,青藤下,那着青铜衣,簪花带饰等待顾客的古妆女子端然静坐。
街道旁,一女子安然着躺坐在竹椅上。他的老公在旁边,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给她掏耳。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幸福着自己的幸福,全然不顾旁边行人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
店铺里,忙碌着准备食物的师傅,耐心等待的食客,正在收捡的服务生,精心制作造型各异食物的糖师傅。
偶然邂逅的一对执手相牵的新人,他们笑靥如花,周身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这些带着浓郁生活气息的场景,如蛊一样,深深地吸引了我,诱惑我在此长久的滞留。
把视线从居民身上拉开,把它们投掷到别处。
路边,茶馆里,随意摆放着供客人休憩放松的藤椅,散发着慵懒、浪漫的气息。街上,随处可见的用作买卖的小木屋,淡了商业气息,浓了生活情趣。
古今屋语前,伫立着青苔染绿的刻有花纹的水缸,卧着舱蓬轩畅的竹船。檐上高悬的风灯,横额上遒劲有力的大字,门上曼陀罗形状的锁,墙上悬挂着的剪纸似的画,那典型的中国红,无不彰显着中国特有的文化元素,把旧有的时光雕刻在这一屋里。
最妙的是那些橱窗。青色砖墙上,硬生生地被辟开一 块,一个叫作宽窄的创意广告就那样出现在眼前。鱼鳞似的背景上,一宽一窄,一白一绿,两个长方形的方框里,男的魁伟高直,意态潇洒。女的纤细窈窕,曼妙可爱。那光影,那明暗,对比映衬,交相生辉。
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伞的世界。那些倒悬着的印花绢伞,如一朵朵绚丽的花,绽放在半空。它们争妍斗奇,尽显美丽。伞下,两个手握相机的人闯入窗内。不知是窗陶醉了人,还是人靓丽了窗。
桔黄色的光,温馨了那扇窗。湿润如玉的茶盏,宁静了浮躁的心。如此临窗观景静坐品茗,不失为一种幸福。
如此市井生活,怎不让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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