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临近、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小苏的那条留言象例行公事一般在QQ里如期而至————“喝点儿不?”
这次,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从了————
这个意外弄得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原因其实很简单————下班以后,随着左小祖咒的一条微博,我整个人忽然地就“沦陷”了————沦陷在对枪花的轮番回忆当中。
左小的那条微博里是November Rain的MTV。这段MTV我再熟悉不过了————我2000年所买的一张枪花乐队精选VCD里,她和别的曲目一起被我看了无数次,听了无数次,想念过无数次、回忆过无数次。
我发怔地坐在电脑前,好像从背后看着自己沦陷在枪花中的背影,是那样地忘却周围,在那样地寒暄叙旧————
曾经,我购买了、拥有了、熟透了她————却挡不住如今,太久了、疏远了、想起了她。
下载了November Rain、Civil War、Sweet Child O'Mine、Paradise City、Welcome To The Jungle、Yesterdays几首歌的MP3,我急不可耐地离开办公室,奔向后海————
自从因为忙碌而很少回到二环里面之后,我能感觉到自己对于鼓楼与后海的那份想念在胸中宛如杂草般丛生,与日俱增地劲头,象极了张楚的那一句歌词————“对着太阳愤怒生长”。
上了一辆宽敞凉快、几乎无人的88路公交车,坐在那个面对面的后排靠椅上,腿放平了蹬在对面椅子下面、因为车轮所在而鼓起的“山坡”之上,看着窗外————
这是一个几年以来都让我非常喜爱、也非常难得的状态————离开办公室,坐在一辆不急不缓的111、103、104或者88路公交车上,在心中的暂时悠闲中望着窗外永远的忙碌,了无目的地在故宫、后海、皇城根、西四、鼓楼东大街、新街口的某个地方下车。
————然后遁入永远都“有着那么多的时间”的“二环路的里面”。
窗外路口、红灯、高架桥、车辆、行人,在我的眼前以一种“历历在目”的姿态川流而去,刚刚从枪花的作品里走出来的我,心里面还是Slash永远被长发遮住的双眼和永远不会熄灭的烟头,以及AXL那副让他看上去宛如病人的眼镜和偶尔包着的头巾————
佐以这些脑海剪影的,当然是枪炮特有的声音————那种颓废到极致、已经俨然化作一场华丽的声音。
我和小苏见面的目的地,依然是银锭桥旁的祥顺德————那个即使有房顶、有空调、有电视,却永远也改变不了其地摊“本质”的地方。
终于又回到这里!
面熟的服务员拿着餐具和问着“几位”寒暄而遇,放眼望去————斟着茶水围坐聚会的老街坊和光着膀子纹着“带鱼”的小伙子,拼桌子聚众大喝的和偏安一隅打情骂俏的,对着一盘爆肚盯着墙体电视咂摸牛二的和戴着眼镜秃着头顶小脸红扑把酒高谈的。
离开了太久,我想说————我爱你们!
小苏还没到,于是点了一个花生毛豆的地摊儿“套餐”,然后再喝着啤酒处心积虑地思考到底烤什么、分别要几串,才能够吃、不剩、怎么分批地要才能不至于放凉————
这一系列的“世界性难题”尚未攻克,小苏就来了,一边卸着眼镜一边说着标志性的“车上遇到个‘撒逼’,可撒!”
不多时,花生、毛豆、肉筋、鸡胗就都上来了,然后开始喝。
当我问小苏枪炮玫瑰的时候,小苏象当年我问他是否知道张楚一样表示“一个都没听说过,压根都不认识”————这个坠在一长串日本女生名字后面的名言,害了多少人啊!
我的脑子里,还是慢慢地漂浮着枪花的声音,这些声音游走在我眼前这些人们的头顶,萦绕在他们的身旁,成为祥顺德今晚的背景音乐————我在慢慢地聆听,小苏慢慢地喝酒,偶尔说一句什么,偶尔碰或者不用碰杯子,继续喝。
最初,祥顺德被我注意和喜欢上,是由于两个菜,爆炒羊杂、烤羊腿。
最初,枪花被我喜欢和喜欢上,是由于Don't cry,Knockin' On Heavens Door 这两首脍炙人口的歌曲。
后来,我发现祥顺德里还有很多挺好吃的菜,越放越好吃的馕丁炒烤肉、货真价实的烤肉筋和烤鸡胗、阳春白雪的白菜豆腐粉丝锅、清爽鲜亮的芫爆肚丝、香醇耐品的炒烤羊排、汁香味溢的馕包肉、刁钻过瘾的炒羊头肉,以及经久不衰的油炸花生米或者水煮带壳花生,等等等等————
后来,我发现枪花好听歌曲有那么多,悠扬华美的Sweet Child O'Mine、阴郁沉思的Civil War、洋溢始终的Paradise City、暴跳有序的Welcome To The Jungle、倾诉低吟的Patience、在午夜想起然后唱着“我们谁都知道心儿会变”的November Rain,等等等等————
渐渐地,我开始喜欢上祥顺德这个地方,有时候自己莫名地来到这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点哪道菜,我觉得我就是喜欢坐在这里,喝酒,或者看着窗外————
渐渐地,我开始喜欢上枪花的那种感觉,有时候对着停在某处的磁带,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听哪首歌,我觉得我就是喜欢她的动静,营造,然后忘记周围————
来得多了,祥顺德的服务员开始成为祥顺德“印象”的一部分,有时候,菜还没有上来,但是那些面熟的服务员、递给我电视机遥控器的大姐,就让我感到已经喝了酒吃了菜、醉了几分、终于回归————
听得多了,枪花的成员开始成为音乐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有时候,我似乎忘记了旋律的开始与结束,而slash的叛逆与邪恶、Axl的颓废与病态、Izzy的不羁与老练、McKagan的内敛与俊朗,已经成为耳膜聆听音乐时,跃然眼前的活灵活现————
祥顺德的菜,我并非全部能够接受,我甚至从未想过把他们统统尝试一遍,我安然于我已经品尝、而且喜欢的那几道菜里,感受着他们带给我的那些结结实实的味道、让我欣然地坐在这里,成为祥顺德的忠实顾客。
枪花的音乐,我也并非全部都听得懂,甚至很多点播率和销量很高的单曲,我都没有感觉————年轻的时候曾经为自己是否必须接受某个乐队全部的作品、才能够成为她的乐迷而纠结过。后来觉得那样太累、而且根本没有必要,自己只要象韩寒说左小祖咒的歌曲“至少在我可以接受的那一部分结结实实地感动了我”,也就可以了,这些我可以接受的部分,并不妨碍我是“忠实”或者“不忠实”的枪花乐迷。
其实,喜欢祥顺德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也不需要任何上述关于过程的赘述,只能说我和这个胡同深处的小馆子有一番缘分,我喜欢看到他的招牌,我喜欢坐在她的里面,里面有几许凌乱、安详、庸俗、温暖,从声音到视线、从口味到菜谱,五味杂陈之至————乃至于到了一种单纯和简单。
其实,喜欢枪花也同样不需要任何理由,关于Slash永远挡住半个脸的卷发、以及solo时把吉他竖起来的姿势,与你之间只是有一种缘分,我甚至会AXL非常病态的声音,甚至曾经在最初去担心靠着这种过于古怪的声音是否能够演唱很多首歌曲。无论是看到他们的MTV,还是听到AXL的声音,我都觉得那是一种极致的颓废,但是他们就那样顺着颓废的路子,走到了一种华丽。
祥顺德代表着我的一个时代,代表着我在这里关于家人的很多想念、很多自责,代表着很多和朋友们一起的聚散往来,代表着我在北京每个周末奔袭来往地踢球或者郁闷地开会加班,代表着我对未来的茫然、怀疑与期待————
枪花也代表着我的一个时代,代表着我们曾经好不容易凑足了7、8块钱然后心甘情愿地到甲壳虫、广州市场、小屋文化去换成一盘盘打口带,代表着我或者忽然惊奇地对着一个同学说“啊————原来你也听金属!?”,代表着我们在复习题如山参考资料如海一般的年景里依然在教室里谈论着Suede、Metallica或者Slaughter————
祥顺德有时候是颓废的,因为很多朋友来了,我很想去祥顺德,但是那里嘈杂、市井化的地摊本色真的不是谁都可以接受的。
祥顺德对我来说,真的很是华丽的————很多次在这里用耳朵或者回忆聆听着姐姐,我走进来看到面熟的服务员就可以找到一种归属,我只要坐在这里就会感到非常地舒服,甚至于每当我从烟袋斜街或者铸钟厂的胡同走向她的时候心头一阵阵油然而生的呼唤————
枪花有时候真的是一种颓废,不但因为AXL病态声音中的颓废和Slash似乎看破一切所以不羁叛逆中的颓废,而是因为有时候会觉得面对生活很简朴、夜里还担心我复习功课会不会饿的父母时,我觉得买了那么多打口带、花了那么多时间听歌真的很奢侈很罪过————
枪花又真的是一种华丽,在我们最应该想干什么就去干点什么的年纪里、在我们还有一种饥渴、感觉和热情去接待新的音乐和新的事物的年纪里,她们填补着我们也许可能烙印一生影响一生的空白,让我们今后的很多年不会寂寞、不会无聊,在那个分秒必争的中学时代,给了我们一种很灿烂很对得起自己的华美————
颓废与华丽之间,只是隔着一只乐队,或者一个地摊,有了这种简单,颓废便不会多么邪恶,华丽便不再那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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