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2-6-12 05:25 编辑
卷苲 那年夏天雨水少,白洋淀的水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浅,我们一群半大小子约好了星期天去淀里卷苲。 卷苲是白洋淀里一种捕鱼的法子,选好一方水域,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把水里的苲草拔起来筑成一个围埝,然后卷动这条围埝逐渐缩小包围圈,最后“挑窝子”出汕。这种法只能在白洋淀水浅到恰到好处的时候用,水深了不行。 一大早从西大坞划船进淀,须过大庆二庆,这是白洋淀两处最深的水域,据老人们说打记事起就没有干过,相传这的水底通着渤海,所以人们又管这叫“海眼”。风浪大的时候,船行到这里都格外小心,船上的人不能乱动,更忌讳说些不吉利的话。我们这些人虽然自幼在水边长大,七八岁上就能在水里摸爬滚打,但此时看着船边深不见底的淀水,想着关于这里的种种传说,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恐惧。后来白洋淀彻底干涸,人们终于见到了大庆二庆的庐山真面目,种种传说大白于眼前,于是对它的恐惧大减,可见恐惧的缘由大都出于未知。 船儿绕过几片苇荡,选定一方水域,那里的水刚过膝盖,水草也很茂盛,是个卷苲的好地方。七八个人跳下船来,很快卷起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包围圈。我是头一次到白洋淀卷苲,原以为是件有趣的事,干起来才知道是个苦差事,头上的毒日头无遮无掩地晒在近乎赤裸的身上,火辣辣的难受,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就趴在水里泡一下,等身上的水一干,晒得更疼;围埝越卷越高,卷起来越来越吃力,直把我们几个折腾得成了“泥猴”;更讨厌的是水里有蚂蝗,一不小心就被咬得鲜血直流,被蚂蝗咬住时不能硬往下揪,那样容易把它叮进皮肤的一段身子断在伤口里,须用力怕打伤口附近,蚂蝗受到震动,会慢慢退出。日头偏西的时候,我们的包围圈缩小到一间屋子大小,里边的鱼开始活蹦乱跳起来,一些大鱼左冲右突,试图逃出包围,伙伴中的柱子是位叉鱼的好手,他手起叉落,叉叉命中,周围不时响起惊呼和赞叹。这让我们兴趣大增,浑身的热与累也忘到了九霄云外,看来实效是希望和理想的润滑剂,目标渺茫的奋斗很容易给人带来绝望与放弃。草草吃点干粮,我们开始了最后的围歼,大的用叉叉,用罩扣,小的用回网逮,用筛子抄,直到把鱼赶尽抓绝。这次卷苲收获不小,多半船舱鲜活的鲤鱼鲫鱼和白鲢,还有几条七八斤重的大黑鱼。黑鱼是鱼中的霸王,它不光以小鱼小虾为食,而且凶悍贼滑,倘不是我们严防死守,险些让它们逃之夭夭。 收拾好家什,在一方清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一个凉水澡,此时夕阳西下,满淀里浮光跃金,远近的苇荡里响起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于是上船回家。 许多年过去了,如今的白洋淀年年几近干涸,然而再也见不到孩子们卷苲了,即使有,我想他们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收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