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的高考15】高考憾事

柳旭蔚

高 考 憾 事

柳旭蔚

　　侄儿、外甥今年参加高考。高考期间不禁去了趟考点，冒雨跻身在望子成龙的陪考大军中切身感受了一回当今备受世人关注的高考氛围。让我油然想起自己的高考往事来，直觉得昔非今比啊！按目下75%的录取率，凭我那时的学业实力要是放在而今，应该轻轻松松就能上个二本院校，但当时不到10%的升学率，正试前的筛选、预选两大关口老早就把70%左右的考生拒之高考大门之外了。回想起十年寒窗，挨饿受冻，到头来却连正式进入考场的机会也没有，特别的遗憾和伤感。
　　
　　我的第一回高考在1989年。那时我家还远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孤儿寡母，缺衣少食，哥哥在舅父的帮助下艰难赴省城求学，三弟收来出租的10亩责任田胡乱耕种了才不到两年，我和小弟分别上着高三、初三。家里的一切开支全仗爸爸去世后每月50多块钱的抚恤金。妈妈时常病恹恹的，我的心思根本就放不到学习当中去。每月必不可少地要为购买口粮去粮食市场转悠，然后抽时间排队磨面，再借星期六往家里背。只要回到家里就不可避免地要协助三弟在田间地头忙碌。回校以后，天天还要在租住的房子里生火做饭，洗锅填炕，上课迟到早退自是家常便饭。面对自入初中以来每况愈下的窘境，我不得不去考虑倘若和哥哥一样能考个学，到时候该靠谁来供给？那些年银行和信用社的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贷到，尤其是贫困户你就不要去妄想了。几经痛苦的思索，在上高三之初我就做好抉择，决定放弃高考，混个高中毕业证书及早挣钱养家。于是课堂上仅凭着兴趣听讲，课外不再用功背诵演算，而是把大部分的精力投放到临帖习字和磨石刻印及文字游戏上来，曾幼稚的以自己为原型试着创作了一部一位农村青年学子因生活所迫，放弃高考艰苦创业，几经磨难终获成功的旨在宣扬“榜上可能无名，脚下定然有路”的两万多字的小说。及至89年春夏之交，接到哥哥的一封措辞强烈的谴责信，无聊的我竟然把这封信用红笔勾画圈点一通，搜捡纰漏，批注“情真意切，文笔精进不少，遗憾弟以已心有余而力不逮也。”直气得哥哥回信大骂“饭桶”。而这时我已经给十多位友好的师友磨石头篆刻了印章，精心赠写了四屏；还在文化馆一位笔友的支助下办了一次个人书画篆刻展览。尽管展品连一副都没有装裱，但是150多幅寸口大小的楷书作品还是密密麻麻张贴了三间教室，单是学校师生和社会上的书画爱好者的观后留言就写了满满一大本，300多条热情洋溢的贺词很让我自我陶醉了一阵子。展览结束三天时间我们就已经毕业了。未及十天，突然间又是筛选考试，我的主观放弃导致我在距离高考还有四十多天之前就黯然宣告退场了。我不仅不觉得遗憾，反倒觉得解脱劳烦之后高涨起了步入社会的热情。每天除了继续给小弟做饭陪读，就钻到一家装裱作坊里以闲游为借口，义务帮工，从而偷门学艺，这为我后来从事的职业奠定了基础。
　　
　　也多亏了这次寒碜的个人展览引起了县委景书记的关注，初秋他推荐我去安口陶瓷厂当了临时工。穿着一身哥哥花去近半月工资专门为我裁缝的中山装，我自觉容光焕发，心劲陡长，我为每个白班能挣到2.2元、夜班多挣0.2元，几乎天天都要加班或顶班。每餐仅仅花费0.3元，3至5两粮票就能饱腹倍感幸福。如此大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后来工厂实行减员增效，我从干干净净的彩烤车间彩绘班组被下放到机器轰鸣，尘飞土扬的粗瓷成型车间大缸班，从此成日价跟泥碇、色釉、粗坯子打交道。一次，夜半回到宿舍，惊见床头的暖气片淤血干裂成油渣片状，大大小小的窗玻璃渣散乱铺在床单之上，触目惊心，满室的血腥气味让人直觉阵阵恶心。问知厂外一青年男子从四楼攀沿横越30多米，拟报复某人，错认窗口，肘击玻璃，割伤腕动脉，拉到医院抢救去了。种种不快，最终促使我下定决心给一位老师写了一份求助信，决计重新念书，努力通过高考求取自己的人生出路。我的这封信深深感动了这位老师，他把它念给当时在校的学生，激发他们的学习热情和高考斗志。并于90年六月中旬帮我插班到高二年级。
　　
　　我洗心革面，发奋了整整九个月，学习成绩一路上进，在该班挤入了前十七八名。那一段时间，虽然不敢奢望高考中榜，但是对顺利通过预选考试还是满怀希望的。谁成想我的命运在高考筛选一波九折。当我大大咧咧进入班主任的房间，班主任李老师不无遗憾地说：“太可惜，你是我们班恰巧没有通过筛选的！”我羞愧难当，连考分都没查就仓皇逃回家中，低头缩面、晓出晚归在田间地头度过了将近40天。一日，同村的一位同学约我到县教育局报了个名，几天后以社会青年的身份参加了高考预选考试。又是几天过去了，这位同学从城里带回一纸预选成绩单，他说他想对比筛选和预选的情况，研究我们的各门功课的变化。结果他惊讶地喊道：“你的筛选分数加错了，整整少算了10分啊！”我这才锥心痛恨自己筛选后的不理智和大意，然而高考正式考试已不足两周时间，我只能寄希望于92届继续补习了。
　　
　　就为借此减免300元高昂的补习费我同学校的一位副校长苦苦争辩，并复述了他在那次筛选动员会上的三个负责的承诺讲话，要求他也对我的前途负负责任。他以这样的失误在所难免，全县还另有几例为由，断然拒绝。也记不清当时我究竟是怎样的冲动和顶撞了他，只记得最后他生气地下了逐客令。也许当年当真无力缴纳补习费，或者是妈妈的一病不起最终让我只能去做个农民。
　　
　　现实生活远远没有理想中的那么容易和轻松，当你当真成为农民以后你才会明白从零开始创业其实是太难了！我以5元做资本买来两把刷子，12张宣纸，利用玻璃台板作为案子开始承接了第一套装裱活，由此开始利用农闲及夜晚为四邻八庄的农户装裱书画，承写幛旌。第一年的盈利除了备齐了裱糊的材料和工具，其余全部用于为妈妈治病。妈妈去世后，93年这一年的辛苦所得除了偿还积年欠账，还为小弟交纳了补习费，竭力供给他复读，争气的小弟不负众望，于94年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国地质大学录取，给我以极大的安慰。
　　
　　也许是91届筛选对我的打击太沉重吧，或者是我还存有一丝倔强，心灵深处总是不服气！二十年来总是频频在梦中求学、参加高考。惊觉后心潮澎湃，难以入睡，久而久之，便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前年，在我不惑之年，参加了甘肃省全国成人高等考试，经过近两个月的备战，终于考入甘肃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明知这次考试对我日后的生活状况绝不可能带来一丝的改观，但多少弥补了一点我的缺憾。
　　
　　13年前，我从乡下搬进县城，开办起综合艺术服务店。就凭着当年学成的手艺和对书画金石艺术的求索，我在县城安居乐业。随着生活的日益安适，想重圆高考旧梦的心情与日潜滋暗长起来。一日，从网络上无意看到天津一位82岁的老人矢志不渝12年参与普通高考的典型事迹，我由衷佩服老人的毅力和勇气，对他此举深表支持和理解。也许说不定那一年，我也和老先生一样会报名参加高考。从而去证明自己，慰藉自己。
　　
　　的的确确，当年的高考挫折早已成为了我努力进取的原动力。
　　
　　
　　
　　

开心草原

好大的动力。

紫晶儿

问好柳旭蔚！已编号！

我想好了悲剧

同年啊，握手。

石上柳

高考是一场牵动亿万人的命运之战，现在是，以前更是。你所经历的那个时代，正是高考恢复十年后的黄金阶段，高考显得无比关键和重要，它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因此会出现一系列与高考相关联的难事。很不幸，这一切全让你遇上了。不幸也是大幸，这一场艰难的经历终于磨砺出了一位优秀的书画成功人士。当我阅读此文时，满头满脑涌现的全是对你的敬意！所以，我读此文读的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文章，而是你的心声你的苦难史你的成功史。你成功了，你走出失败的沼泽了，那么你的文章自然不会是失败的了！

柳旭蔚

石上柳 发表于 2012-6-29 22:33
高考是一场牵动亿万人的命运之战，现在是，以前更是。你所经历的那个时代，正是高考恢复十年后的黄金阶段， ...

您过奖了，谢谢！

柳旭蔚

我想好了悲剧 发表于 2012-6-23 20:59
同年啊，握手。

紧紧的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