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6-21 10:31 编辑
我很想在一个秋天做这件事情,因为那是北京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
我幻想着,那会是在一个有些微风和清凉的阳光明媚之下,新街口和平安里的树叶已经有些发黄,站在这样一个并燥热也不寒冷的时光里,我经过那些卖着乐器的店铺,在意念里掂着一瓶46度的牛栏山二锅头,走到那个胡同的入口。
在胡同入口的墙上,写着一个让人觉得有些美得破坏了规矩的名字————百花深处。
然后,我重重地喝下一口二锅头,在一片丝竹管乐和琴箫笛瑟当中,带着一点陶醉,张开双臂,朝着胡同的深处,深深地扎了进去。
最初,我并不知道世界上可以有“百花深处”这样的四个字,更没有想到世界会允许一条胡同把这么美的四个字据为己有作为地名。
即便是我在第一次听ONE NIGHT IN BEIJING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把这四个字单独地规划进我的脑海————也许因为这首歌第一次被我听到,是由信乐团唱的。
这并不代表着信乐团把这首歌演绎得不好————因为事实证明,如果没有他们的演绎,我可能不会在第一眼就记住信乐团,也不会因为这一首歌再去追寻陈升这位虽然如雷贯耳但是一直不曾聆听的歌手。
最初听到信乐团的这首歌时,我的眼前总是会跳跃着出现一个很多次喝酒之后之后的共同影像————我坐在出租车里行进在夜晚的平安大街,马路很宽,但是红灯很多,不时地————我们一起停在一个路口,然后周围的车水马龙好象电影上那些快进快放的镜头一样地带着闪亮的光线辗转飞过,而路口四个角上那些古老的房子后仰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这一切,我就坐在出租车里副驾驶的位置上,眼前看着这一切,耳边响起的,就是信乐团的那首ONE NIGHT IN BEIJING。
歌曲砸在我的身上,砸在宽阔的和古老、时而流动时而停顿的平安大街上,砸在我有些喝多以后的世界里,刻在我的心上,也许打算在那里很久地住下去。
后来,当我在KTV里点完这首歌曲之后,发现出来的并不单是信乐团、而是还有一个叫做陈升的人,我才决定,应该去听一听那个叫做原作的版本。
后来,我不仅听到了陈升(也许到这里应该尊称为升哥了)的原版,而且还是看着MTV去聆听了一番。
我不禁要说,一首歌可以被这样演绎,我们应该感谢信乐团和升哥,前者在帮助我用一种打破的张力砸向这个我终也逃离不去的喧嚣世界,而升哥的原作————无疑是在拨动内心深处,那一根早已经锈迹斑斑、落满尘埃的心底之弦。
当我看到升哥原作版本的MTV时,歌词里的一切已经水到渠成的跃然眼前,我很喜欢那种感觉————虽然很凄凉,虽然很遗憾,虽然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虽然是天若有情人已老,但是当我看到一种凄凉和遗憾都可以如此惊艳,当我看到衰老和枯萎都还可以如此美丽,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值得每一个人去赞美和期待的。
回到旧时的光阴,自己还曾是镜头里学生装、围巾和长裙的女生,在一个车马倥偬的胡同里,等着自己的心上人,然后一起奔赴一个如《半生缘》中陈旧和嘈杂的酒馆里旁若无人的望眼相惜————
脸上已经皱纹罗皱纹的老太太,拿着绣花鞋,在青春绰约的晚辈美女们面前心有戚戚,老泪纵横,在等着何人归来————
一个是青春的俊朗临风,一个是秀丽的小俏佳人————如今,徒然独剩一个了无身段、恨无腰肢,皱纹何深、青丝何稀的茕茕老妪,孑立于那时的烛光下,盼着那个也许已经灰飞烟灭的人儿————
也许那位绰约街头的少女————或者说是那位眼角塌陷的老太太,并不是非要去等待这一场了无音讯的爱恋,只是她自己也走不出那个怪圈,她自己也走不出那一句埋怨对方的话语————我并不是多么死心塌地,只是这么多年来,我的心就是一把锁,只有你是那一把无有翻版的钥匙————
是的————并不是我的心甘愿要这么久地等待着你,而是除了这一把钥匙,再无人可以叩开这扇心门!
于是,婀娜的身段等待成了黑棉袄中胡乱裹着的衰败老躯。
于是,如水的肌肤枯萎成了亮光里再不忍面对的模糊铜镜。
于是,一团糟糠、垂垂耄耋的臃肿败絮之中,还有一颗永远都不曾黯淡与褪色的婉玉,还在等着给她穿上那双绣花鞋的人,深藏于斯————
这一切,都被我定格在歌词里的一个落脚之处————百花深处。
可是我很久都不知道————真有一个胡同叫做百花深处。这让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惊喜,就在那些也许你永远都走不到穷街陌巷的劲头,了无一事地等着你的到来。
站在这样一个胡同之中,一切的一切还是街若平常、人似经年,同样有人坐在门口家长里短地弯腰择菜,同样有人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地收售旧货,那根电线杆背后的角落还堆着一些杂什,那排电表的铁皮盖子上已经锈出了窟窿————
我很喜欢这样的场景————因为我觉得人约黄昏后这些事情,最好就是发生在一个除了两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若无其事、了然无常的街头。就象最美的艳丽,不应该出现在唯美的画卷和舞台上,而是在一个熙攘的地铁站,或者暗淡杂乱的地摊上;最打动你的影像,也许是还带着颗粒感的黑白胶片,抑或甚至是压根没有完成对焦的随手拍摄。
在这样一个有些杂乱和非常寻常的胡同里,我端详着那些偶尔经过的老妇人,也许是因为这条胡同的名称,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应当铭记,这个世界上无论衰老成什么样的老人,都曾有过一段白衣飘飘、羞涩绯红的年代,都有过因为被人追逐而可以完全超脱于吃喝拉撒和生活琐事之外的年代。
她们也许都曾青衣蓝裙,露着一段粉白的小腿,然后穿着一双学生式的布鞋————就像这条寂静蜿蜒的胡同,无论如何杂然琐陈,一旦拍到ONE NIGHT IN BEIJING的MTV里,也是一种可以配的上任何风华绝对的岁月街头。
她们中间的哪一个,会是捧着一双绣花鞋苦等一生,孑然一世到了尽头、只能由别家晚辈女子来为自己盘好发髻、插上簪子的那个老妇人呢?
也许有很多,也许一个都没有————这个世界上,其实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这样故事也就可以了。
甚至于,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也许”的那么一个传说就可以了。
有谁,会为了一个传说,耗尽自己的一辈子。
有谁,不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写就一个传说。
无论是传说,还是现实,其实我更加相信,都不是有心或刻意坚持出来的,只是因为,她们陷入了一个绝世的漩涡————除了那一把钥匙,再无人可以叩开这扇心门。
已经燃尽的年华,岁月制造的浪漫,除却毕生,无法复制————在百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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