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芥末 于 2013-8-2 10:05 编辑
关于女人,按我的俗眼来甄别,大致有以下种种。媸皮妍骨,如齐宣王的正宫无盐娘娘钟离春,有包举宇内巨眼识乾坤的大智慧,胸襟智识旷古少有。妍皮妍骨,如红佛女,识得“尸居余气杨公幕”,夜奔李靖,敢于蹈险地破世俗,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再比如河东君柳如是,气节风骨羞煞多少须眉汉,居庙堂之高那些大老爷们儿,一片残砖碎瓦,就衬着这颗明珠,熠熠生辉。
陈寅恪最为推崇柳如是,曾著了厚厚一本八十万字的《柳如是别传》,网上曾下载了看,奈何是繁体字还是竖版,没看完作罢了。我想陈寅恪为河东君撰笔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该是深深的喜爱和敬仰。这里面包含着极深的共鸣与认同,已不单单是发掘一个人物了。柳如是墓在江苏的常熟,落花故乡,那一日见落花发博文传了柳如是墓的照片,香冢一抔,四周云树冠盖。不远百米处,是钱谦益墓,荒冢延津了这位遗民的身后孤冷,和河东君墓对比鲜明。想起后世文人士子,络绎不绝流连瞻仰,河东君怎料身后竟有此殊荣。一个小女子,擎起了晚明最后一根脊梁,残英遍地,是花独妍,不得不说是女人的大幸男人的大不幸。此等女人俱是大女人,高标傲世,世间少有。
至于林妹妹一类女子,与人无碍,自哀自怨,性情超拔,也是世间的一个清凉景儿,毕竟还是小女人。只那楚怀王的宠姬郑袖的掩袖工馋,妒心一炽,天地无色日月无光,人格卑劣其心可诛,到成了女人中的反面形象,妒妇的代表,虽说也是小女人,但也是蛇蝎侪辈。还不如陈季常的河东狮,守着一份挚爱,与人争锋也显得可爱。
大女人凤毛麟角,还是庸常的女人多。即是现实的,也是感性的,即会做梦,也会编织生活。因此有人说女人是尤物,失去女人世界将少了百分之七十的美,好像是冰心这么说的。女人有可爱的天性,为这个世界增色不少,《红楼梦》应该是为女人翻案最彻底的名著,貌似也仅限于年轻女子,“一成了家了找了汉子,都庸俗不堪起来”,这是宝玉的话,实在不能太乐观美化女人。但是生活中,女人真的喜欢用物质化的一切打点自己,人前显贵,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庸俗是庸俗了点儿,也是一份追求美的好心态。当然也有女人素面朝天的,注重内里修为,把生活看作是一件永生值得修饰和品咂的工艺品,其细腻谙熟让人心生羡慕和嫉妒。想一想,都是人,女人除了具备人类的一切共性之余多了些可爱的天性,已经是蛮不错的啦。然而,“有真骨在,何需外饰”实在是一种超达,深得真女人味儿。
读《世说新语》,看到如下一段:谢遏绝重其姊,张云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之风,顾家女清心玉润,自是闺房之秀。”这里的王夫人就是谢安的侄女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说她有林下之风,就是有隐士的风采。在那个道家思想一统的年代,林下之风是士子文人竞相标榜的一种美好气质,居庙堂之高的为官者也是竞逐成风。但一个豪门女子也浸淫了林下风,也不免令我神往不已。想起她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赛过了兄长的“撒盐空中差可拟”,载得千秋美誉,想象她散朗的眉眼清旷的气度,哇,这女人简直就是凡间的神仙嘛。此后每每在现实中非常三八得意图寻见此类女子。那一日和石头谈起落花,他说落花文字有林下之风,我就好一个激动,大合我意!终于有一个现实的佳人可以满足我的臆想症啦。后来看到画廊和落花的照片,那妞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见之忘俗”,较之画廊的大开大阖,乐观放达,是另一番风致。看人不能只看鼻子眉眼儿,要看的是风神气度。看看文字再看看人,不禁感慨,愿望诚不欺我也。
我的俗眼纯东方的,喜欢归喜欢,还要从古书里找影像,单挑稀世的挖掘意淫。毛姆在他的《月亮与六便士》里却把女人好一个损。很难想象,在一个绅士国度里也能有这样一位偏执的作家。他对女人哪里是品头论足,简直是污蔑:女人是男人混乱的起因,她们贪得无厌,焦虑不断,冲突不停,天天如是地破坏,满屋子的暴风雨。好像世界是女人破坏的,战争是因为女人发起的。竟忽略了男人的自私、好斗、穷兵黩武、横征暴敛、党同伐异、掠夺财富,这些可都是女人不会干的。男人是开创与破坏的生力军,女人是男人遗祸的修复者。一场场战争一场场杀伐,劫后余生,还要靠女人生养孩子繁殖人口,以填充国力收拾破烂的山河。但有一点我信,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想起了凯撒大帝折戟沉沙,想起了夫差丢了吴国,我就慨叹老子说的话:天下莫柔弱于水,而功坚强者莫之能胜。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柔能克刚就是这么来的。
“女人的恶习热衷于同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讨论自己的私事”,毛姆认为女人善于倾吐是恶习,不可容忍的还是自家厢那些的破事儿,用俗话说嘚吧起来没完没了。这真是忽略了女人的友善和对男人的尊重。虽然我不善于在众人面前嘚吧自己的破事儿,也不愿在背后论人短长,但也要为女人振臂一呼。女人是啥呀,是感情动物,关注现实,嘚吧出来心底无私,才能天地开阔心情舒畅。我不主张女人太自我,不看场合嘚吧,嘚吧得天昏地暗,以博一两个应声虫附和。这对某些男人来说是残忍,但也不至于如毛姆所厌弃的那样子,做天下女人一个德行统一划归状。
“女人除了谈情说爱不会干别的,所以他们把爱情看得非常重要,简直到了可笑的地步”。看到此句心有戚戚焉,女人还真就是把爱情看得重要,他点了女人七寸。但是说女人除了谈情说爱不会做别的,真是污蔑。这一点东方女人要比西方女人强,“风流”二字是几十年前老外冠给中国女人的美誉,记得老外们评价日本女人是“柔”,苏联女人是“壮”(那时候还没改成独联体),法国女人“俏”,唯独中国女人“风流”。可见中国女人除了谈情说爱以外还会做很多事情,职场打拼、相夫教子,事业家庭一肩挑。只这一个相夫教子就是一门学问,遑论其他?毛姆真是俗眼毁誉天下女子,还有其他许多言论不堪摘录,如果曹公看到毛姆这一番煌煌大论,不气得浑身颤抖鼻孔冒烟儿才怪:天下哪有这等俗子,竟如此糟蹋女性,暴殄天物。
男权主义疯狂到此种地步,我是懒得读他的文字了,他还真把女人当成了他的一根肋骨,以为禁摔又禁拽,禁打又禁踹?吾国林语堂大师相对而言比较尊重与平视女性。他家的厨子外面花天酒地,回家虐待发妻,那女人忍辱负重,尚能心满意足得伺候主家。这些厨子看不到,林语堂看到了,她的小心、谨慎、浅浅的自喜和满足,在林语堂眼里都是那般生动、可爱。我是非常喜欢看林语堂谈女人,相对于尼采叫男人们对待女人手里应该握着鞭子这句话,吾国的学者实在是中庸厚道之极。因此,他把看女人看得更加透彻些:“她们能看一切的矛盾、浅薄、浮华,我很信赖她们的直觉和生存的**--她们的重情感轻理智的表面之下,她们能攫住现实,而且比男人更接近人生。”林语堂算是懂女人的,最起码很客观评价了女人,甚而发现女人的优点越来越多,最后不无幽默的确信:如果女人来统治世界,那时世界上就不会有机关枪,天下最后也变得太平。
只要给女人一片相宜的天空,也许此言不虚,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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