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幸福

若狂

“医生，我现在就是做什么事都觉得没劲，睡上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白天又昏昏沉沉想睡，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老觉得有人在旁边说我……”

    “是不是每天情绪都很低落？”

    “是！”

    “有没有想自杀的念头？”

    “有时候有。”

    医生不再问话，开好检查单给男子，“先去做一下测试。”

    眼前这个男子，四十不到，神情说不出的落寞、愁苦，每回答医生一句问话，都是纠着眉头，一副世界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高兴的忧郁。他接过单子，低着脑袋，两眼直盯着手里那张纸，脚步沉重地走出门诊室。

    后面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坐了下来，双手支撑着头。

    “医生，我一紧张就头痛，一烦躁就头晕，然后脑子里一片空白，有时候头皮麻得嘞，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很难受，控制不住的难受。”

    妇女紧紧抱着头皮，仿佛这一刻她头痛欲裂得无法承受。

    “有多久了？

    “晚上能不能睡好？”

    “……”

    干练的女医生，通过一连串的问话，脑子里对病情轻重早有了判断，转头向妇女身边的男人说：“她必须要住院！”双手已在住院单上疾书。

    男人有些犹豫，“医生，她这是什么病啊，有这么严重？”

    “这叫惊恐发作，目前症状很严重，必须住院治疗才能控制。”没有多话，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精神科博士蔡医生，这些病于她，了然于胸。

    “医生我是不是神经病啊？以后会不会好？”

    “不是啦，住院治疗就能控制了，噢！”蔡医生抬头面朝一脸苦相的妇女，露出一个难得的亲切微笑。多数时候，她的神情是严肃的，那张肃穆的脸上，写满了忙碌和负责，后面一溜排有这样那样问题的病人，排着队等着她看。

    我是陪亲戚去给她儿子看病，才得以在这个特殊门诊，见到了形形式式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痛苦深渊的病症。亲戚的儿子也是患病多年，一直在当地医院服药治疗，最近亲戚发现，儿子情况不对。比如出门前老对着门左顾右盼，问他，他说这门有问题，我检查检查。每天睡前总要问好几遍门窗关好没，做事情没头没脑的，好几次亲戚看到儿子痛苦地咬牙关敲头皮……我建议亲戚到省城大医院去看看。

    蔡医生一测试，重度焦虑加抑郁。“最好住院，如果不方便门诊服药也可以，但必须要用最大剂量连续服用半年，再慢慢减量。而且，你儿子这病发病时间太长，基本不能治愈，要终生服药才能控制。”

    一番话说得亲戚眼泪刷刷下来，摇着头叹气，“就是因为他那时候大学考得不理想想复读我们不让，这孩子，从小就内向，有事都藏心里。早知道会这样，三年五年我都会让他去读。真是作孽啊！”

    亲戚全家因为这个儿子，已是心力交瘁。扔下多少钱不说，本来儿子考上重点高中受村里多少人羡慕，如今一家人连门也不敢出，总觉得抬不起头。蔡医生一句话，无疑把亲戚打入无底深渊。

    这里的人，个个神情落寞，愁眉不展，心头似有千金重担压于身，即使外面阳光明媚碧空万里，他们心里永远是阴沉沉的。连带着陪同来的家属，也是愁容满面纠结无奈。

    因来了几次，与蔡医生有点熟络。那次又看到她在诊治众多病人中的一位，一个三十左右很斯文的男子。

    “医生我这段时间感觉记忆力很差，明明两分钟前还记得，就是想不起来。导致现在我只能把一天要做的事写在纸上，可这样也不是个问题呀！我以前记性可好了，怎么会这样子？我现在恨死自己了，医生我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

    趁蔡医生开好单子要男子去做检查的空档，我叹了口气说，“每次到你这里来，回去总是心情很沉重。”

    “所以，想想他们，就会觉得我们很幸福！”蔡医生接过下一个门诊病历，又开始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