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颜 于 2012-11-22 23:15 编辑
向家阿婆死了。向家阿婆是上吊死的。 等到过路的李家阿婆发现榕树下晃悠着的向家阿婆,惊恐万状的声音在院子里尖利地炸开,人们潮水一样涌过来时,向家阿婆早已落了气。 人群喧闹着,慌乱着,诧异着,有人叫来了120、有人叫来了110,有人在给向家阿婆的儿女打电话。 此时向家阿婆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和亲戚朋友们正热腾腾地围了几大桌准备开席。今天是向家阿婆大女儿的生日,一家人正热闹闹地围聚在一起给她做六十大寿。 接到电话,儿女们丢下杯盘碗盏,扑爬连天地赶回来了。大儿子一眼看见老娘在风中的白发,嚎叫一声:“妈!”“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幺妹儿哭喊着摇晃老娘的身体:“妈!妈!你啷个恁个狠心、恁个糊涂哦!” 向家阿婆安安静静地躺在榕树下,嘴角挂着讥诮和幸灾乐祸的笑意。 人群在窃窃私语。 当天下午向家阿婆就被儿女们拖进了火葬场,火化回来后在院子里搭起了灵堂。亲戚朋友单位同事都来了,大家都小心翼翼,神色尴尬着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来问问向家阿婆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向家阿婆的儿女们。 向家阿婆今年83了,半年前刚从养老院被儿女们接了回来。五个子女商量说,养老院开销太大,两个儿子条件好点,但妈是大家的妈,摊销肯定应该大家都摊销。幺妹没得工作,二妹负担又重,每月的摊销有点着不住。既然如此,还是把妈接回来,轮流服侍吧。 向家阿婆的老伴二十年前得病死了,那时候的向家阿婆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伤心,每日里忙进忙出,帮衬着儿女们带孙子、做家务。如今孙子们一个个都拉扯大了,工作了,结婚了,又有小孩了,向家阿婆再也做不动了。 两年前,向家阿婆自己提出要去养老院。儿女们家家各有各的一本经要念,商量后都同意了。向家阿婆偶尔逢年过节回来,对院子里的那些老朋友说,养老院还好些,每天啥都不做,还有很多人说话。 回来后这半年,邻居们发现向家阿婆的话少了,也很少下楼来了。向家阿婆爬个楼,都要喘气半天了。 今天是大女儿的生日,一早,孙子就开着车进来将二妹一家接走了。连那个才满月的曾孙也被他们抱走了。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有些空荡了。向家阿婆盯着屋里的电话,希冀那里能够“叮铃铃”地响起来。 等到中午,似乎等过了漫长的一生,那个电话还是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纹丝不动。
给向家阿婆守夜的那晚,风雨大作,雷闪电鸣。人们都说,冬天打雷,实在少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