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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再折长亭柳 于 2012-11-26 22:50 编辑
一段凄凉的往事,一个善意的谎言
想不到,我一个堂堂男子汉,一腔热血考入了白求恩军医大学,却被分配去学了妇产专业! 5年学业结束后,我被分配到广州军区衡阳陆军医院妇产科,一干就是20多年.
这天,我刚进诊室换好白大褂,一对中年夫妇就手拿病历走了进来.那男人个子不高,却很敦实,胳膊异常粗壮,要不是裤腿一个高一个低的那身农民打扮,谁都会以为他是个举重运动员而那女的,则很清瘦,两人手拉着手,一看就是一对农村来的恩爱夫妻.
坐下后,他俩开始陈述病情. 原来,他俩就是附近禁山村的薯农,以前,男的离过婚,女的呢,是个寡妇.五年前,他俩再婚,感情不错,便商量着要生个孩子.可不知什么原因,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怀上.
我问了问他俩的身体状况和日常生活规律,便开了张化验单,让那男人去做化验,同时,也给那女人开了张检验单,让她去做个B超,并嘱咐他们明天来拿结果.他俩刚出门,同诊室的刘主任便责怪我道:"他俩既然是再婚,你怎么没问问以前的生育史呢?"我略带愧色地说:"没关系,他们明天来了再问吧."
第二天下午,都快下班了,那男人才跑了来,很礼貌地道歉并解释说:"正收红薯呢,太忙,来晚了."说着,他把半蛇皮袋红薯放到门后,"刚在山上挖的,留着尝个鲜吧!"我连忙起身推辞道:"老乡,这可不行!我们有纪律!"推让了半天,他才作罢,在衣角上揉擦着大手,紧张地望着我说:"医生,我和淑湘还能有孩子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以前都有孩子吗?"
那男人红着脸,低头道:"我有一个儿子,她没有."
"这就对了.化验结果显示,你的精液成活率为87%,但你老婆,她属于幼稚型卵巢,而且伴有先天性子宫畸形,因此,不能怀孕."我平静地说.
"您说得啥?我不太懂.我只想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生个娃娃!"那男人惶恐地望着我.
我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简单点说,张淑湘她是先天不孕,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话没说完,那男人就瘫软地跌坐到了椅子上,满脸一副痛苦绝望的表情.我赶紧搜肠刮肚地想找几句话来安慰他,不料,他猛地跳了起来,用力地握住我的手:"医生,求您帮我个忙,行吗?"我被他那粗胳膊大手握得剧疼,赶紧抽回手,惊恐地望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他松开双手,看看没有旁人,便歉意地望着我,"医生,不瞒您说,我和张寡妇,啊,不!是淑湘!我和张淑湘早就好上了!为了这个,她一直在家里挨打,受尽了委屈.后来,她那驼背丈夫突然死了,我立即离了婚,要娶她.可是,可是,可是我们族里的老人都反对,说她跟了李驼背二十多年都没有生娃,是只不下蛋的鸡.我坚持要娶,他们就让我立下了字据,如果她以后不能给我们家族生娃娃,我们就要自动离开禁山,远去他乡!....."
"啊?都什么年代了呀,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吃惊地问道.
"医生,您能不能写个证明,说是由于我的原因才不能怀孩子的呢?求您了!"他满脸期望地望着我.
我愕然,愣愣地看着他.
"淑湘和我相好十多年了,她把身心都给了我,为我受尽责难,可我,可我又没有什么能报答她.我不想让她的下半生,还是在别人的责难和她的自责中度过......"
他哽咽着,扭过头去,眼里满含泪水.
"听你的言谈,好象你原本也是个文化人吧?"我不知怎么问了这样一句.
"是的",他抹了把眼泪,略带羞愧地说:"我以前是农学院的教授,因为来家乡的山里传授红薯种植技术,认识了那时年轻貌美的淑湘...,后来,我便因作风错误被开除,下放到了农村......"
"好了,我明白了!"我长叹一口气,默默地为他开出了一张虚假的诊断书.
当我在那男人的名字下面写下"精索静脉曲张"几个字时,我的眼里竟也流出了泪水.我知道,那是同情使然.当然,我同情的,是那只因长相漂亮而命运悲惨的无辜村姑,而非眼前这个见色起心的男人,虽然他也值得同情.
他接过墨迹未干的诊断书,双手捧着,给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欣喜若狂地转身跑了.
他离去好一会儿,我仍沉浸在他那略带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中,突然,我发现了门后的那半口袋红薯,我急忙拎了起来,奔出门去追赶他:"老乡__!啊,不!教授___!你的红薯!红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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