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12-19 13:51 编辑
阿祥姓袁,原名呈祥。奶奶从小叫他“祥子”,街坊邻居也这般叫他。奶奶去世后,他让别人改叫他“阿祥”,于是才有了这篇阿祥的故事。
14岁的时候,阿祥的父亲在一场车祸中去世,接着奶奶便卧床不起。老人家走的很安详。那是一个夏夜,阿祥突然从睡梦中惊起,跑进奶奶的房间,见奶奶正“呼呼”往外吐气,阿祥大叫:“奶奶,奶奶。”奶奶就是不理他。母亲也被惊醒,忙不失迭的去叫人找医生。当医生和街坊来到时,屋里黑洞洞的。模糊看见阿祥坐在地上,奶奶的一只手放在他头上,心里都泛起一丝寒意。灯打开,医生检查完毕,摇了摇头。母亲跑出去痛哭。有人去拉阿祥,阿祥不动。众人出来通知亲戚,商量后事。一眨眼,屋里的灯又灭了。
随后,就是阿祥跟老师打架,被学校开除。阿祥的解释是:“老师冤枉我。”其余什么也不说。母亲对别人说:“他说老师冤枉他,那就是老师冤枉他了。”但他再也不愿意上学。母亲管不住他。
阿祥家门口是一条街,街上有许多伙伴。一伙人整天搅缠一起,打牌、喝酒,有时还和其他街上的青年打架。阿祥很少动手,但每次都有人来找他帮忙,他们说:“阿祥的脑袋顶十个拳头。”街上最会打架的人叫阿强,不管是谁都问他叫“强哥”。他比阿祥大5岁,阿祥的伙伴们都有点害怕他,又想跟他在一起,因为吃饭喝酒抽烟很少掏钱,强哥会说:“老板,有钱了给你。”老板就知道这钱没戏了。强哥经常叫阿祥喝酒,阿祥很少去。母亲说:“别跟强哥混一起,小心被带坏。”阿祥说:“他把我带坏?除非我自己想坏。”又说:“他不就一地痞么。”母亲叫他别乱说,阿祥哼了一声。
阿祥跟强哥不一样,阿祥拿别人的东西都掏钱。阿祥的老爹虽然死了,可是赚的钱还在。然而阿祥很少向母亲要钱,他的钱大都是打牌赢的。其它伙伴都有收入,一得闲便聚在一起打牌。阿祥赢多输少,伙伴们埋怨道:“我们哥几个都是你的长工?”阿祥笑笑,晚上拿出大部分的钱请大家喝酒。大家也不觉得亏了。于是,要有牌局,大家还叫他。有时外街的青年也来打牌,伙伴们就要叫阿祥,说:“阿祥,我给你带财路来了。”阿祥上场,没输过。阿祥的母亲就担心了,她怕阿祥和外街人打架。经常扯着嗓子喊:“阿祥,饭做好了。快回来。”阿祥哼哼:“嗷。”过了好久阿祥还没回来,又叫:“阿祥,饭都快馊了。赶快回来。”阿祥还哼哼:“嗷。”又过好久,母亲便直接来了:“叫你走还不走。你想气死我啊?”阿祥把牌一摊,站起就要走。外街青年坐不住了,冷冷的说:“赢了就走,还拿老妈当幌子。”阿祥“啪”的一声把赢的钱摔在桌上,说:“你们平分。”头也不回就走了。
当然,阿祥也还是有缺钱的时候。商店老板看阿祥嘻嘻笑时就知道了,随手扔出一包烟:“没烟了来哥哥这里拿。”阿祥也不道谢。好多人都和阿祥有默契,不用说话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阿祥还钱很快,超过一天他还时肯定多买些东西,表示自己的歉意。所以,阿祥有时缺钱,但从来没有缺烟。
关于烟阿祥还得罪过一个伙伴,阿发。有一次打牌至深夜,阿祥带的一盒烟吸完,眼泪鼻涕直流,连声哈欠。阿祥对阿发说:“阿发,来支烟提提神。”阿发还有烟,慢腾腾的掏出一支,酸不拉叽的说:“我都输成啥了,还问我要烟。”阿祥呵呵笑了,伸手去接。他还没摸到那支烟,阿发将手指松开,那支烟“吧唧”掉在地上。阿祥说:“你当我是乞丐?”看看阿发,阿发斜着眼睛面带讥笑。阿祥很恼火,牌一扔走了出去。刚才的事情别人都没在意,问道:“怎么了?阿祥今天怎么了?”阿发也不好意思说。大家正在遗憾时,阿祥风风火火闯进来,扬起手“啪”的一声,就见一条烟摔在阿发脸上又跌落在地。阿发站起来,脸都白了。阿祥指着他的鼻子尖说:“不就是问你要一支烟么?”大家方才知道怎么回事,起来相劝。阿发抖动着嘴唇说:“我也不就是给的不爽利吗。”阿祥冲上去就要揍他,被大家拉住。阿发要走,也被大家拉住。牌是打不成了,一帮人跑出去找夜市摊喝酒。酒过三巡,差不多都醉了。阿祥轮着敬酒,就是不敬阿发,阿发闷头狂喝。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哭了,大概是阿发。结果阿祥也跟着痛哭。一帮人摔杯扔碗,先后哭起来。阿发和阿祥抱在一起,争着把眼泪鼻涕往对方衣服上擦。夜市摊老板吓坏了,偷偷找来他们家人,几人先后被拉回去。阿祥是被老板拖回去的,他母亲扶不动他。
这条街上有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然而没有人不认识阿祥。每次阿祥走过,总有两三个姑娘跟他套近乎,“阿祥”、“阿祥”叫的蹦波响:“阿祥,阿祥,你的牛仔裤后面破了,露出屁股蛋了。”
阿祥提拉着拖鞋说:“没啥,我身上也没什么你见不得的地方。”
姑娘们笑了,又说:“阿祥,阿祥,今晚来我家看影碟吧。我刚买的新片。”
阿祥很正经的说:“好啊,好啊。晚上给我准备些瓜果。”
姑娘又说:“行啊,你一定要记住啊。”没有回声,阿祥已经提拉着鞋走远了,姑娘脸上荡漾着笑。
往往第二天,姑娘见到他都很生气:“阿祥,阿祥,你说话不算数啊。害得人家白等!”
阿祥一般说:“真不好意思啊,昨晚我和阿霞出去玩了。玩的高兴,忘去你家了。”
姑娘一听,脸都变了,头一扭,甩甩胳臂就走。其实昨晚阿祥只不过是打牌了.
阿祥这样说多了,姑娘们就嫉妒阿霞,她们又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越来越感觉到:阿祥只喜欢阿霞。伙伴们也很羡慕阿祥有艳遇,阿祥有时开玩笑说他们是"种猪"。但伙伴们很少开阿祥的玩笑,他们早知道阿祥只喜欢阿霞。
阿霞和阿祥两家离的不远,他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同学至初中。阿霞在学校是校花,伙伴们也都说阿霞漂亮,然而阿祥并不觉得。阿祥跟老师打架后害怕母亲伤心,找到阿霞说:“给我点钱,我要离家出走,浪迹天涯。”阿霞说:“钱我给你。你要敢离家,以后就不要再见我!”甩手给他200块。结果阿祥没出走。
阿祥刚退学时,常感无聊,就跑到学校,隔着窗户看阿霞。阿霞上课很认真呢,目不斜视,于是总看不到他。这样多了,阿祥就捡个小石头投阿霞。阿霞狠狠剜他一眼,再不看他。可是到晚上,俩人就在一起逛街了。冬天来了,情况有点不妙,所有的窗户都关着,外面还很冷。但这并不妨碍阿祥。阿祥有时堆一堆雪,再在顶上插支翠柏,有一次甚至插了支艳红的玫瑰,里面的同学都偷偷笑。阿霞的脸红得跟那玫瑰一般。这些事情终于让学校发现了。那次大家正在上课,窗户边的同学把玻璃上的水气擦干,似乎等待阿祥来一般。忽然有个同学发现窗外的雪地上躺着一只死麻雀,周围有点滴的猩红的血。同学们窃窃私语。过了不久,雪地上的麻雀变成了两只,大家都忍不住窃笑。老师发现了这种骚动,凑着窗户前望外看,却见阿祥叨根烟,笑嘻嘻的依在墙上正往气枪里填子弹。
后来学校就成阿祥的禁区了。阿祥无所谓,学校的墙对他来说并不高。可是,从这以后阿霞的家也成他的禁区了。他们两家本来关系很好,自从阿祥死了老爹后,来往日趋减少。以前阿霞的父母也是很喜欢阿祥的,阿祥一不上学,就有点冷淡。学校的事发生后,有个星期天阿祥去找阿霞,阿霞的母亲说阿霞不在家,阿祥还没走出屋门,就听见阿霞在里屋叫:“阿祥啊,我在里屋哩。”阿霞的母亲脸上很不好看,说:“我一会去你姥姥家,你跟我去!”阿祥就楞在那里。正好阿霞的父亲回来,一把将阿祥推出门外。阿祥红着脸不动,阿霞的父亲抄起一根棍子要打阿祥,阿霞的母亲慌忙挡住,让阿祥快跑。这时屋里的阿霞“哇”的哭着跑了出来,阿霞的母亲又转身慌忙把阿霞拉进屋。就这样阿祥挨了几棍,阿霞在屋里哭着喊:“阿祥,你快跑啊。”阿祥扭头就跑。阿霞的父亲又气又累,气喘吁吁的吆喝:“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老爹份上,狗腿给你打断!”
第二天他跳进学校,阿霞却没上课。阿祥很郁闷啊。也就是那天晚上,阿祥跟人打架了,事情闹的很大。
阿祥的伙伴们都感觉那场架打的莫名其妙,但因为是阿祥主动挑起的,他们也都放弃了这种想法。那次他们大获全胜,对方损失惨重之余,还被闻讯而来的警察抓走几个。阿祥镇定的指挥大伙逃跑,随后又在老地方喝酒庆贺。然而正当他们杯酒言欢时,警察突如其来,叨起阿祥就走。
阿祥被派出所关了一晚。幸亏他老爹生前还有几位朋友,母亲连夜奔波,第二天早上将他领出来。母亲非常伤心,第一次打阿祥。鸡毛掸打在阿祥身上“啪啪”响,母亲的眼泪流的好长,边打边说:“你真给你爹丢脸!真丢脸!”阿祥木然不动,鸡毛掸越来越轻。最后母亲把自己关在里屋,对着父亲的相片无语吞咽。
阿祥也有点悔恨,尤其是想到阿霞时。好几次他在街上看到阿霞,匆忙躲起,心中嗵嗵跳。他居然有点害怕她。阿霞对此置若罔视。其余阿祥还是老样子,天天打牌。有一晚,阿祥在伙伴家打牌,忍不住上厕所,蹲在里面喊:“阿发,来一趟。”阿发看他的烟放在牌桌上,就抽根烟递进去点着,阿祥笑笑说:“你真了解我。”过了一会,传来一阵敲门声,阿发探头进来说:“阿祥,阿霞来了。”阿祥的脸马上通红,低声说:“就说我不在。”不久,外面一阵骚动,阿祥快速了事,忽听厕所们被踢的砰砰响。阿霞在外面说:“出来,说点事。”阿祥只好出来,阿霞要把他推倒里屋,他伸手把烟拿走。伙伴们继续打牌。
阿祥坐着不说话,阿霞的目光在他脸上流来流去,嘴角掠过一抹笑意。阿霞说:“躲我都躲到厕所里头了?”阿祥一听,也觉自己可笑,迎着阿霞的目光说:“不是没躲过么。”两人笑笑。阿祥不再拘谨说:“没脸了。还怕你说我。”阿霞拉住阿祥的手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阿祥将头趴在阿霞腿上,手指在阿霞手心画着圆圈。阿霞让他找份工作,好好生活。阿祥趴着不断点头。两人又叙些情话,选了几个约会地点。外面的伙伴不停偷听,弄的门噌噌响。两人都灿烂起来,阿祥不由自主的抽出烟,尚未点燃,就听阿霞说:“还抽烟呢。少抽点吧。”阿祥楞了一下,拿起那包烟扔出窗外。阿霞笑了,看了时间,匆匆走掉。
阿祥又上场打牌。牌场结束,居然没抽一支烟。一众人走出门外,阿祥挠着脑袋拉在最后。伙伴们催促道:“快点,就等你呢。”阿祥说:“等会,我找一下我的烟。”临着窗口,点着火机躬身寻找。
几天后,母亲和阿祥聊天时问:“你恨我不恨?”阿祥说:“我恨你干啥?”母亲搂着阿祥的肩膀说:“我那次打你疼不疼?”阿祥笑着说:“不疼。”母亲又问:“我打你你怎么不跑。”阿祥说:“跑了怎么让你解气呢?”母亲按着她的肩膀说:“以后我打你你跑。”阿祥很激动,叫声:“妈。”他母亲的眼泪就簌簌滑下。
那次谈话,母亲告诉阿祥,要给他找个后爹。阿祥不语,他知道母亲这两年很难过。上次在派出所出来,母亲曾对他说:“这家,你不想过了,我还要过啊。”所以,阿祥也就没反对,也没多想。虽然他不想让家里添个外人。他在想阿霞对他说的话呢。
不久,阿祥的母亲就带了继父回来。继父身高马大,看着诚实可靠。母亲张罗一顿丰盛的午饭,阿祥不愿母亲伤心,奈着坐下。继父问候阿祥几句,阿祥不咸不淡,结果母亲替他回答了大半。继父似乎不善谈,偶尔劝阿祥找个工作。这话与阿霞的话相同,但阿祥没感觉。母亲满脸微笑,当着继父的面一个劲给阿祥夹菜。阿祥忽然发现自己好久没和母亲在一起吃饭了。
阿祥私下对母亲说:“别让他管我。”母亲微微恼怒,阿祥又说:“他也管不住我。”母亲叹了口气,独自流泪。阿祥心疼母亲,每逢三人在一起,脸上总挂微笑。继父也是挺高兴的样子,一旦二人相处,常僵持半天不见言语,然后阿祥说:“我出去了。”继父唯唯诺诺:“哦,哦,我一会也要出去。”继父人很细心,每逢看阿祥手摸口袋,总似无意的往桌上拉盒烟。阿祥也不客气,吸了继父不少烟,但并不感激他。
自从上次打架后,阿祥的事情多了,有许多写不认识的朋友来结交他。阿祥仔细观察他们,发觉投性情相投的没几个。强哥也多次请阿祥喝酒,阿祥依旧不去。有伙伴告诉阿祥:“强哥说你不给他面子。”阿祥说:“这不是面子的事。”阿祥让人告诉强哥:“我现在忙着做生意呢。”
阿祥确实开始做生意了,做服装生意。母亲给他掏的本钱,继父给他介绍几个生意上的老板。阿祥跟着人家做帮手,抽取分红———一时很忙。阿霞知道后很高兴,不断鼓励他,但俩人见面日趋减少。每逢有空,总在朋友家或者跑得远远的,以防阿霞父母。
阿祥经常出门在外,身边少了伙伴,感到宁静无比。阿祥的文化素质并不高,却喜欢上了郑智化的《水手》,经常哼哼,有时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水手。他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我自己。。。。。。
每逢出去,阿祥会遏止不住的思念母亲和阿霞,有时还会想起奶奶。有次半夜归来,禁不住走到阿霞家门口,大门禁闭,绕到房后,阿霞房间的窗户一片漆黑。阿祥垫几块砖头,趴着窗户往里看。屋内黑洞洞,隐约可见阿霞沉睡在床。阿祥静静观望,心中快乐无比,同时脑中闪过种种幻想。
遥远的夜空中只有两三颗星星闪烁;空旷的街头偶有夜行人走过,匆匆而神秘;稀薄的雾气中传来醉汉踯躅的脚步,飘渺不可捉摸。阿祥趴了一会,模糊听到有人在喊:“那是谁?”慌忙跳下,脚下的砖头“哗啦”倒掉。阿祥边跑边笑,不一会儿,跳脱的身影已隐在那牢不可破的夜色之中。
阿祥做生意后,街上的人越发喜欢他了。他也再不欠帐,每次回来,还给附近谁家的小孩捎些小玩意,大家都说他成大人了。但阿祥并不很开心,他没有听到阿霞的父母这样说他。阿祥偶尔也会打牌,不过已是输多赢少。伙伴们说他技术不如以前,阿祥笑笑,不做解释,反经常请他们喝酒。
那次阿祥带着两个生意上的朋友和几个伙伴一起喝啤酒。其时天近黄昏,几人边喝边聊,酒下的很快。这时有个老婆婆过来,盯着他们桌上的啤酒瓶,佝偻着身躯,诺诺的问:“能不能把啤酒瓶给我?”阿祥做东,其他人都看着他。阿祥说:“阿奶,你拿走吧。我呆会喝的全给你。”就把啤酒瓶递给老婆婆。老婆婆笑呵呵的走了。阿祥低头不语,大家一时觉得奇怪。阿祥猛的抬头,笑眯眯的说:“继续,继续。刚才想起我奶奶了。呵呵~~~”大伙释然。
几人正喝的上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吆喝:“你两个别走,来这继续喝。”阿祥看去,一个人虎背熊腰,光着脊梁,一手抓着一个人,正摇摇晃晃往这边来——正是强哥。阿祥想这次可能躲不过了,对朋友们说:“走吧,他见我肯定拉我喝酒。”大家兴趣索然,阿祥付完帐,装着没看见,起身就走。不想强哥早已看见,张口就叫:“这不是阿祥兄弟么?来,来,来,喝酒。”阿祥装着没听见,继续前走,强哥一步跨来,拉住他说:“我来了你想走,什么意思啊?”阿祥指着朋友说:“强哥,我刚和伙计喝过。不行了,真不行了。”强哥一把将阿祥按在凳子上说:“你人多啊?不中,喝!”。阿祥无奈,对朋友们说:“你们先走,我跟强哥玩会儿。”强哥把手一挥说:“让他们走,走的越远越好。这些我一个也看不上。”转身叫酒,又将另外两个人按下。
强哥满嘴酒气,显然已醉三分了。他拍着阿祥的腿说:“阿祥啊,你够能喽,翅膀硬了,连我都看不上了。”阿祥说:“哪能跟你比啊?强哥。”强哥到了三杯酒,说:“前几次叫你喝酒,你都不给面子。咋办?”阿祥也不说话,三杯酒依次灌下,然后说:“这规矩我知道。再来三杯,算我请罪。”自己又到三杯,一饮而尽。强哥看的哈哈笑,拍拍另两人的肩膀说:“看看,看看阿祥。你们要能把他摆平了,再来跟我混。”两人分别向阿祥敬酒。阿祥无法推辞,只得喝了。
强哥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坏,总是要阿祥喝酒。另外二人跟着起哄,因此阿祥喝了不少。除了阿祥,三人的嗓门都很大,吵吵一片,有些顾客起身走了。老板远远望着,暗骂不止。强哥忽然提起阿霞说:“刘三家的姑娘——阿霞长的真不赖啊。”阿祥听了有些闷气。强哥又说:“那脸蛋身材。我瞄好久了,逮着机会我非~~”看了眼阿祥说:“阿祥啊,你点子多,给哥哥想个注意吧。”阿祥喝了一杯酒说:“强哥啊,你可能不知道,我跟阿霞谈几年了。”强哥听了,躺在靠背上,脸朝着天哈哈大笑:“哦,我不知道。不知道~~哈哈~~”那双眼睛阿祥瞄来瞄去。
阿祥越发觉得自己窝囊,端起一杯酒对强哥说:“强哥,别怪我直,刚才我听的不爽快。这杯酒你喝了。”强哥连声打嗝,说:“好,我喝。”酒拿在手里并没有动。阿祥想:这也算了。这时,捡啤酒瓶的老婆婆靠过了,又对阿祥说:“喝完了啤酒瓶给我。”阿祥尚未回答,强哥手一扬,将杯中的酒泼在老婆婆脸上。老婆婆吓楞了,强哥抄起一个啤酒瓶摔在她身上,说:“给,给你!”对着阿祥冷笑道:“伙计们找点乐子。”
老婆婆呻吟着说:“你这年青人,真是二百五。”边说边走。阿祥赶忙拍拍强哥说:“算了,跟老太婆教什么劲。”强哥抓起个瓶子,摔向老婆婆,转头对阿祥说:“少管老子闲事,你不是让我喝酒么?我让她喝。她还骂我。。。”又去抓酒瓶,阿祥一把按住。强哥挣脱,扬手就要向老婆婆砸去,老婆婆尖叫一声。
阿祥微微颤抖,抓起酒瓶,“啪”的一声,砸在强哥头上。玻璃屑四处飞溅,簌簌下落,强哥晃了晃头,一道血顺着额头,沿着鼻梁,聚集在下巴,点点下坠。另外两个人吃惊的望着阿祥,阿祥恨恨的说:“让你欺负人!”强哥晕了三四秒,清醒过来,掀翻桌面,冲向阿祥,两人扭打一起。老婆婆在旁边大叫:“抓流氓,抓流氓。”夜市摊一片沸腾,人们都围了上来。另两人手足无措。
强哥和阿祥在残碟破碗上纠缠,不能近身,场面狼藉。忽然强哥大叫一声,挣脱出来,气喘吁吁。阿祥站立中间,低头看着肋处,那里插着一柄小巧的刀柄。阿祥慢慢蹲下,场面寂静万分。忽然,有人惊雷般大叫:“强哥杀人了!阿祥被强哥捅死了!”大家“轰”的爆炸开,吵着看向强哥。一盘冷菜砸来,强哥扭头就跑。
正是晚饭后人闲着无事,街上跟奔雷一般,一种声音四处飘荡:“阿祥被强哥捅死了!”“抓住他!抓住他!”话音如风,袭过街巷。强哥所到之处,酒瓶、生菜、碟碗如雨砸来。他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大,路边的闲人,家中的妇女,如溪流汇江,问了原因,纷纷跟来。街道被撑得鼓囊囊,两旁的高楼簌簌发抖。前面的人奋起直追,后面蜂拥而随,人数已经上千。
强哥忙不择道,逃出长街,流矢般窜上大路。路上车来车往,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只听“砰”的一响,他被一辆面的撞到,滚在地上。随后的人流漫过大道,截断路面。面的司机跳出来本要扶强哥,看到压压的人群,弃车而逃。强哥连滚带爬,却被赶来的人按住,逃脱不了了。。。。。
此时,太阳尚未全落。血色夕阳中,少年阿祥静静的躺在地上,高高的翘着头颅,凝望远方。眼前茫茫一片雪白,白光之中,似乎看见了奶奶手摸他的脑袋说:“要做个好人。”又好象看见了阿霞,他多么想告诉她,自己配不上她;还有可爱的伙伴们,他多么想告诉他们,他打牌时常常出千;他多么想告诉母亲,自己有多爱她,还有,他一点也不讨厌继父。眼前的光越来越亮,如闪光灯般耀人双目。忽然,阿祥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脑袋重重的落在地上。
就在那天,那时。老婆婆放声大哭,救护车眩眼的灯光左右流动,刺耳的呼声划破长空。阿祥静静的躺着,潮湿的头发微微卷曲,贴在额头上;鼻尖凝着一滴水珠,不知是泪是汗,将坠未坠。那一年,阿祥十八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