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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地沟油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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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沟油魅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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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3:4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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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25日,记者从健康元内部获悉,自从2012年8月地沟油事件涉案以来,全资子公司焦作健康元从未停产整顿,一直正常生产。日本餐饮油循环利用图
  2012年9月1日,焦作市政府发布公告称,由质监、工商、药监等部门组织的4个调查组进驻焦作健康元进行调查,“初步调查结果很快就会以市政府公告的方式进行公开”。
  直到12月初记者咨询调查进度时,焦作市质监局办公室主任向记者确认:“调查工作确实进行过,但结论需要由市政府统一发布。”12月25日,焦作市政府负责工业企业的“二科”也表示:“调查结果早就已经报送上级部门。”
  但截至记者发稿时,距离地沟油案公之于众已经整整4月,焦作市仍未作出初步调查结论。焦作市政府内部人士透露:“不光焦作没有结论,其他涉案的山东等地政府也没做出结论。”
  “地沟油制药”的主角焦作健康元似乎已经躲过一劫。
  迟迟未出的调查结果
  焦作健康元主要使用酶法生产抗生素中间体7-ACA。豆油是7-ACA生产中细菌发酵的培养基,细菌在豆油中获得营养成分,生成头孢菌素,进一步生成7-ACA。因此在生产工艺中,焦作健康元需要用到大量豆油。
  2012年8月28日,全国首例地沟油案开庭审理,公众从卷宗中才首次发现,焦作健康元从2009年12月份开始采购掺有地沟油的豆油进行生产,采购数量共计1.62万吨,总金额为1.45亿元。
  健康元董事长朱保国事后反复强调,公司生产的为化工原料,国家并没规定化工原料不能使用地沟油生产,且“公司已经于2011年8月开除了涉事的采购总监”。
  不过地沟油的魅影并未因此消除。焦作健康元7-ACA产量的20%供应给同受朱保国控制的丽珠集团(000513.SZ)生产头孢曲松,另外80%出口。其下游抗生素产品是否因此受到污染,至今没有答案。健康元内部人士表示:“此事令公司方面压力很大,能淡化就尽量淡化。”
  奇怪的是,当时“非常重视”,力争“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布”的焦作市委、市政府联合调查组,现在也没了声音。质监、药监、市政府二科等部门只表示已完成调查,至于结果如何,怎么处理涉事企业,却都是三缄其口。
  事实上,国家药监局早在8月31日就定下基调,在通知中明确表示,“抗生素药品任何生产环节掺杂使假行为都应受谴责,并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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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1-8 13:44 |只看该作者
悲喜焦作健康元

  健康元从太太口服液起家,最初只涉足OTC、处方药和保健品三大领域。介入医用中间体的生产,还是2005年的事情。上述健康元内部人士表示:“当时主要是看到7-ACA这个品种的价格比较有吸引力。”

  2004年时,国内7-ACA总需求约1860吨,实际产量约为1300吨,缺口560吨。这导致2005年年中7-ACA价格飙升至950元/kg。健康元视之为绝佳机会,在焦作兴建年产能2000吨的生产基地。

  健康元当时掌握了酶法制7-ACA的技术,较之国内其他采用化学法生产的企业来说,环保压力小,品质高,因此公司方面把焦作基地看做“原料药战略转型”的关键一步。

  但好景不长,2004年的产能缺口吸引了很多企业投身7-ACA的生产,导致2005年国内7-ACA首次出现产能过剩300吨的情况。2006年初开始,7-ACA价格狂泻,至2006年5月仅为650元/kg。

  健康元的酶法7-ACA还是有一定成本优势的。2008年时,在不考虑环保的情况下,国内7-ACA生产大户福州抗生素集团化学法生产的7-ACA的成本是580元/kg,健康元与之相当。但如果考虑环保成本,福州抗生素集团的7-ACA价格就要高达900元,健康元的环保成本仅为22元/kg。

  但随着7-ACA价格下滑,焦作健康元也无法独善其身。2010年,焦作健康元实现销售收入9.41亿元,净利润3.39亿元。2011年,公司销售额降为6.98亿元,净亏损4300万元。2012年上半年,焦作健康元只实现了2.29亿元的销售额,巨亏5100万元。

  在这样的背景下,健康元又遭遇地沟油风波,犹如雪上加霜。所幸2012年4月份以来,7-ACA正好处于一轮价格上涨周期中,目前每千克约为540元。而焦作健康元在这期间并未受到停产整顿等处罚,因此对公司业绩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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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3-1-8 13:45 |只看该作者
特殊“情感”

  焦作方面对于健康元的暧昧态度,或许与其对健康元的“感情”有关。

  焦作健康元是焦作市的招商项目之一,选址位于焦作市马村工业园。据2005年7月16日《焦作日报》的一篇通讯称,引进健康元时,焦作市采用“打破常规、优质、高效服务”的过程,甚至把健康元参与筹建工厂的员工请到市商务局里办公。焦作健康元破土勘探之时,正值小麦收获,当地农民不让勘探车辆进场施工,“市商务局积极协商,仅用一个半小时就圆满解决问题”。

  健康元董事长朱保国生于河南新乡,其发家产品“太太口服液”也是由新乡一位老中医发明的配方。7-ACA生产基地能够落户河南焦作,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7-ACA的成本大部分是电力和蒸汽,焦作又正好是产煤大市。2005年朱保国投资建设焦作健康元的同时,还出资5650万元收购了从事电力行业投资的深圳风雷投资,风雷持有焦作金冠嘉华电力公司29%的股权。金冠嘉华此前是焦作万方(000612.SZ)的自备电厂,其中电厂员工持股49%。健康元进入焦作后,以参股方式获得了金冠嘉华25%的发电量,并享受优惠电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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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1-8 13:45 |只看该作者
血色地沟油      作者:晏习生     
  陶蕾的同学今天结婚。

  她同学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了市里的一家证券公司工作,但她老家在乡下。她父亲是个村干部,要面子,非要把女儿从老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陶蕾和一帮其他同学喝了喜酒,眼看着新郎家由八辆婚车组成的车队把新娘子接走后,她对其他同学说,她有个表舅就在这个村里,妈妈嘱咐她一定抽空去看看。

  同学们便说,你去吧去吧,我们在这打打牌,散散酒气,等你来了一起回去。

  陶蕾的表舅名叫吴新仁,今年三十八岁。陶蕾妈妈和吴新仁虽然是表姐弟,但因为隔着一百多里路,平时除了共亲家的红白喜丧事有所照面外,别的也没什么来往。

  陶蕾小的时候见过吴新仁几回,但都没印象了。去年姥姥去世的时候,陶蕾又见到了吴新仁。这次见面,陶蕾才记住了这个表舅。这次表舅给她的印象是精明、干练、会说话、头脑活络。

  让陶蕾惊讶的是,表舅抽的烟居然是二十块一包的紫“南京”。

  二十块一包的烟,如果是自己掏钱,市里的一般公务员起码也有一半人抽不起。

  表舅和妈妈聊天时,说他家这几年靠养猪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每年出栏大约二百头肥猪,纯收入一般在四万块钱左右。

  陶蕾恍然:难怪表舅可以抽二十块一包的烟呢。

  问了同学父亲表舅家的具体位置后,陶蕾借了一个同学的车很快找到了表舅家。

  不巧的是,表舅家却是铁将军把门。

  陶蕾下了车,站在表舅家漂亮的二层带院落的小楼前发愣。

  表舅不在,临来时妈妈带给表舅家的一些礼品怎么办呢?

  陶蕾正为难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打门口经过。

  陶蕾叫住妇女:“大妈,请问您知道他家的人上哪了吗?”

  妇女说:“早饭后这门就锁着的,不晓得他们去哪了。要不你去后面养猪场看看,喏,就打这边绕过去,再往东拐,分把钟就到了。”

  妇女用手比划了一下路径。

  按照妇女指点的路径,陶蕾从表舅家的院子左边绕过去,再拐向东走,一抬眼就看见了百多米外的围墙围着的一排排猪舍了。

  陶蕾心想,那应该就是表舅家的养猪场了。

  养猪场的左边有三间平房,平房是常见的那种一明两暗的格局。猪舍围墙与平房之间有一条三四米宽的砂石路,砂石路一头通向远处的公路,一头顺着猪舍的围墙铺到跟围墙并齐。

  陶蕾在离平房还有二十多米远时,突然从平房里窜出一条用链子拴着的狼狗,冲着陶蕾高声吠叫。

  狼狗高大雄壮,全身毛色油亮。

  陶蕾被吓了一跳,踟蹰着站在原地不敢近前。

  这时,从平房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顺着狗吠的方向看见了陶蕾。

  男人在狼狗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嘴里不知又说了句什么,狼狗便乖乖地回屋趴下了。

  男人冲着陶蕾问:“喂,姑娘,你找哪个的?”

  陶蕾说:“我找吴新仁的,他是我舅舅。请问他在这儿吗?”

  男人说:“吴老板清早就出去了,也不晓得啥时才回来。姑娘,别怕,你过来吧。”

  竟然有人管表舅叫老板,陶蕾觉得很好玩。

  陶蕾看男人一脸忠厚相,便走了过去。

  男人说:“姑娘,你进屋歇歇,等会说不定吴老板就回来了。”

  陶蕾说:“不了,就在这站会吧。”

  她一来看见趴在门里的狼狗心里发怵,二来感觉进屋不合适。

  男人便从屋里端出一张凳子让陶蕾坐下。

  陶蕾问:“大叔,您是我舅舅家什么人?”

  男人笑笑:“我是吴老板雇来帮他养猪的,就是本村的。” 陶蕾和男人说了几句话,就站起来说看看舅舅的养猪场。

  男人说:“哦,好,你随便看随便看。”

  吴新仁因为路途较远,所以他有时把货送到施良法这儿时,天就晌午了。每当这时候,施良法都要弟弟施良德代表他招待吴新仁一顿。

  今天老婆钱霞也跟着来了。钱霞是来看儿子的,他们的儿子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但个子很高,十四岁时就长到了一米七九,又爱好打篮球,后来作为特长生被市三中挖来了。

  吃完饭,吴新仁跟施良德告别。

  施良德送吴新仁到门口时,吴新仁站住,说:“施老板,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施良德说:“吴老板,有事我们回屋坐下说嘛。”

  吴新仁笑道:“我的事很简单,就几句话的功夫。”

  施良德说:“那行,你说。”

  吴新仁说:“施老板,今年的食用油价格几乎是三天一个价,不停往上涨。有财大家发你说是不是?你看,我那个,啊,价钱是不是也该提点?”

  “吴老板想提多少啊?我能做主的话现在就做主答应你,我做不了主还得请示我大哥。”

  “我们是老关系了,你就是涨一块钱也是给我面子,你看着办吧。”

  施良德想了想,伸出四个手指,说:“吴老板满意吧?”

  吴新仁高兴地说:“我就知道施老板爽快!不会亏待咱小户的。”

  陶蕾忍着猪舍里发出的难闻的气味转了一圈。

  吴新仁养猪场的猪不论是仔猪还是肥猪,全都油光水滑的看着舒服。陶蕾发现猪的食槽里竟然有肉片和鱼骨头。

  最后一排猪舍后面还有个一人多高的围墙隔开的院子。

  出了猪场,陶蕾又顺着围墙边的砂石路走到一扇足有三米宽的大铁门前。大铁门是独扇的,上面上了一把铜锁。陶蕾发现,砂石路一直铺进了院子,而且路上还有两道几厘米深的车辙。

  陶蕾感到奇怪,看这整个围墙围着的范围,这个院子和养猪场应该都是表舅的。而即使有肥猪出栏,运肥猪的车也应该从前面的正门进入猪场里。刚才陶蕾在猪场里看见,猪场中间有条两米多宽的砂石路直通正门,这条路是进入猪场的唯一通道。

  那围墙外的这条通进院子的路是什么用途呢?表舅除了养猪,还搞了什么呢?

  院子里飘出一股有别于猪场里的一种熟食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这里面是个什么场所呢?

  陶蕾从小就好奇心特别强,而且这种好奇心一直保持到现在。

  离院子不远有个小土堆,陶蕾想,站在土堆上或许可以看到院子里是什么。

  土堆的附近和土堆上下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垃圾,陶蕾踮着脚尽量拣干净的地方走上了土堆顶。

  陶蕾搭眼朝院子里看去,只见院子中央并排放着两口方铁炉样的东西,方铁炉旁边还有一只圆柱状的金属器皿;在院子西北角的一棵大柳树下,码着两层油桶;离油桶不远,有一间靠着围墙用混凝土空心砖和石棉瓦搭的一明一暗两间简陋的梯形小房子。

  这个院子和前面的养猪场四周绿树掩映,稍微离远点就一点看不到这里的情景。

  表舅除了养猪还在搞什么呢?那么多油桶里装着什么?

  陶蕾边走下土堆边想。

  无意间,一只深绿色垃圾袋和垃圾袋上的字引起了陶蕾的注意。

  这个垃圾袋上印有“高效活性白土”几个字。

  食品安全专业毕业的陶蕾知道,白土的作用主要有两方面,一是用于动植物油脱色和净化,吸附和脱去有害色素及杂质从而提高食用油的品味,降低酸价;二是用于石油、油脂、煤油的精炼,石蜡脱色和净化石油裂化的侧化剂载体。

  这附近没有别的人家,这里的垃圾只能是表舅倒的。

  而表舅这个院子是绝对不符合石化方面的用途的。那么,白土在这里的作用只能跟食用油有关了。

  联系到院子里堆码着的油桶和大铁锅,陶蕾不由悚然一惊:难道,表舅在搞地沟油?

  陶蕾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院子里的情形,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陶蕾回到平房跟前。

  陶蕾对中年男人说:“大叔,舅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妈妈给他带了点礼物,能麻烦您帮我拿来先放您这吗?噢,东西就在舅舅家门口我车上。”

  中年男人说:“中,中,我跟你拿去。”

  从车上拿下东西,陶蕾看着吴新仁家的楼房赞叹道:“舅舅家的楼房真是漂亮啊!这楼房要是在市区,差不多要值一百万呢。”

  中年男人说:“是啊是啊,听吴老板说,他盖的这小洋楼,连装修花了三十多万呢。吴老板这人有本事啊!”

  陶蕾装着不经意地问:“大叔,舅舅盖得起这么漂亮的小楼,光凭养猪肯定挣不了那么多钱吧?”

  “那是。吴老板挣大钱的路子是炼油,养猪挣的钱只是小头。”

  陶蕾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大叔,我发现你们这个猪场的猪还喂鱼肉,这得花多大本钱?”

  中年男人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姑娘。吴老板从城里拉来剩饭剩菜,先是把油炼出来,然后再拿炼过油的剩饭剩菜拌了草糠喂猪,那猪长得又快又壮,皮色又好。”

  陶蕾疑惑地问:“拿那些东西喂猪,不是净长肥肉吗?”

  “不会的,”男人呵呵笑道,“饲料里都加了瘦肉精的,长出来的肥肉很少。吴老板的猪抢手得很呢。”

  中年男人真是个实心眼。

  陶蕾笑笑,跟中年男人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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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3-1-8 13:46 |只看该作者
心生疑惑

  晚上,陶蕾刚回到家,妈妈就问她:“今天没忘了去你表舅家看看吧?”

  陶蕾妈妈叫龚如月,在市总工会工作,再有一年多就退休了。

  陶蕾说:“去了,可他们家没人,说是一早就出去了。你让带的礼物我交给表舅家雇的一个养猪人了。

  “哟,这个新仁,养猪还雇人了?这么说,他的养猪场规模不小嘛。”

  “也不是很大,大概几百头猪吧。哎,妈,你知道我在舅舅家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呀?”

  “说出来你别不信啊。我舅舅在搞地沟油。”

  龚如月果然惊疑:“什么什么?新仁他在搞地沟油?蕾蕾,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亲眼看见了?”

  陶蕾不满地:“妈,这是开玩笑的事吗?我虽然没有亲临现场看见,但我敢断定,我绝不会弄错的。”

  “这个新仁,他找死啊!这种事他也敢做!”

  “妈,表舅不仅搞地沟油,他还用瘦肉精喂猪。”

  龚如月怀疑地看着陶蕾:“蕾蕾,你又没见着你舅舅,你怎么知道他用瘦肉精喂猪的?”

  陶蕾说:“是他雇的养猪人亲口跟我说的,这下你还怀疑吗?”

  龚如月不做声了。半晌,她才皱眉道:“新仁小时候很老实的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啥事都敢做啊!”

  ,陶蕾说:“利益驱使呗,我听说搞地沟油获利是非常大的。”

  “那,蕾蕾,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新仁怎么说也是你亲表舅啊,你不会下手对付他吧?”

  陶蕾去年大学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考进了云东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分在产品质量检验所化验室做化验员。

  陶蕾说:“妈,这事你让我想想,看怎么做妥当些。”

  面对自己亲表舅的行为,陶蕾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事先别跟你爸说。”

  回到自己的卧室,陶蕾想了好长时间,才想出了一个她认为不错的主意。

  她从手机的电话簿里翻找到了叶晓晴的号码拨了过去。

  叶晓晴是云东市南云县质量技术监督局商产品质量检验所化验室的化验员,也是大学毕业后通过公考考进质监系统的,比陶蕾早几个月。陶蕾是春节前夕跟检验所的领导去各县检查工作时认识叶晓晴的。

  叶晓晴的电话打通后,叶晓晴半是玩笑地说:“领导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指示吗?”

  陶蕾笑道:“去你的,什么领导啊,你呆在比我先进的质监系统,我该叫你师傅才是呢。”

  两人嘻哈了几句后,陶蕾说:“晓晴,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

  “嗯,是这么回事,你们县发现有人搞地沟油吗?”

  “地沟油?没听说有人搞啊。怎么想起问这个?”

  “噢,是这样的,我有个表舅就在你们县,下午我去他家,发现他在搞地沟油。我跟你们那边也不熟,这事我也不想惊动太大。我的意思是,你看你能不能请你们稽查大队派人去一下,把他生产地沟油的工具给没收了,再警告他一下,让他以后别搞就行了。还有,他的养猪场在使用瘦肉精喂猪,两件事你们一块处理一下。你看这样可以吗?”

  叶晓晴问:“你既然发现你表舅在搞地沟油,你跟他讲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我们去?这样不还是会惊动别人吗?”

  陶蕾说:“他今天一早就外出了,我根本就没见着他。而且,如果我和他讲他未必听的。”

  叶晓晴说:“哦,是这样。行,明天上班我帮你问问。”

  陶蕾又告诉了叶晓晴吴新仁的名字和他家的具体地址。

  第二天上班后,叶晓晴来到了所长杜兰萱的办公室。

  稽查大队在一楼,检验所在五楼,叶晓晴认识稽查大队的大队长陆旭阳,但他们从没有交往过。叶晓晴不好贸然去找陆旭阳,只得请求自己的所长去找他。她知道杜兰萱人缘好,在局里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

  待叶晓晴说了陶蕾托她办的事后,杜兰萱吃了一惊。但那一惊只是瞬间。

  叶晓晴不知道杜兰萱为何吃惊,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杜兰萱,等着杜兰萱发话。

  杜兰萱身子往椅背上一仰,笑道:“这个小陶,尽给我们下面的人出难题。

  叶晓晴不解地问:“杜所,是不是不好办?是因为那个吴新仁是陶蕾的表舅吗?”

  杜兰萱坐直身子,看着叶晓晴问:“小叶,你知道陶蕾是什么来头吗?”

  叶晓晴摇摇头:“不知道。”

  “她爸爸是市里的副市长,管政法的。让我们去没收副市长表舅子的工具,你说她这不是为难我们是什么?”

  “那,所长,您看这事怎么办?既然有人生产地沟油,我们也不能不问。要不,我们把这事转告工商那边,请他们看看去。”

  杜兰萱指点着叶晓晴:“你这个小叶呀,说话一点不动脑子。陶蕾既然请你办这事,而且她也说明了这个事不想惊动太大,你还要推到工商那边,这不还是把事情弄大了吗?这以后让陶蕾怎么看你?人家还以为你卖了她呢。”

  叶晓晴脸一红,低下头:“所长,我、我没想到。”

  杜兰萱笑笑:“好的,这事我知道了,我马上跟小陆说一下,让他把这事办好。”

  杜兰萱办效率事果然高,不到半个小时,她就通知叶晓晴,说下乡去。

  上了车,叶晓晴发现,开车的竟然是陆旭阳。而且,陆旭阳开的并不是稽查大队的执法专用车,而是局领导层的用车。

  杜兰萱和叶晓晴刚上车,陆旭阳就启动了车子。

  叶晓晴想,杜所长带自己下乡是为陶蕾所托的事吗?从叶晓晴来到质监局,她就知道杜兰萱的工作只是布置工作给两名副所长,再由副所长布置给手下的人。如果为陶蕾说的事亲自下乡,杜兰萱真是破例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下了县乡公路,上了一条路面都是麻坑的水泥路,最后七弯八拐地来到一座漂亮的小楼前停下。

  这正是吴新仁的家。

  三人刚拉开车门下了车,钱霞就从楼房里出来了。

  钱霞张嘴正要说什么,杜兰萱抢先问她:“这里是吴新仁的家吗?”

  钱霞说:“是的,是的。你们是哪里的领导?找吴新仁什么事?”

  杜兰萱说:“我们是县质监局的。听说吴新仁在搞地沟油,有这回事吗?”

  钱霞说:“搞地沟油怎么了?犯法了吗?”

  杜兰萱说:“犯法不犯法你说了不算。你先带我们去看看,看了以后再说。

  钱霞笑道:“带你们看看可以,但几位是城里来的干部,就怕你们看了呕心。”

  杜兰萱对陆旭阳说:“小陆,拿几副口罩来。”

  陆旭阳从车里拿出三副塑料薄膜封着口的大号口罩,给了杜兰萱和叶晓晴一人一副。

  三人戴上口罩后,杜兰萱对钱霞:“走吧。”

  很快,钱霞带着三人进了吴新仁养猪场的后院。

  此刻,院子里热气蒸腾,左边的一口方铁炉下燃烧着熊熊的火苗。只穿着大裤衩和油渍斑斑背心的吴新仁,正低着头拿一把带柄的大铁勺心无旁骛地将铁炉里漂浮在上面的油脂熟练地舀刮出来,倒进旁边的另一口铁炉里。

  刚进入院子走了几步,杜兰萱便站住了,示意钱霞叫吴新仁过来。

  钱霞叫了吴新仁一声,吴新仁这才抬起头来。

  一见钱霞带着杜兰萱三人进来,吴新仁忙放下手里的大勺子,迎过来冲三人各自点点头,然后看着钱霞问:“他们是……”

  钱霞说:“他们是县里来的领导,是质,哦,质什么局是吧?”

  杜兰萱说:“对,我们是南云县质量技术监督局的,听说你在生产地沟油,我们过来看看。”

  吴新仁满脸堆笑地说:“噢,欢迎领导下来检查指导。领导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杜兰萱问:“你生产地沟油多长时间了?”

  吴新仁说:“三四年吧。”

  “知道吃地沟油对人体有伤害吗?”

  “知道啊。”

  “知道为什么还干这事?”

  一听杜兰萱问这话,吴新仁不理解似地看着她:“领导问这话就奇怪了。地沟油吃了是对人体有伤害,但我未必就不能生产它呀。因为,我生产的地沟油不是人吃的,是用来制造生物柴油的,是废物利用,变废为宝,是、是那啥,是一种再生资源嘛。这个你们也禁止吗?”

  杜兰萱被问得一时无话。

  陆旭阳问:“你有什么证据说你生产的地沟油是用来制造生物柴油的?”

  吴新仁扭脸看着钱霞:“你去,把这些年人家开给我们的发票拿来。”

  钱霞应了一声走了。

  吴新仁手指着西北角的大柳树:“几位领导,别站太阳底下晒黑了,到那边树荫下歇会去。’

  叶晓晴早知道地沟油这个名词,但并没见识过地沟油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在几人往树荫下走的时候,她特意绕到炉边看了看,只见那只沸腾的铁炉子里面除了各种餐厨垃圾外,似乎还有被泡散的过滤嘴、餐巾纸、塑料袋、一次性筷子等杂物;右边的那只铁炉里,已经盛有一多半从左边的锅里舀刮出的油了,但这些油中仍然含有很多脏物;再看那只圆柱形的铝质器皿,里面盛着的油看上去则清亮干净,与市场上常见的散装食用油在观感上毫无二致。看来,右边铁炉里的油又经过沉淀、除杂、脱色等工序了的。

  虽然戴着大口罩,但叶晓晴还是感受到有一种难闻的又馊又酸的气味只往鼻孔里钻,加之眼前或在某处叮着油渍一动不动或飞来飞去的苍蝇,叶晓晴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赶紧小跑着到了树荫下。

  平静了一下,叶晓晴问吴新仁:“你一个月能生产多少地沟油?”

  吴新仁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嘻笑道:“不好意思,商业机密。”

  吴新仁的神态让叶晓晴感觉他根本就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就因为他表姐夫是副市长吗?

  这时,钱霞来了,她的手里抓着一把发票。

  杜兰萱说:“小叶,你看看。”

  叶晓晴接过钱霞递上来的发票,随意抽看了十多张,发现这些发票都是一个叫“新世纪生物燃料提炼有限公司”开出的。

  杜兰萱问:“小叶,有什么问题吗?”

  叶晓晴把发票又递给杜兰萱:“从发票上看不出什么。”

  杜兰萱翻了翻,说:“既然他的地沟油是用来制造生物柴油的,那就不是我们管的了。小陆,你看呢?”

  陆旭阳说:“不是我们管的事我们管的舌就是越位了。回吧。”

  杜兰萱把发票递回到钱霞手里:“好了,我们回去了。你们记住,千万不能把地沟油卖给人吃。”

  吴新仁说:“杜所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干那伤天害理的事的。”

  杜兰萱说:“不干就好。那行,我们回去了。”

  晚上下班后,叶晓晴按照杜兰萱的吩咐,打电话给陶蕾,告诉陶蕾说吴新仁生产的地沟油是出售给一家生物燃料公司用于生产生物柴油的。

  陶蕾问:“你们确信吗?”

  叶晓晴说:“你表舅家提供的对方的收购发票我看了,发票上盖的确实是一个叫‘新世纪生物燃料提炼有限公司’的章。当时,我们杜所和稽查大队的陆大队长都认为你表舅的事不是我们管的。而且,回来后我也上网查了,地沟油确实是生产生物柴油的原料之一。”

  陶蕾说:“你说的我知道。生物柴油虽然是高清洁能源,但是,它的生产技术非常复杂,而且成本也很高,它的最终产品价格比真正的柴油还贵,目前基本没有市场。这事,我觉得挺玄乎的。”

  叶晓晴笑道:“你连表舅也不信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吧?”

  陶蕾愣了下,说:“既然你们现场也看了,发票也看了,那就这样了。唉!但愿表舅他说的是真的。”

  挂了陶蕾的电话,叶晓晴也思考起来。其实,今天的乡下之行,她也觉得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在吴新仁院子里看到的场景和钻进她鼻孔的那股酸馊味,让她一直有呕心反胃的感觉,以致连中午的饭都没吃好。

  现在,当她再次回忆了一遍整个过程时,两个疑点一下子从她心里冒了出来:

  其一,吴新仁家在偏僻的乡下,而陆旭阳却直接把车开到了吴新仁家门口,一路连向人打听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陆旭阳来过吴新仁家;

  其二,吴新仁说过一句“杜所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干那伤天害理的事的”的话。他们见了吴新仁后只报了单位名称,并没有介绍自己,吴新仁怎么知道杜兰萱的身份?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相互认识。

  这两个疑点一冒出来,叶晓晴不由得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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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3:47 |只看该作者
血色往事

  施良法开着一个“良法食用油批发中心”。此刻已临近傍晚,施良法正背着手站在一边看着两名身穿油腻腻工作服的工人把一只大口白色塑料桶往水泥设施里倒油。

  原来,这是一口地下储油窖。

  从白色塑料桶里倒出的油明显是一种褐红色,还可以看出不少杂质。

  白色塑料桶是从一辆三轮小货车上搬下来的,小货车共运来十几桶。

  白色塑料桶里倒出的油正是地沟油。

  每天,施良法收购的初级地沟油都在四十吨上下,给他送油的都是和吴新仁一样的人,有一百多个。他们把从县城饭店、学校等餐厨垃圾中生产出来的地沟油卖给施良法后,施良法再用他自己摸索研制出来的两套真空过滤设备对这些地沟油进行二次提炼加工,加工过后的地沟油便没有了丝毫异味和杂质,跟正常的色拉油一样清亮,呈半透明状。为了让这些“成品”地沟油的口感更好,他还购来大量的正宗色拉油和棕榈油,两种油各按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和自己的油混合在一起,对外销售名称叫“调和油”。

  施良法每天发出的油大约有六十吨。

  施良法搞地沟油已有十几年了,从一开始的偷偷摸摸小打小闹去掏餐厨垃圾自己搞,很快发展为收购别人的地沟油然后再加工出售,他的业务是越来越大,财富也迅速累积。

  前年,施良法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男子让他去云红茶楼。

  施良法说:“请问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对方说:“你见了就知道了。当然,你不来也可以,那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你是什么人?恐吓我?敢报上你的名字吗?”施良法以为这个电话不过是地痞混混之类的人物想敲他几个钱。这些年,随着业务的做大和财富的堆积,方方面面该打点的部门和人员也都打点了。

  对方冷笑道:“施老板你要真地以为我是恐吓你,那你就死到临头了。三点钟,我在茶楼的305等你。我就一个人,施老板不必紧张害怕。”

  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两点半的时候,施良法叫上自己的两个保镖,驾车前往城里。

  施良法的批发中心离城里不到四十公里,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赶到云红茶楼了。他不能去得太早,去早了会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他得掐好时间。

  三点零一分的时候,施良法跨进了云红茶楼的305包间。

  两个保镖被他安排在了楼下。

  包间的藤椅上,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气定神闲地坐在那。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带盖的瓷杯,对面放着同样的一只杯子。见施良法进来,他微微咧了下嘴笑笑:“有钱人就是喜欢端架子托大,总觉得自己财大气粗。殊不知,钱财一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的,尤其是不义之财。施老板,请坐,用茶。”

  年轻人劈面就对自己说这话,隐隐含有警告、不满甚至有给自己下马威的意思。施良法摸不透对方的底,虽然心里有气,但并未发作,只好装着大度地一笑,坐下了。

  年轻人取下墨镜,看着施良法,自报了单位,但并未说出身份。

  得知了对方的单位,施良法顿时轻松了。

  施良法说:“我认识你们局的杜所长。每年应该给她所里的钱我都给了,而且年年有增加,这你不知道吗?”

  年轻人说:“桥归桥路归路,你给检验所的钱跟我们没有关系。”

  施良法恍然大悟地:“噢,我明白了。我知道你们执法部门都有罚款任务的,而且罚款都会跟奖金福利什么的挂钩。这样吧,我每年给杜所那里多少,给你们稽查大队也一样。另外,每年我再给你三万。小兄弟,我想你该满意吧?”

  年轻人淡淡一笑,说:“施老板,这些年你的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从前年开始,你每天向外发出大约五十至六十吨油。而你每天收购的油大约在三十到四十吨,收购价是每吨三千到三千二。什么油如此便宜呢?当然就是从泔水和餐厨垃圾中熬制的地沟油。这些收购来的地沟油经过你的二次加工后,酸价大大降低,再勾兑一部分色拉油和棕榈油,然后以比较低的价格对外批发。你收购来的地沟油综合加工成本大约是每吨五百到六百,然后对外批发价格大约是七千到七千五,冲抵勾兑色拉油和棕榈油的价格差,你每收购加工一吨地沟油获得的纯利一般在一千块。这样算来,你每天加工地沟油获利至少在三万,一年就是千万。这一千万中你只要拿出二百万,我想足够打通方方面面的关节了吧?噢,对了,你还弄了个子虚乌有的‘新世纪生物燃料提炼有限公司’来收购地沟油,这幌子挺吓人的。”

  施良法因为摸不透对方的来意,便呵呵笑了笑,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等着对方亮底。

  年轻人皱了下眉头:“施老板还真的沉得住气,佩服!施老板,《食品安全法》从六月一日开始施行了。”他从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到之前已折好的一页,“施老板,你的货值是多少呢?如果处五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罚款又该是多少呢?而且,刑法上还有一条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这个大口袋可以把你装进去呢。”

  施良法发话了:“小兄弟,你不用吓唬我。你们执法部门那套我明白,从来都是查得严,罚得少。你把大家一下子都罚死了,以后大家都不犯了,你们的收入也就拜拜了。放水养鱼,网开一面,大家互相架着玩,你好我好大家好吗。广告上不是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吗?你说是不?你要我怎么做,尽管说。”

  年轻人摇摇头:“施老板,你说的养鱼执法我承认是普遍现象,那是在一般情况下。但有人要是把事情玩大了,玩得没人罩得住的时候,那就不较真不行了。施老板哪,你这次啊,是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施良法问:“小兄弟,我的事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

  年轻人又从包里拿出几页纸,照着上面念了十几个名字后,把纸扔到施良法面前,说:“你自己看吧。我们目前掌握了108份名单,这些名单中的人有向你提供地沟油的,有从你这里批发油的,人员涉及周边三省七县。我们准备将这事向市里汇报后,再由市里向省里汇报,然后由省里联合H省、S省的工商、质监、卫管部门,对你这个集收购、生产、销售地沟油的大老板和你的整个网络来个大抄底。哼,梁山伯108将没有抄了大宋江山,我们手中这108人怕是足够叫你破产的。施老板不会认为我是危言耸听吧?”

  施良法拿起那几页纸从头看到尾,看完他呆了。呆了好一会,他才站起来对年轻人一抱拳,说:“小兄弟既然把这事告诉施某,想必一定有解决的方法了?”

  年轻人笑笑:“办法有两条,一是你准备束手就擒,这样不仅要损失一年的千万收入,还得面临倾家荡产的巨额罚款甚至吃牢饭;二嘛,你要不甘心束手就擒的话,一劳永逸的办法就只有来个反抄底了。”

  “怎么个反抄底,兄弟请明说。”

  年轻人笑道:“施老板应该知道,我把这样的消息告诉你意味着我是冒着怎样的风险。这个时代信息就是财富啊。”

  施良法说:“当然,道上的规矩我懂。你开个价。”

  年轻人说:“五十万。施老板能接受吗?”

  施良法暗暗心惊:这人年纪轻轻的,心可真够黑的呀!

  但他还是点点头,说:“可以。

  今天是周末,叶晓晴的对象罗川约她晚上出去吃饭。

  罗川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做刑警。罗川比叶晓晴大两岁,四年前从省警官学院刑侦专业毕业,先在北岗乡派出所干了近三年,后调到了刑警大队。

  两人见面后,叶晓晴问:“准备请我上哪吃啊?”

  罗川说:“离这不远的步行街有家烧烤店,我在那吃过几次,味道挺好的。我们吃烧烤去。”

  烧烤店的经理认识罗川,他见罗川带着个漂亮姑娘站在门口犹豫着,便过来说:“罗警官,你们想吃什么先点去,这里马上就有位置空出来了。”

  烧烤店的烧烤架在店门口右侧的一小间烤屋里,烤屋下半截是塑钢的,上半截是钢化玻璃,因此烧烤过程从外面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

  罗川弯腰在烧烤屋边上的玻璃柜子里点菜,叶晓晴站在他的身后。

  一阵烟火味伴着烧烤发出的膻味随风飘过来,叶晓晴赶紧捂住了鼻子,同时眼睛下意识地向烤屋里看去。

  正在这时,烤屋里的一个烧烤师傅正拎着一只小塑料桶往烤架上倒油,那油清亮清亮的,跟色拉油一模一样。

  叶晓晴一怔,她一下子想起了在吴新仁那里看到的圆柱形的铝质器皿里的油和那种又馊又酸的呕心气味,不由失声叫道:“罗川,我们不吃了。”

  叶晓晴异样的声音让罗川猛地直起腰,他看着叶晓晴,问:“晓晴,怎么了?”

  叶晓晴也不解释,拉起罗川的手就走。

  急匆匆走出二十多米,叶晓晴才站住。

  罗川奇怪地看着她,问:“晓晴,你哪里不舒服吗?”

  叶晓晴摇摇头:“不是,我、我只是突然没了胃口。”

  罗川不信:“总有原因吧?”

  叶晓晴看着罗川,非常认真地说:“罗川,听我一句话,以后无论如何不要吃什么烧烤了。我从网上看到,危害身体的十种食品中,烧烤排在第一位。这不仅是肉类在烧烤过程中会产生一种叫苯并芘的高度致癌物质,附着于食物表面。而且,我怀疑他们使用的散装油来源于地沟油。”

  罗川笑道:“都说我们警察有怀疑职业病,看来你也不例外呀。”

  叶晓晴说:“罗川,你不知道我亲眼看到的地沟油是从哪些呕心无比的垃圾里熬出来的,唉,想起来简直是吃不下饭了。哦,还有罗川,以后你们家的食用油一定要买超市里面的。’

  罗川说:“我们家早就在吃超市里的食用油了。’

  两人找了一大圈,终于发现了一个专门卖汤圆的门面。

  卖汤圆的是一对年轻夫妻,看上去挺干净利索。

  两人要了三碗汤圆。

  在等待的间隙,罗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看了一眼屋里,发现另外两张小桌前在吃着汤圆的各是一对少年男女,看那神态像是小情侣。

  罗川轻声问:“哎,晓晴,你知道你们前任局长出车祸死亡的事吗?”

  叶晓晴摇摇头:“好像听人说过,但具体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们单位有人怀疑过什么吗?”

  叶晓晴笑道:“你们公安局都给了车祸结论了,谁还怀疑什么呀?怎么,你一个小警察还能从中发现异常来?那样的话你可就出名了。”

  罗川摆摆手:“算了,不说了。”

  叶晓晴发现,罗川在吃汤圆的时候有点走神。

  罗川前天在石鼓镇办案时,正好是逢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看见了一个人拎着一份猪头肉、一份肉圆子和一瓶白酒在低头走着。看见这个人时,罗川当时心里一愣:他被判了七年刑,现在应该在昌原劳改农场里,怎么回家了呢?

  罗川看见的这个人叫常山虎。

  前年,罗川正在派出所和所长准备去一个村里调解两户农民的宅基地纠纷时,县局110指挥中心打来电话,说在他们辖区内的省道229公里处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请他们先行赶赴那里保护现场,维持秩序,交警大队的有关人员也会在最快的时间到达。

  派出所的六名干警除留下一名值班的,其余的全体赶赴出事地点。

  到了现场后,分开围观的人群,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一辆黑色北京现代轿车追尾撞进了一辆大货车的下面,整个轿车已经完全变形,轿车下的路面上淌着许多血,看样子绝对不止是一个人流出来的。变形的轿车门已被撬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一个身材矮壮的男子正把另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往外拽,一把二尺多长的钢钎扔在车旁。

  所长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回过头,哭丧着脸说:“我、我是、是这车的司机。”他指了指大货车,“我、我已经打了报警电话。”

  所长又问:“人还有救吗?车里一共几个人?”

  那人说:“一共四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正说着,远处传来警报器的声音。一眨眼,交警大队的两辆事故处理车和120急救车同时风驰电掣地赶到了。

  快中午的时候,罗川得知,车里的四个人经抢救无效全部死亡。

  这四人是:云东市南云县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王志立,云东市南云县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郑清书、副局长赵学科,稽查大队长段纯锐。车是质监局的车,开车的是段纯锐。

  大货车司机叫常山虎,家住石鼓镇。

  交警大队的民警经现场勘查和询问在附近田间查看麦子是否可以收割的几个农民,确认造成此次重大交通事故的原因是质监局的车与常山虎驾驶的大货车往东同向行驶,后面质监局的车在离大货车五十米时准备超车。没想到,两车在相距不到二十米时,行驶速度最多四十公里的大货车突然往左打了个弯,随即就刹住了。而后面正以时速大约一百公里行驶的轿车司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意外,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便发生了追尾事故。

  讯问常山虎他的车行驶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左拐,常山虎说他那几天连续跑车,有点疲劳,边开车边打盹。夹在手里的烟烧到烟屁股了他也没有察觉,直到烫了他的手他才一惊,手一哆嗦方向盘就左打了一下。他下意识地赶紧就踩了刹车,刚刹住车就感到车子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出事了。

  交警在常山虎的驾驶室里提取到一只燃尽的烟屁股,上面的指纹正是常山虎的。

  常山虎只是个个体运输户,与工商、质监部门没有产生过利害冲突,没有理由怀疑他故意为之。

  鉴于常山虎在事故发生后迅速报警并积极采取施救措施,法院最后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常山虎有期徒刑七年。除了保险公司按规定给予四名死者的赔偿外,法院还判决常山虎附带赔偿四死者家属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精神抚慰金等各十五万元人民币。

  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罗川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可是,常山虎的出现却让罗川产生了一丝疑惑,一个判了七年徒刑的人怎么刚服了不到两年刑就回来了?

  罗川打电话问法院的一个熟人,熟人告诉他,常山虎因为有严重高血压和窦性心动过速,申请保外就医前几天刚获得了批准。

  在罗川的印象里,三十多岁而且身体壮实的常山虎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的人。

  如果常山虎的病是服刑前就有的,那么,他还敢开大货车吗?开车是个劳累活,高血压也好,心脏病也好,都是禁忌开车的;如果他是在服刑期间患的病,可能性更是不大。除非,常山虎是在农场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和折磨。可常山虎的样子也不像啊。

  罗川觉得“6. 11”交通事故有点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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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3:47 |只看该作者
寻找疑点

  罗川在局档案室查阅了“6-11”过失致死案的所有卷宗后,来到大队长萧然的办公室。

  萧然是女的,今年32岁,年初刚做的刑警大队长。

  “小罗,有什么事吗?来,坐下说。”萧然指了下她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说。

  罗川坐下后,说:“萧大,有件案子我有点自己的看法,这是件已经定论的案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然高兴地说:“好啊,对案子有自己的看法,甚至敢于怀疑已经定论的案子,这才是刑警本色嘛。说,什么案子?”

  萧然这样一说,罗川心里原有的一点顾虑便打消了。

  他说:“就是前年发生在省道上的‘6-11’过失致死案,死了四个人的那个。”

  萧然点点头:“嗯,这个案子确实是已经定论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呢?”

  罗川说:“三天前我在石鼓镇办案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案子的肇事司机常山虎。他被判了七年,可现在却被保外就医了,理由是他患了高血压和心脏病。”

  “这有什么可疑的吗?”

  “当时在案发现场我见过常山虎,他给我的印象是身体强壮,怎么仅仅过了不到两年就患上高血压和心脏病了呢?我在街上看贝他的时候,他正拎着猪头肉和白酒呢,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的人还敢吃猪头肉喝酒吗?”

  萧然说:“法院和农场既然同意他保外就医,起码是有医院的检查依据的。买猪头肉和白酒也许是他家来了亲友呢。就凭这点吗?”

  罗川说:“我昨天晚上分别打电话给四名死者亲属,他们说常山虎附带赔偿的每人十五万块钱在法院判决生效的第三天就由他老婆如数交给法院转交给他们了。常山虎一个跑货运的司机,一下子怎么能拿出那么多钱?另外,工商局的局长和质监局的局长、分管稽查的副局长,还有稽查大队长同乘一辆车往市里的方向,他们究竟是什么事?质监局有专职司机,他那天为什么不送领导去市里,而是稽查大队长亲自开车?”

  萧然沉吟片刻,说:“小罗,现在你也别假设,我也不反驳你,我给你十天的时间,你把所有怀疑的问题都给我找到答案,如果确有疑点,我们再做进一步打算好不好?记住,这事只有你我知道。”

  罗川站起来,说:“我明白。”

  罗川知道,这件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案子,即便其中真有什么蹊跷,时过境迁,所有的一切怕也是淡漠了。

  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是常山虎,切人点无疑还是在他那里。

  今天又是石鼓镇的集日,罗川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卖电子降压手表的游方小贩,早早地到了镇子西头占了个位置。

  常山虎的家就在镇西头的小河边。

  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常山虎。

  十点多钟的时候,罗川看见一个慢悠悠从西边晃过来的身影让他心中一喜。

  此人正是常山虎。

  常山虎上身穿一件白色圆领衫,下身穿一条肥肥的灯笼裤,戴着一副墨镜,昂着头,背着双手,一副十足的街痞形象。

  待常山虎到了跟前,罗川迎上去:“这位大哥,我这有最新科技纳米电子降压表,现在便宜卖了,你买一个吧。

  常山虎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去去,老子血压正常着呢,买这破玩意干嘛?我买它还不如买瓶酒喝呢。

  罗川认真地:“喝酒之人最容易引起高血压,然后引发心动过速呀、冠心病呀之类的心脏疾病。大哥买一只戴着绝对是有益无害的。来,大哥,照顾一下小弟的生意,十五块钱一个便宜卖给你。”

  罗川说着从铁丝串上取下一只表递到常山虎面前。

  常山虎取下墨镜,一双鼓凸的金鱼眼狠狠地盯着罗川:“咋地,你咒老子啊?老子再跟你说一遍,老子没有高血压,更没有什么鸟心脏病,老子身子骨壮着呢,不稀罕这破玩意!滚一边去,再缠着老子,当心老子扁你!”

  常山虎伸出胳膊一搡罗川,罗川被搡着退到了一边。

  常山虎戴上墨镜,一摇三摆地走了。

  看着常山虎的后背,罗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罗川退到街边,一个卖糯米的中年人悄声对他说:“小年轻啊,你今天走运啊,没吃这只黑虎的老拳啊!”中年人用嘴一撅常山虎的背影。

  罗川假装不明白地说:“我也没惹他呀,凭什么吃他老拳?哎,大叔,您怎么叫他黑虎?您认识他?”

  中年人说:“我就住这街后面,咋能不认识他。他叫常山虎,是这石鼓镇上出了名的横主儿。因为心狠手黑,大家都叫他黑虎。他前年开车出了车祸,死了几个县里的什么干部,进了大牢。原先听说判了七年,不知怎么坐了两年就回来了。”

  “噢?”罗川做出越发感兴趣的样子,“兴许他家有什么后台吧?”

  中年人摇摇头:“没听说他家有什么后台。”

  “没有后台有钱也行啊。花钱买通关系,打通关节,弄个减刑或者保外就医什么的都可以啊。”

  中年人一撇嘴:“就他那挣一花俩的主儿,哪来的钱打通关节?不过倒也邪门了,人家在里面呆了不满两年硬是回来了呢。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罗川故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您说的那个车祸我也听说了,车上一共四个人都死了,法院判这个,哦,是叫常山虎吧?法院除了判他七年刑,还判他每家赔了十五万块钱呢。他老婆第三天就把六十万块钱交到法院了。”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川:“你这小年轻不是说白话吧?六十万?他就是把家里三间房子卖了也拿不出六万。”

  “他也可以借嘛。”

  “借?”中年人不屑地又是一撇嘴,“谁借给他钱可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了。

  “他开车跑运输应该也赚了不少钱吧?”

  “哼,他赚钱是赚钱,不过他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送进赌场里了。这个黑虎嗜赌如命,手气却特别臭,十赌九输,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送钱来’。”

  倘若中年人所言不虚,常山虎的六十万块钱果真来路不明。

  在后来的几天里,罗川又秘密调查询问了一些相关人员,一个帆布手提袋在车祸事故中神秘丢失成为一个巨大的疑点。

  据在邮政储蓄银行工作的质监局稽查大队大队长段纯锐的妻子回忆,6月11日早上段纯锐离开家的时候,手里拎着的是她带回家的邮储银行平时赠送给客户的绿色帆布手提袋,里面沉甸甸的应该是材料之类的东西。而在之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段纯锐每天似乎都很忙,早出晚归的,时常半夜才回家,星期天几乎都在加班。她问他忙什么,他半真半假地说是秘密,暂时不能告诉她。

  质监局的司机也证明,6月10日晚上,局长郑清书打电话给他,让他明天早上七点半时到局里把车开出来,他们要去市里有事。

  司机6月11日早上七点二十分时到局里的车库把车倒出来后,刚锁好车库门,局长郑清书、副局长赵学科和段纯锐从楼上下来了,走在后面的段纯锐手里拎着一个绿色帆布手提袋,袋子沉沉的。

  郑清书让他把车钥匙交给段纯锐,说工商局的王局长和他们同车去市里,王局长人胖,后排坐三个人太挤,他就别去了,车让段纯锐开。

  司机现在提起那起车祸还心有余悸,他说就那天的情况他也来不及处置。

  段纯锐的妻子和质监局的司机都提到了段纯锐拎着的一只绿色帆布袋,但现场勘查提取的所有遗留物清单中,根本就没有这只帆布袋。

  市质监局的马局长回忆说,6月10日下午快下班时,郑清书打电话给他,请他约请市工商局的孙局长,说第二天和工商局的王局长向他们共同汇报一起案子。马局长问是什么案子,郑清书说见面后详细汇报。

  6月11日上午,马局长约请孙局长在他的局长室等到十一点多钟没等到郑清书一干人,分别打两人的电话都无法打通。最后等到的却是他们遭遇车祸身亡的噩耗。

  郑清书遇难后,市局在一周后任命市局的楚振丰科长为南云局的局长,原稽查大队副大队长陆旭阳接任稽查大队长。

  后来,马局长曾问过南云局的另一名副局长和纪检组长,郑书清准备向市局汇报一起什么案子.但二人均表示不知。

  楚振丰也曾找过一些人了解郑书清去市局究竟何事,同样是毫无结果。

  因为质监局涉及的案子毕竟不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的恶性刑事案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段纯锐的帆布手提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事故发生后不见了呢?

  郑书清要汇报的又是一件什么案子呢?为什么要请工商局的王局长一起去市里呢?

  罗川把调查到的一系列情况跟萧然做了汇报后,萧然不免暗暗心惊。一个刑警的直觉告诉她,“6-11”过失致死案很可能不简单。

  她问罗川:“小罗,你有什么想法?”

  罗川说:“萧大,质监局的局长带着分管稽查的副局长和稽查大队长拉上工商局的局长去市里汇报案子,说明他们要汇报的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大案子。可是,他们却在路上遭遇了车祸,几个人无一幸免全部死亡。而他们当年要汇报的案子至今无人知晓是件什么案子,这让人感觉太神秘太不可思议了。这起过失交通肇事案疑点很多,最关键的要数段纯锐的那只帆布手提袋。萧大你想,汇报一件不同寻常的大案子,不可能是装在几个人肚子里的,一定有文字材料的。我敢断定,段纯锐的手提袋里一定就是那些文字材料。”

  萧然平静地看着罗川:“照这样说,那个车祸就是人为安排的喽?目的不仅是车上的人,还有车上的材料?”

  罗川点点头:“这样解释是非常合理的。”

  萧然说:“郑书清他们要汇报的案子,除了已经死亡的几个知情人外,再无其他人知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案子确实如你说的那样,是不同寻常的,同时也是需要保密的。那么,这个不同寻常需要保密的案子是谁在调查的?调查到了什么程度?赵学科是分管稽查的副局长,段纯锐是稽查大队长,难道,这个案子是他们两个亲自调查的吗?按照常理,赵学科是不可能直接参与案子的调查的,所以,我认为稽查大队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参与了案子的调查。”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说出案子真相呢?”

  萧然意味深长地看着罗川:“他能说吗?你好好想想。”

  机敏的罗川稍一沉思,恍然道:“萧大,这个人如果不说出真相,说明他一是受了威胁,二是得了好处。”

  “你认为哪一个可能性更大?”

  罗川想了想,摇摇头:“这个还不好说。”

  萧然笑道:“你这个小罗呀,怎么一下子笨起来了呢?受了威胁是被动的,可要是得了好处呢?你不觉得那起车祸很蹊跷吗?”

  罗川这下彻底明白了:“萧大,你是说,郑书清他们要去市里汇报案子,有人事先给案子的当事人泄了密?而后精密策划了那起交通肇事案?”

  萧然点点头:“现在,‘6´11’过失致死案已涉嫌谋杀了。只是,我弄不明白的是,他们汇报的案子涉及到怎样的巨大利益,以致对方如此铤而走险,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来?”

  罗川也纳闷:“是啊,南云县就这么大,你说一个县的质监局稽查大队,他们能查出多大惊心动魄的案子来啊?”

  萧然说:“这里还有一条线索,就是工商局。郑书清拉上工商局的王局长,并且请市局的马局长约请市工商局的孙局长共同汇报案子,说明这个案子有需要工商局配合的地方。或者,这是一个质监和工商双方职能可以交叉管理的案子,只是,质监部门发现在先罢了。”

  罗川说:“据我所知,质监局和工商局职能交叉的案子主要就是跟商品或者产品质量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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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1-8 13:48 |只看该作者
寻踪觅迹

  罗川通过全县所有的银行系统查询常山虎和他老婆两年前的存取款记录,但只在石鼓镇农村信用社查到常山虎曾于2007年3月办过一张借记卡。从办借记卡至两年前6月止,此卡共打人人民币十二万一千多元,每次金额都是4500元,打款日期都是固定的每月5号。而打进常山虎卡上的钱每到月底基本都被提清了,很少有结余。两年前6月5号,此卡上又打进最后一笔4500元,第二天就被提出两千元,卡上结余的二千多元到目前为止一直没动。

  常山虎夫妻在银行里并没有存款,他的六十万元赔偿款从何而来?总不会把这么多钱放家里吧?

  给常山虎卡里打钱的是位名叫袁崇春的人。

  这个袁崇春是什么人呢?

  罗川找到袁崇春,原来,袁崇春是位个体货运公司的老板。袁崇春的货运公司在石鼓镇的临镇唐河镇,离石鼓镇只有六公里。

  袁崇春说,常山虎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四年前的春节后常山虎找到他,说想帮他开车,请袁崇春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让他有口饭吃。

  那时,袁崇春的公司正缺一个持有A照的驾驶员,已有十三年驾龄并持有A照达九年的常山虎正合条件。于是,袁崇春和常山虎谈妥每月的工资是4500元,外加每天30元的出车伙食补助。伙食补助每周发给一次现金,前一个月的工资则在次月5号打进银行卡里。

  袁崇春有个习惯,每次对新聘的驾驶员首先都要带他去医院进行体检,体检合格后他还要亲自押车两三次,考察驾驶员的驾驶技术和应变能力。

  罗川问:“常山虎的血压和心脏正常吗?”

  袁崇春说:“他的血压和心脏都没说的,非常健康。”

  “那他的驾驶技术呢?”

  “他的驾驶技术也是一流的,棒得很。在我的六个驾驶员里,就数他技术好。”

  “他在你这里干了两年多,你对他印象如何?”

  “他的开车技术真是没的说,但他有三‘好’:好斗,好赌,好酒,头脑也简单。只要不出车,他不是赌钱就是喝酒,赌钱输急了、喝酒喝高了就会跟人瞎掰甚至动拳脚。别看他个子不高,但却有一身蛮力,一般人不是他对手。我后来听说了,他在来我家之前是给人开大客的,就是因为常跟同伴还有旅客吵架影响人家生意被车主给辞了。我们一来因为有点亲戚关系,二来他在我这也没太出格,所以我平时经常就是规劝规劝他,也没想辞他。可没想到,后来他竟闯了那么大的祸。唉,罪过呀!”

  “你对那起车祸怎么看?”

  袁崇春摇摇头:“莫名其妙。凭他的技术,是不应该出那个意外的。”

  “根据你对常山虎家庭经济状况的了解,六十万这么一大笔经济赔偿他出得起吗?他有没有跟你或者其他人借钱呢?”

  “他没有跟我借钱,有没有向其他人借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敢说他自己是没有赔偿能力的,不知道他从哪弄的钱。”

  罗川想了想,又问:“常山虎那天是你安排他出车的吗?”

  袁崇春点点头:“那天上午施老板要送一车油给客户,前一天傍晚就打了我的电话联系好的。而且,施老板还指定要常山虎去,说他车开得好。”

  “哦?这个施老板具体做什么?叫什么名字?”

  “施老板名叫施良法,是做食用油批发生意的。”

  “你们之间经常有业务吗?”

  “一个月总会有三五次吧。”

  “那几天常山虎是不是连续在跑车?”

  袁崇春说:“哪呀,他8号出了趟长途,9号到的家,10号在家休息一天了呢。”

  “常山虎保外就医了,你知道吗?”

  袁崇春惊讶地:“什么?他保外就医了?他得了什么病?”

  “高血压,心脏病。”

  “高血压?心脏病?这、这怎么可能呢?他的血压和心脏正常着呢,怎么进了劳改农场不到两年就生毛病了呢?见鬼了。

  今晚又是周末,施良法在庆运酒楼四楼最西端的418包间请客。

  施良法请的客人只有两位。

  还差两分钟七点钟,已经点好菜独自坐在包间里品茶的施良法知道自己该下楼迎客了。

  施良法刚走到楼前左侧的停车场旁,一辆银灰色2010款沃尔沃XC90开了进来。

  车子在车位上停好后,从车上下来的是杜兰萱和陆旭阳。

  施良法迎上两步跟杜兰萱和陆旭阳分别握手后,笑问:“陆大换坐骑啦?”

  陆旭阳笑道:“我哪开得起这样的车啊!这是跟一朋友借的。”

  施良法呵呵笑道:“陆大是低调呢。”

  三人上了楼进入包间后,施良法吩咐服务小姐上菜。

  三人分宾主坐下后,一个服务生用大托盘端上一只盖着的砂锅,在主宾杜兰萱面前放好后,报上菜名:“砂锅清炖河豚,请几位品尝。”

  服务生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鱼香顿时弥漫开来。

  施良法端起杯子看着杜兰萱:“杜局,恭喜您荣升!今天这酒是我恭喜您的喜酒,来,我们先干一个。”

  杜兰萱前天被市局任命为南云县质监局副局长,同时仍兼任质检所所长。

  杜兰萱干了杯中酒后,摆摆手:“施老板你也别说什么恭喜的话了。人说女人四十豆腐渣,我这都到了豆腐渣的年龄了才混了个副科,也到头了,算什么喜呀!”

  陆旭阳笑道:“杜姐矫情了。这副科和科员在待遇上可是有明显区别的。”

  杜兰萱一挥手:“一年不就万儿八千的那点儿钱吗?多大的事啊!”

  陆旭阳说:“一年万儿八千的是不算什么,可杜姐要是长命百岁的话,那累积起来可就是一笔大财富了。杜姐,您千万要保重自己,争取活过一百岁啊。”

  杜兰萱指点着陆旭阳,取笑道:“你小陆这张嘴就会说甜言蜜语,怪不得能把向小茹骗到手呢。等过几年你也提了副科,不定又看好哪个小姑娘呢。”

  陆旭阳说:“这世上漂亮的女子千千万,可像杜姐您这样既漂亮又能干又有气质的是少之又少啊!”

  杜兰萱说:“去去去,别跟姐耍贫了,赶紧趁热吃河豚吧,这玩意冷了就降味了。”

  待施良法点的菜上齐后,施良法对服务小姐说:“你到门外去,有事我叫你。”

  服务小姐应了声,关好门出去了。

  施良法看着杜兰萱,问:“杜局,您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杜兰萱点点头:“嗯。施老板,最近食品安全是个敏感话题,说真的,我心里一直为你担忧着。你的生意做得太大,涉及的人多、面广,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那就很可能惹麻烦。”

  施良法不以为然:“我有杜局和陆大罩着呢,凭二位的人脉,出个一星半点的差池也不难摆平吧?大不了我多出几个钱罢了。”

  杜兰萱皱了下眉头:“施老板,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钱能解决的。退一步说,在南云地面上有事我和小陆基本能摆平,可要是在南云以外的地方出纰漏人家追查过来呢?”

  陆旭阳接话道:“是啊,就像两年前那次,如果H省或者S省那边也有较真的人抓住了啥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查过来,你怎么办?”

  杜兰萱哼了声:“别说是H省和S省了,就上回那事陶蕾那丫头要是较真了,全市局怕也没人镇得住她。”

  施良法不知道杜兰萱说的是什么事,便问:“杜局,您说的是什么事?”

  杜兰萱说:“哦,是件说大也能大,说小不算小的事,当时让我和小陆糊弄过去了,也就没告诉你。”

  陆旭阳便把陶蕾发现吴新仁家搞地沟油的事简略跟施良法说了一遍。

  施良法不屑地说:“一个黄毛丫头,小泥鳅一条,还能掀起大浪来!”

  杜兰萱摇摇头:“施老板,这条小泥鳅你还真不能小看了。

  “咋地,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她的背景可比三头六臂管用,她爸爸是市委常委、副市长。你说,她要对啥事较真,谁能拦得了她?我跟她接触虽然不是很多,但我看出那丫头犟着呢。”

  施良法沉吟片刻,问杜兰萱:“杜局,您想让我怎么做?”

  杜兰萱说:“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停业一阵子,避避风头?”

  施良法睁大眼看着杜兰萱,几乎要跳起来:“杜局,我一天可是几万的收入呢,您让我停业那损失可太大了。再说,我停业不要紧,还有那么多指望我吃饭的人怎么办?他们能答应吗?”

  杜兰萱用警告的口气说:“施老板,不要因小失大。损失是暂时的,等风头一过,你该咋搞还是咋搞就是了。其他人你可以跟他们说明利害,我想大家会理解的。”

  施良法叹口气:“好吧,我会尽力的。”

  杜兰萱说:“不是尽力,是一定的,必须的。”

  陆旭阳说:“要不,施老板你可以考虑改行做别的生意。现在房地产市场很好,如果你想做,我和杜局可以帮你运作。”

  施良法摇摇头说:“隔行如隔山,我对房地产不在行,做那个心里没底。” ‘

  杜兰萱说:“或者做道路工程也不错。不是说金桥银路铜房子嘛,铺路比房地产还赚钱呢。施老板,你真的应该考虑考虑。再说,做房地产也好,做道路工程也好,它们都比搞地沟油上得了台面。”

  施良法不好也不敢拂了两人的“好意”,只好点点头说:“谢谢两位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罗川再次找了段纯锐的妻子,问她段纯锐早出晚归的那一个多月里是跟谁在一起。

  罗川现在不方便找质监局内部尤其是稽查大队的任何人了解情况,他怕打草惊蛇。所以,他暂时只能从外围寻找蛛丝马迹。

  段纯锐妻子说她不清楚那段时间他到底在忙什么,也不知道他跟谁在一起。

  罗川让她仔细回忆一下。

  段纯锐妻子说:“他是和局长还有分管他的副局长一起去市里的,肯定有什么重要事情汇报,他那一个多月忙的应该就是要汇报的事。他是稽查大队长,该不是查着什么大案子了吧?如果查着了大案子,肯定也不会是他一个人在查,起码得有两个人呐。哎,我想起来他曾说过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罗川不由急迫地问。

  “那是他出事前两天的晚上,他还是回来得很迟,快到夜里12点了。我那会睡了一觉醒来去了趟卫生间,回到卧室躺下后刚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了,他回到家了。我听见他边开门边在电话里说:‘旭阳,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你明天把车子洗一下再还给人家。虽说咱是花钱租人家的,但也得千干净净地送回去。就这样啊。’当时我也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就觉得有点蹊跷了。稽查大队有省局刚配发的执法专用车,他们怎么还租车用呢?这不是瞎花钱吗?难道,稽查大队在暗中调查什么案子?怕执法专用车影子大,所以才租车的?而且,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应该是和陆旭阳在一起的。陆旭阳当时是副大队长,两人关系很好,工作上配合也挺默契的。”

  告辞段纯锐的妻子后,罗川来到了全县唯一的汽车租赁公司——顺安汽车租赁公司。

  从顺安汽车租赁公司的租车登记簿上,罗川查到了两年前从4月17日到6月8日质监局稽查大队的租车记录。

  租车经手人的签字正是陆旭阳。

  看来,跟段纯锐在一起的应该就是陆旭阳。

  难道,那个给案子当事人泄密并索取了好处,而后精密策划以车祸杀人的内鬼是陆旭阳?

  常山虎、陆旭阳,涉嫌“6 -11”谋杀案的两个重要人物浮出了水面。

  这两个人是为谁“服务”的呢?

  罗川又来到工商局,找了工商局执法大队的徐大队长,问他如果质监局有案子需要工商局配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

  徐大队长告诉罗川,工商局和质监局有些业务上的交叉,主要是商品和产品质量方面的。以前,两家经常因为业务上的管辖发生不愉快。后来,工商局的王局长主动跟质监局的郑局长进行了沟通,两家在业务管辖上作了分工,质监局主要负责食品和日常医疗器械方面的质量,其它的由工商局负责。这样一来,两家关系就非常和谐了。每年的“3 - 15”前后,两家还会联合搞一些大型宣传和联合执法系列行动,办一场联欢晚会什么的。如果一方在工作上需要对方支持,那是绝没二话的。

  质监局需要工商局配合的案子,只有食品和日常医疗器械方面的质量出了问题,而且不是一般的问题,涉及面一定非常大。

  在这两方面,徐大队长说他更倾向于食品方面。

  萧然指示罗川,对常山虎和陆旭阳进行秘密地深入地全方位地调查。通过这两个人,不会找不到他们背后的“操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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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3:48 |只看该作者
冰山渐露

  一周后,罗川向萧然汇报他调查到的关于陆旭阳和常山虎的情况。他首先汇报了对陆旭阳的调查结果。

  陆旭阳的职务虽然不高,只是个正股级,但在南云这块地上几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陆旭阳特爱结交朋友,三教九流,公检法司都有他的铁杆哥们。如果谁说不知道质监局的陆大队长那不奇怪,但谁要提起“陆二哥”,众口一词的赞誉便是:爽!义气!够朋友!还有一个陆旭阳的朋友给陆十二个字的评价:后台硬、朋友多、路子广、做事野。

  “陆二哥”陆旭阳在南云简直就是一张名片,一张通行证。

  这样一个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人,没有铁证是拿不下他的。

  罗川了解到,陆旭阳已在两年前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陆旭阳有了婚外情。

  陆旭阳的妻子张芳得知陆旭阳的婚外情后,主动向陆旭阳提出离婚。她的条件很简单:带走四岁的女儿,家里的一切都归陆旭阳,但陆旭阳必须给她三十万的财产分割和精神补偿。

  陆旭阳平时拿的那点工资大都用在了交朋结友上了,手头根本就没钱。陆旭阳提出分期付款,一年六万,五年付清,张芳拒绝了。拖了几个月,在前年的6月15日,两人到民政局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去年春节前,他和向小茹还买了套一百三十多乎米的新房,价格四十多万,是一次性付款。而且,即便买了新房,陆旭阳花钱仍很大方。

  萧然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屋里踱了个来回,冷笑道:“手头一直没钱,拖了几个月,到6月15日办了离婚协议,这个时间点算是对上了。”

  “萧大,你指的是……”

  萧然说:“我们现在可以推断,段纯锐和陆旭阳两人通过秘密手段查获了一起跟食品或者日常医疗器械有关的产品质量大案。这个大案涉及的范围一定不限于南云县甚至云东市,因此,郑书清才决定请工商局的王局长去市里向两家的上级部门汇报案情,然后由质监、工商两家对这个案子采取联合行动。正为三十万离婚补偿费一筹莫展而又熟悉整个案情的陆旭阳,从这个案子中看到了捞钱的机会。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把案子的消息透露给当事人。然后,就有了那起离奇的车祸。我相信,陆旭阳从当事人那里得了一笔大钱。有了这笔钱,他便在最短的时间里跟妻子办了离婚协议。而且,以后他还从那个当事人那里继续收受好处,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钱买房的。”

  罗川点点头:“嗯,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常山虎的情况呢?”

  “常山虎的情况简单多了,他回来后每天就是喝酒赌钱。听说,这些日子已经输了好几万了。还有,据常山虎的邻居们反映,常山虎坐牢这两年,他老婆的日子比常山虎在家时过得还滋润,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她侄子去年结婚,她出手就给了一对新人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红包。”

  萧然冷笑:“常山虎帮人办了那么大的事,人家自然是有厚报的。不过,这两人也太张扬了。”萧然又在屋里踱了个来回,然后看着罗川,“哎,小罗,你女朋友不就是在质监局吗?你可以找她了解点情况呀。”

  罗川笑笑:“她去年才进的质监局,人头还没混熟呢,又整天闷在化验室,不了解多少事。”

  吴新仁开着装了三吨多地沟油的卡车在省道238公里处被一块牌子拦住了,牌子上写着:前方施工,请绕道行驶。

  省道312公里处有条岔道,从这条岔道经过云西区的云飞大道然后折回头也是可以到达施良法那里的,不过饶点路,多花个把小时时间而已。 吴新仁想,反正时间也来得及,今天又是星期天,干脆顺便去看看儿子。

  上次陶蕾让叶晓晴请人查他搞地沟油的事,他得知情况后骂道:“小蕾这个死丫头还真是六亲不认呢,你妈好歹也是我亲表姐,你查着我了又能咋地?”

  他用那些发票蒙过叶晓晴后,还是毅然起早贪黑地搞。

  每天半夜从县城拉回餐厨垃圾后,第二天再把地沟油熬制出来,几百元的纯收入就到手了。一年下来,他至少可以纯赚十五万。这样一个一本万利的“产业”,他已经无法收手了。

  市三中在市区中心,紧邻繁华的淮河大道。三中的斜对面就是有名的“汇富商业步行街”。

  吴新仁在三中东侧一百多米处找了个位置停好车,然后走到学校的传达室里。

  传达室值班的问吴新仁找谁,他说是学生家长,来看看儿子的。

  值班的又问他儿子的姓名、班级、班主任老师,吴新仁一一回答了。

  值班的说:“刚才有七八个学生出去了,说是去吃烧烤的。我看了他们的学生证,里面好像就有你儿子。你打这往西去,不到一百米就有几个烧烤摊子,说不定他们就在那呢。”

  吴新仁出了传达室往西,搭眼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烧烤摊子,每个摊子前都站着三三两两的半大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学生。

  吴新仁从那伙孩子里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只见儿子手里拿着一大把烤羊肉串,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吴新仁大步流星地走到摊子前,他首先看了看烧烤摊子使用的油,只见一只2.5升的白色塑料桶放在烤架下,桶身上满是又黑又腻的油渍。

  看见那只油桶,吴新仁神经质地叫了声儿子的小名。儿子这才看见了吴新仁,他吞下嘴里嚼着的东西,正准备跟吴新仁说话,吴新仁却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羊肉串,狠狠地摔到了脚下,然后拉着他就走。

  儿子被吴新仁的举动搞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走出十来米远才甩开吴新仁的手说:“爸,你、你这是干什么呀?我还有鱿鱼没烤好呢。”

  吴新仁看着儿子,生气地说:“你怎么吃外面摊子上的东西?那些东西你知道有多脏吗?特别是那油,明显是散装的,那、那根本是不能吃的。”

  儿子不服地说:“散装油怎么就不能吃了?这满街的摊子有哪家不是用的散装油?每天那么多人吃不都没事吗?再说,我们学校食堂里不也用的散装油吗?我们天天吃不也好好的吗?”

  儿子一连串的发问噎得吴新仁直翻白眼。

  吴新仁不想跟儿子解释,他也无法解释什么。他从身上掏出五百块钱塞到儿子手里,大声说:“记住了,从今往后不准再吃外面这些垃圾。想吃什么,你就去超市买,没钱你就跟家里吱一声,啊。”

  儿子看吴新仁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好笑笑说:“行,我记住了。爸,看你刚才吓人的样子,至于吗?”

  吴新仁说:“我是为你好。你还这么小,吃坏了身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走吧,回学校去。”吴新仁的语气不容置疑。

  到了传达室门口,父子俩又说了一会话。等儿子进了校园,吴新仁才继续往东走。

  吴新仁万万没想到,此刻,马路对面正有一个人在盯着他。

  盯着他的人是陶蕾。

  吴新仁在烧烤摊子前夺下儿子手里的羊肉串摔到地上时,从对面的汇富商业步行街买了套衣服走到路边的陶蕾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看见吴新仁父子,陶蕾正要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但说不出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把刚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只是隔着马路和他们一同走着、停着。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很多,陶蕾听不清吴新仁和他儿子在说什么,但她从吴新仁的举动中至少能感觉到他是反对儿子吃烧烤的。

  吴新仁匆匆来到他的货车旁,打开车门上了车启动车子后,车子拐上马路向西驶去。

  陶蕾看见了货车上装着的一个个铁皮油桶。

  陶蕾来不及多想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盯上前面那辆运油的货车,尽量别让他发觉。”

  出租车司机看了陶蕾一眼,便按陶蕾说的跟在了吴新仁的车后面,两车相距大约一百五六十米。

  施良法今天在家里摆了四桌酒席。

  因为要跟所请的客人商议大事,所以亲自操办酒席的是他和施良德的老婆。菜是施良德去城里的农贸市场买来的,都是新鲜的鸡鸭鱼虾王八海鲜和各种蔬菜。

  吴新仁也是受邀的客人之一。

  因为绕了路,又看了儿子,所以直到六点半钟他才到施良法的家。

  路上不断有车辆来往,吴新仁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车子后面一百多米的出租车。

  为了不引起吴新仁的怀疑,等吴新仁把车子开进施良法的院子后,陶蕾又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绕了一个圈从其他的路上回到了市里。

  吴新仁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到了后,施良法立刻吩咐上菜、倒酒。

  酒至半酣,施良法站起来发话了。

  他说:“各位,今天请大家来我家做客,是因为在家里说话方便。我呢,有件事要跟各位兄弟商量。”

  施良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他颇似无奈地微微一笑,说:“你们都知道,最近上面对食品安全这事抓得挺紧的,说真的,我心里有点儿怕。我想跟大家商量商量,我们是不是暂时歇歇手,等避过这阵风头再做打算?”

  施良法的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纷纷表示反对:

  “施老板,这么多年做下来了不一直平平安安的吗?你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啊,该打点的部门,该打点的人我们大家都打点到了,他们还不护着我们?”

  “施老板,你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我们这帮人可都依靠你呢,你不能甩手不管我们哪。”

  施良法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七嘴八舌的众人便又安静下来。

  施良法说:“各位都是施某的衣食父母,施某岂敢又岂能甩手不管各位?可你们也知道,咱这条线上有近两百个人呀,一旦有个闪失,那得多少人受连累啊!”

  一个红脸膛的中年人站起来:“法不治众。我们不就是搞点油嘛,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还能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办进大牢里?真那样的话,就让我们的老婆孩子找政府要饭去。”

  施良法摆摆手笑道:“兄弟,在我这儿放放狠话没关系,可不敢真的跟政府作对噢。”

  吴新仁说:“大家也别说没用的,还是想想办法,看怎样把我们的生意继续做好做大吧。这世道说别的都是瞎扯,挣钱才是硬道理。”

  那个红脸膛的人说:“老吴,你表姐夫是市里的副市长,他闺女又在市里的质监局,专管咱们这些人的,咱哪天要真出事了,你千万得帮咱们扛一扛啊。”

  吴新仁一挥手:“别提我那外甥女了,上次她还让人查我呢。要不是我县里有人,保不准就让她办了呢。”

  一干人边喝酒边商议,反复权衡得失后,决定还是继续干,但必须保持高度的小心谨慎。实在哪个环节出岔了,大家共同出钱摆平。他们深信,这个社会很难有钱摆不平的事。

  就在施良法请客的这个晚上,罗川一家也在张罗着一桌家宴。

  这场家宴的主客是叶晓晴和她的父母。

  罗川和叶晓晴认识快半年了,但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恋情,两人也还没跟对方的家长见过面。

  星期五的时候,罗川打电话给叶晓晴,说他爸妈想见见她。如果可以的话,他爸妈想邀请她父母一起来家做客,把他们的事正式确定下来。

  叶晓晴咯咯笑了,说,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这么传统啊。

  罗川说没办法,老人都是很传统的。将来,等我们老了,也许也很传统。

  叶晓晴说,她回家跟父母商议一下。

  叶晓晴已经24岁了,父母也乐得她能找个情投意合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听了叶晓晴转达的罗川父母的意思,他们欣然应允。

  两家父母各自见到了未来的儿媳和女婿后,都表示非常满意。

  叙谈了一会后,罗川爸妈让罗川陪晓晴和她父母说话,他们去厨房忙活。

  晓晴妈妈却拉住罗川的爸爸,说你们仨爷们聊着,我跟晓晴帮忙去。

  叶晓晴刚洗好了一盘新鲜香菇,她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是陶蕾的。

  因为罗川的妈妈正开着抽油烟机在煎鱼,厨房里声音很大,叶晓晴便走到客厅里接听。

  按下接听键,叶晓晴首先说:“哎,你好啊陶蕾!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的陶蕾顾不上寒暄,语气急切地问:“晓晴,上回你们查的我表舅家的地沟油那事儿,你说他是送给一个搞生物柴油提炼的什么公司的吧?”

  “是啊,是叫,哦,叫‘新世纪生物燃料提炼有限公司’。”

  “他胡说!你们都被他骗了。他送油的地点根本不是摘什么生物柴油的,我怀疑就是生产地沟油卖的。因为,那个院子的牌子上就写着‘良法食用油批发中心’。”

  “你怎么知道他送油地点的?”

  “下午我在市里看见了他的送油货车,我一路跟踪他的。那地方很偏僻,在三省交界处。我还找附近村子里的人问了,说那个食用油批发中心的老板叫施良法,他经营食用油业务已经多年了,生意大得很。那个村子在南云地面上,你们是不是应该认真查一查?”

  想起上回从吴新仁家回来后自己心里对杜兰萱和陆旭阳产生的怀疑,叶晓晴犹豫地:“陶蕾,这事、这事你跟我说了没用。要不,你直接跟我们局长说吧。”

  “你也真是的,我一个小办事员,又不是市局领导,怎么好直接跟你们局长说事呀?”

  “那就你们市稽查支队直接查好了。”

  “市里插手县里的事容易引起上下级间的矛盾。唉,这事你让我再想想吧。那,再见了啊。”

  陶蕾挂了电话,叶晓晴却还拿着手机愣在那。

  叶晓晴接电话的时候,坐在客厅里说话的罗川和他爸爸以及她爸爸都停下来听她跟陶蕾说话。,

  叶晓晴的神态并未引起在座的两位父亲的注意,但她话语中的某些信息却突然触动了罗川的神经。

  罗川把叶晓晴叫进自己的卧室,问:“晓晴,刚才谁来的电话?”

  “噢,是市局的陶蕾。’

  “她跟你说了什么事?你好俅很为难的样子。能告诉我吗?”

  叶晓晴便把陶蕾发现吴新仁搞地沟油以及后来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罗川。

  罗川惊呆了。

  地沟油、常山虎、施良法、陆旭阳、离奇车祸,这些元素输进罗川的脑海,瞬间勾勒出一件因地沟油引发的谋杀案的框架。

  他一把抱住叶晓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激动地:“晓晴,真是谢谢你了!”

  叶晓晴蒙了:“你谢我什么呀?”

  罗川笑笑:“暂时保密。行了,你帮厨去吧。哎,等等,还有,你把刚才那个陶蕾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哎呀算了,干脆你就用你的手机拨过去,我有话跟她说。”

  叶晓晴一头雾水,不知道罗川要干什么。但她看见罗川的那股高兴劲,知道自己刚才跟他说的事对他来讲一定十分重要。

  叶晓晴从手机里翻出陶蕾的名字拨过去后,陶蕾很快接了电话。

  叶晓晴说:“哎,陶蕾,我、我男朋友有话跟你说。’

  叶晓晴把手机递到罗川手里就带好门出去了。

  罗川说:“喂,陶蕾你好!我是晓晴的男朋友,在南云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你跟晓晴说的那个地沟油的事,请你暂时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好吗?”

  陶蕾疑惑地:“你、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你不是想包庇谁吧?”

  罗川笑道:“你误解我了。这事我不能过多向你透露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搞地沟油的施良法很可能涉嫌更严重的刑事犯罪。从你两次跟晓晴打电话,就可以看出你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你能做到吗?”

  陶蕾说:“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哎,行,我保证做到。’

  罗川说:“谢谢了!以后来南云,我和晓晴一定请你做客。”

  双方客气了一番后结束了通话。

  随即,罗川又拨通了萧然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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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3:49 |只看该作者
双管齐下

  星期一的早上,萧然提前一个小时在办公室里等罗川。这是昨晚他们约好的。

  萧然刚坐下,罗川就敲门进来了。

  萧然问:“小罗,你早来了?”

  罗川笑道:“我当然得比领导早到一步呀。”

  萧然说:“你呀,肯定是兴奋得一夜没睡好吧?”

  罗川笑笑。

  萧然指了下对面的沙发,示意罗川坐下后,又亲自泡了杯茶端到罗川面前的茶几上。

  萧然看着罗川赞赏地笑道:“小罗,没想到这个案子这么快就有了重大发现,你可真行啊!”

  罗川说:“萧大,这多亏了陶蕾打给晓晴的那个电话。”

  萧然点头:“嗯,这个陶蕾真是难得啊!小罗,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们云东市公安局在全省率先成立了‘食品药品犯罪侦查支队’,今天上午九点正式挂牌办公。我昨晚已跟局长请示了,现在我俩去市局,汇报这个地沟油案子,请新成立的食品药品侦查支队接过去查。我和你负责进一步搜寻陆旭阳勾结施良法策划‘6-11’车祸案的犯罪证据。我们走吧。”

  市局分管侦查的副局长听了罗川的汇报,震惊而又难以置信:“就因为搞地沟油被发现了,他们竟发展到策划制造车祸杀人的地步了?”

  萧然说:“这足以说明,这个施良法的地沟油产业所产生的利润一定十分巨大。”

  副局长握拳轻轻擂了下桌面,说:“好,你们汇报的这个地沟油案子,就作为我们新成立的食品药品犯罪侦查支队立案侦查的第一起大案。这个案子,我们一定把它办得漂漂亮亮的,成为我们新机构的奠基之案。”

  萧然和罗川告辞后,副局长立即叫来食品药品犯罪侦查支队韩支队长,向他布置了任务。

  韩支队长是搞刑侦出生的,听了副局长的安排,他当即表示:保证在半个月内拿下这个案子,打响食品药品犯罪侦查第一枪。

  施良法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几十年的枣树,枣树上挂满了黄豆大小的青果。

  午后,施良法躺在枣树下的一张竹躺椅上闭目养神,躺椅旁边的凳子上,放着一只玻璃杯,杯里泡着的是安吉白茶中的精品——陈年白毫。

  施良法很喜欢品饮这种香气清雅的茶中奢品,一来他有这个经济实力,二来他整天跟地沟油接触,虽然他没有食用那些地沟油,但他满脑子都是那些未经加工的地沟油散发的酸臭味。而茶是去油腻的,可以清心爽脑。每次午饭和晚饭前,施良法都要喝一杯白茶驱走心头的酸臭味,他才能吃得下饭。

  施良法闭目养神的样子看上去很悠闲,其实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不安。最近的食品问题是一件接着一件曝光,而且在持续发酵。也许,杜兰萱的担忧是对的。可是,真要是让自己停业观望一阵子,每天几万的票子哗哗从手里水似地流走,那太可惜了。何况,这停业哪天是个头啊?搞地沟油的又不是我姓施的一个,自己要是一停业,手头的客户一旦流失到别人那里,再想拉回头就难了。

  这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他翘起头,睁眼一看,是施良德。

  施良德上身穿一件青格子短袖,下身穿一件西式短裤。

  施良德阴着脸来到施良法身边,说:“大哥,常山虎打电话来了。”

  看见弟弟脸色不好,又听说是常山虎来电话了,施良法双手一撑躺椅两边的扶手坐起来,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最近手头紧。”

  “他手头紧?他这才回来几天啊,二十万块钱就花光了?”

  “他这摆明了就是敲诈嘛。他说晚上想过来坐坐,这只喂不饱的恶虎!”

  施良法的脸也阴了下来,他沉声问:“良德,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啊,你是说不?”

  施良德问:“大哥的意思呢?”

  施良法叹道:“把柄捏在人手里,是吃饭不香,睡觉不踏实,永无宁日啊!”

  施良德会意:“大哥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安排人让他消失的。”

  施良法摆摆手:“哎,不不不。你安排人做了他,我们不是又有新把柄捏在人手里了?这叫恶性循环,不好不好。老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要想做了这个祸害,从此一了百了,最佳的办法是绝不能再求你我之外的人了。”

  施良德为难地:“大哥,常山虎一身蛮力,凭我们俩未必能弄死他。”

  施良法哼了声:“上兵伐谋。我们不跟他拼体力,那是匹夫之勇。”

  萧然决定今天正面接触陆旭阳的前妻,核实她和陆旭阳离婚时陆旭阳是否付给了她三十万的财产分割和精神补偿款。

  两天来,她和罗川经过秘密查访,掌握了陆旭阳和施良法交往的部分证据。他们没想到的是,质监局副局长兼质检所所长杜兰萱竟然也跟施良法有交往。这两个质监局关键岗位上的负责人如果和施良法有利益牵扯,那施良法大肆生产地沟油而畅行无阻就不奇怪了。

  萧然和罗川走到楼下刚打开车门,刑警大队的内勤推开三楼的窗户喊道:“萧大,大港派出所报告,在一个水塘里发现一具尸体,请我们派人过去勘查现场。”

  萧然只好又回到办公室,安排一名副大队长带着法医和一名刑警、一名技术员去现场。

  随后,萧然和罗川才驱车去了陆旭阳前妻家。

  陆旭阳的前妻证实,陆旭阳在前年6月12日上午,将一包现金交给她,说:“你数数,三十万一个子不少。”

  她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陆旭阳说:“你知道的,我朋友很多,这点钱还难不倒我。

  她说:“下午我还有点事,你把离婚协议写好,我们星期一去办手续。”

  6月15日是星期一,他们去所在区的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返回的路上,萧然接到副大队长的电话,说水塘里发现的尸体有他杀的嫌疑,尸体已运到了法医室。

  到了局里,萧然对罗川说:“我去法医室看看,你还是忙你的事吧。”

  法医室在公安局办公楼右后侧的一座副楼的一楼。

  罗川到自己的办公室倒了杯水刚要喝,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是萧然的。

  萧然让他立即去法医室。

  罗川顿感运回来的尸体一定跟他所查的案子有关。

  进了法医室,罗川一眼就认出解剖床上躺着的尸体是常山虎。

  罗川惊异地:“这、这,怎么会是他?”

  萧然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副大队长问:“你们都认识他?萧大,你好像话里有话?”

  萧然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跟你解释,你们先说说他杀的嫌疑在哪?”

  法医说:“这个人的死符合溺水死亡的所有外部特征,这不用解剖我也可以断定。但我们在他紧握的右手的中指指甲里发现一小块肿胀的人体肌肉,死者全身肌肉完好,因此这块肌肉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这块肌肉已被冷冻起来,准备未来做DNA鉴定用。我们判断,死者是被他人强行按在水中溺死的,死者在挣扎过程中出于本能进行反抗,右手曾死命掐住加害人身体的某一处,以致将加害人的肌肉挖出了一小块嵌入指甲中。”

  “死者的落水现场是第一现场吗?还有其它发现吗?”萧然问。

  法医说:“是第一现场。但现场脚印杂乱,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痕迹。”

  萧然对副大队长说:“你再带我们去现场看看。’

  在离现场一百多米处的路边,萧然发现了一摊呕吐物和几道车辙。在水塘的另一边,罗川也发现了情况。

  五天后,南云县公安局的局长、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萧然和罗川四人去市局汇报案子。

  他们到达市局会议室的时候,分管侦查的副局长、食品药品侦查支队韩支队长和三名大队长已在等着了。

  罗川发现,韩支队长和他的三名部下全都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无疑,最近他们是夜以继日地扑在那个地沟油的案子上了。

  待大家都坐定后,副局长开门见山说:“我们闲言少叙,直接汇报案子。请县局的同志先汇报吧。”

  萧然对罗川:“小罗,你对案子比我熟悉,你汇报吧。”

  罗川的汇报从偶然发现常山虎保外就医开始,直到施良法、施良德兄弟涉嫌杀害常山虎结束。他的汇报简洁又有条理,思路清晰,推理缜密。

  罗川汇报完毕后,副局长对韩支队长说:“你们谁汇报?”

  韩支队长说:“我汇报吧。我们接手施良法涉嫌非法生产地沟油的案子后,三名大队长每人带两个组共六个组分头行动,每天至少工作十四个小时,用了八天时间秘密侦查摸底,基本搞清了施良法兄弟收购、加工、销售地沟油的整个网络。从侦查的情况看,无论是从餐厨垃圾中熬制初级地沟油,还是从施良法的食用油批发中心批发地沟油然后再销售出去,其中都有非常大的利润空间。凡是生产、经营地沟油的,都是当地的富人。而获利最大的,当然要数施良法兄弟了。根据我们最保守的测算,良法食用油批发中心除去各种成本,每年获得的纯利润至少在八百万以上。这么大的利润,也就不难解释施家兄弟不惜铤而走险以身试法的疯狂举动了。他们对利润的渴求已经远远超过了对法律的敬畏。”

  副局长问:“那些地沟油的最终流向呢?”

  韩支队长说:“大部分销到了农村地区和县城的建筑工地食堂,一部分返回到县城和乡镇的中小饭店,露天小食品摊点。最严重的是,二大队追查一个从良法食用油批发中心购油的H省某县的油贩子,他的堂兄是县教育局的局长,而这个教育局利用行政权力,规定全县中小学食堂使用的食用油、大米和面粉由教育局的一个商贸供应站统一配送。教育局统一配送的食用油,就是这个油贩子的地沟油。这个油贩子已经连续三年向学校供油了,受地沟油毒害的学生累计超过了十万。因为有这个渠道,他也是油贩子里销量最大的。”

  听到这里,副局长狠狠地一擂桌子,怒目圆睁道:“这帮丧天良的!简直该千刀万剐!”

  南云局的局长问副局长:“局长,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呢?”

  副局长站起来,挥手向下一劈:“我看,我们可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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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3:49 |只看该作者
天网恢恢  两天后的子夜时分,施良法、施良德和陆旭阳分别在自己家里被刑事拘留。杜兰萱因为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与两起谋杀案有联系,暂时被监视居住。
  这次由省公安厅牵头,省卫生厅、省工商局、省质监局协同,以云东市公安局食品药品犯罪侦查支队为主,H省和S省相关部门密切配合的地沟油非法生产、销售点的定点清除行动的代号叫“零点行动”。
  就在施良法等人被刑拘的同时,按照事前的分工,早已就位的近千名执法人员分头扑向一百二十一名地沟油生产者和经营者。
  所有涉案人员无一漏网全部被抓。
  天亮后,所有的生产经营点被查封并由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协助执法人员看管。
  上午九点,在看守所的审讯室,萧然亲自对陆旭阳进行讯问。
  萧然:“你的姓名、年龄、籍贯、单位?”
  陆旭阳头一梗,冷笑道:“你们连我的身份都没搞清就把我抓了,不是拿法律当儿戏吧?不是搞笑吧?”
  萧然双眼逼视着他,冷峻地说:“回答我的问题。”
  陆旭阳翘起二郎腿:“告诉你也无妨。陆旭阳,32岁,本地人,南云县质监局稽查大队大队长。”
  “知道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不知道。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把我抓来?我犯了什么罪?”
  “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说清楚,希望你如实回答。第一个问题,你离婚付给前妻的三十万块钱从何而来?”
  “跟几个朋友借的。”
  “跟哪几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分别借了多少?”
  “这……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二个问题,你买房的钱又是从哪来的?”
  陆旭阳愣了愣,突然爆发般地喝道:“你问这些干什么?这是我的个人事情,好像不是警察管的吧?”
  “你的个人事情确实不是警察管的,但如果涉及到警察侦查的案子,警察就有权力弄清楚,你也有义务协助警察的调查。你是国家干部,这点法律常识不懂吗?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平时爱耍钱,手气又顺,那些钱都是赢的。”
  “你都和谁一起耍钱?每次输赢在多少?”
  “几千的,上万的,不一定。”
  萧然冷冷地看着陆旭阳:“陆旭阳,你就别撒谎了。有人统计过,撒一个谎至少要用三个谎来圆,可如果有人对那三个谎中的任意一个谎提出质疑,你还得再用另外的三个谎来圆。所以,撒谎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是件痛苦的事。你觉得是吗?”
  “我说的是真的。”
  “好,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前年的6月11日,你们局的局长郑清书、副局长赵学科和稽查大队长段纯锐以及工商局的王局长遭遇车祸,四人全部死亡。他们是去市里汇报一件案子的,你知道是件什么案子吗?”
  “领导的事我哪知道?”
  “此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段纯锐和另外一个人在秘密调查一起涉及多人的非法生产地沟油的案子,那另外一个人是你吗?想好了再回答。”
  一听萧然问这话,陆旭阳的心猛地抽起来。他不知道警察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不知道警察是否查到了施良法兄弟的头上,更不知道施家兄弟现在怎么样。他愣了片刻,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是、是我。”
  “你们调查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你们调查到的情况有人透露给谁了没有?他们遇难后你为什么不把情况向领导汇报?”
  萧然的语速明显加快,语气也凌厉起来。
  “我、我……”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陆旭阳的头上滚下。他不明白,这件已经了结了两年的案子警察怎么突然又翻出来了?他们究竟查的是地沟油的案子还是那起车祸案?
  陆旭阳在脑子里快速回味一遍萧然对他的讯问内容,感觉对方的问话里似乎并未对那起车祸案提出质疑,她只是提到了地沟油,而且,听得出,她对自己的离婚赔偿和买房的资金有怀疑。
  难道,警方已经查明了自己跟施良法的关系?
  罢了,保命要紧,干脆承认自己跟施良法的权钱交易吧。但车祸的事是绝不能承认的,即便施良法交代了自己也要坚决否认。那是施良法干的,自己根本就没参与,不知情。
  于是,陆旭阳咽了口唾液,说:“我、我交代,我全交代。”
  萧然说:“既然全交代就别藏着掖着。”
  陆旭阳坚定地:“当然。”他叹了口气,回忆般地仰脸看着屋顶,“那时,我因为一场婚外情,老婆张芳向我提出了离婚,而且让我补偿她三十万。我手头没有积蓄,工资卡里连三千块钱都没有,哪来的三十万?就在我为钱一筹莫展的时候,段纯锐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掌握了施良法和他弟弟施良德收购、生产、销售地沟油的线索。段纯锐说,施良法的这个地沟油一条龙生产销售网络,涉及的人可能特别多,生意特别大,就向局长郑清书和副局长赵学科建议秘密调查,他俩同意了。然后,他就带我去顺安汽车租赁公司租了辆桑塔纳,日夜不停地跑了一个多月,基本摸清了施家兄弟地沟油这条线上的人员。6月10号上午,段纯锐和我向郑局、赵局汇报了案子,一直汇报到12点半。汇报完了,郑局长说这个案子太大了,单凭我们质监一家怕是根本处理不了。赵局就建议说,我们不妨跟工商沟通一下,请那边的王局一起去市里汇报,然后再由市局向省局汇报,请省局协调S省和H省的质监、工商、卫管部门,统一行动,一举端掉这个地沟油线上的所有生产、销售窝点,还要对所有涉案人进行重罚,尤其对施良法兄弟,要罚得他倾家荡产。郑局说这个办法好,当时就打了王局的电话,说请他明天早上去市里汇报一起案子。王局在电话里问他是什么案子,郑局说,干脆你明天坐我们的车一起过去,我在车上跟你细说。王局答应了。然后郑局就对我说,旭阳,这个案子你明天就不参加汇报了,由纯锐开车,我和赵局去就行了。你在家先拿出一个我们南云这边的行动计划。记着,一定做好保密工作,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一丝口风。我当时是满口答应。
  “饭后,我连着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张芳的,她问我三十万块钱备好了没有,备好了她就跟我办手续去;第二个电话是向小茹的,就是我现在的老婆,她说她例假过了一星期没来,怕是怀孕了,让我赶紧想办法。两个女人的相逼,让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何不把自己掌握的施良法兄弟搞地沟油已被秘密调查并准备对他们采取行动的事告诉他们,向他们敲一笔钱?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说真的,我当时被吓了一跳。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把了。
  “然后,我溜出单位,给施良法打了电话,约他三点钟在云西区残联对面的云红茶楼见。我们见面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然后,他让施良德办了张50万元的银行卡送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又给了我几次钱,大概有三十多万。”
  “那起车祸案呢?你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啊?那、那起车祸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陆旭阳双手乱摆,惊恐地为自己辩白。
  萧然不想逼他,便笑笑说:“但愿施良法和施良德他们都说跟你无关。”
  罗川负责讯问施良法。
  一些例行讯问后,罗川问:“施良法,知道为什么刑事拘留你吗?”
  “知道,我搞了地沟油。”
  “地沟油的事先不说。我问你,你认识常山虎吗?”
  “认识,他是给人开车的,我找他送过几次油。”
  “你还让他干过什么?”
  “我没让他干过别的事。”
  “他死了,你知道吗?是被人强按在水里闷死的。”
  “是吗?谁要害死他?”
  “施大老板很沉着啊,对—个熟人的不正常死亡波澜不惊的。对你来说,他该死,是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难道不是吗?因为他死了,有些事就死无对证了。比如说,前年发生的那起车祸。前年6月11日,常山虎制造了一起车祸,导致车上的四个人当场全部死亡,你知道这起车祸吗?” “我听说过。” “你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吗?” “我还能有什么?”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常山虎死了,他不会说话了,死无对证了,但是,证据会说话的。前年的‘6-11’车祸案,常山虎以过失伤害致死罪被判刑七年,同时附带民事赔偿六十万。根据我们的调查,在法院作出判决的第二天晚上,有人给常山虎家送去六十五万的现金。而当天下午五点十分的南云工商银行的记录上显示,施老板曾从银行账户上一下子提出六十五万的现金。这,不会是巧合吧?”
  “你、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给钱给常山虎了?我跟他无亲无故的,凭什么给钱给他?”
  “施良法,常山虎死前跟你有过接触吗?”
  施良法的思维还停留在银行的问题上,罗川冷不丁地又问了这个问题,这让他有点猝不及防。他本能地否定说:“没、没有。”
  罗川定定地看着施良法:“真的没有?”
  施良法避开罗川的目光,头往旁边一别:“真的没有。”
  “我们在离常山虎溺死的水塘一百四十七米处,发现一摊呕吐物,这摊呕吐物的所有成分跟常山虎的胃内容物完全一致。在这睢呕吐物的现场,我们还发现了帕萨特的车印和两个人的鞋印,鞋印的尺码分别是42和40。施良法,你的车就是帕萨特的吧?你和你弟弟施良德鞋子的尺码分别是42和40码吧?你觉得,这又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
  “我刚才说过,证据会说话。常山虎是被人强按在水里闷死的,像他那样体格健壮的人,要想杀他可不是件容易事,最好的办法是让他醉酒。常山虎本来就好酒,让他醉酒是挺容易的。常山虎醉酒后,被两个人带到了那个水塘边推了下去,然后,那两个人也跳进水里死死按住了他,直到他闷死。然后,那两个人为了不留下痕迹,从水塘的对面上了岸。而常山虎被人按在水中时,出于一种本能,左手也死死掐住其中一个人的大腿,以致把那个人大腿上的肉挖出了一小块嵌进了中指指甲里。施良法,你的左大腿外侧好像刚受伤不久,伤痕是半月牙形的,很符合被指甲掐的特征,这该不会还是巧合吧?现代科技手段是很先进的,做个DNA比对就可以证明那块肉是不是你的。”
  罗川的话在施良法听来犹如五雷轰顶。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警察。最后,哀叹一声,终于低下了头。
  施良法和施良德的交代,还原了因为巨大的地沟油利益引发的“6 -11”车祸案和常山虎被杀案的真相。
  在云红茶楼,当施良法答应了陆旭阳索要的五十万块钱后,问陆旭阳如何才能做到一劳永逸。
  陆旭阳说:“一劳永逸的唯一选择就是让所有知情人消失。”
  “消失?怎、怎么消失?你让我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陆旭阳笑笑:“自从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建成后,省道上来往的车辆就很稀少了。从南云去市里的省道226公里至235公里处,路况最好,岔道也少,道路两边没有村庄。如果在这个地方制造一起车祸,让车里的人全都送命,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施良法抽了口冷气:“兄弟,这、这可是好几条人命呀!”
  陆旭阳一声冷笑:“想不到施老板还有一副慈悲心肠呢。”他站起来,拿过手包,“既然这样,今天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也没听到。哼哼,你就等着回到你的人生旧石器时代吧。告辞。”
  施良法也赶忙站起来,伸手拦住年轻人:“兄弟兄弟,你先坐下,毕竟人命关天,这事你得让我好好合计合计。”他摸出手机拨通了施良德的电话,“良德,你立即去银行办张卡,打五十万进去,然后送到云西区残联对面的云红茶楼305来。”
  陆旭阳说:“施老板,你还能合计出更好的法子吗?”
  施良法坐回椅子上,说:“这事太大,等我弟弟来了再说。兄弟,我们先喝茶,喝茶。”
  一个多小时后,施良德到了。
  施良德把新办的银行卡递到施良德手里:“密码是原始的六个零。”
  施良德把卡又递到陆旭阳手里:“兄弟,假如施某这次能侥幸逃过一劫,今后还会报答你的。”
  陆旭阳收好卡,站起来,说:“一切全在你自己把握。施老板,我出来时间太长了,该回去了。你们就好好合计吧。”
  陆旭阳走后,施良德问:“大哥,这人是谁啊?你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什么意思?”
  施良法把嘴撅向桌上的那几页纸:“你看看那个。”
  施良德拿起从头看到尾,三页纸上排着号的108个名单和名单后标着的地址都是他熟悉的。
  施良德不解地:“大哥,这是从哪来的?这不都是我们的客户吗?”
  施良法阴着脸说:“这就是刚才五十万块钱买的,是他妈的高价情报。”
  “怎么回事?”
  施良法把事情跟施良德一说,施良德顿时头就大了。
  施良德问:“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施良法反问:“良德,要不,我们别做了吧,你说呢?”
  施良德说:“大哥,我们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搞成今天这样的规模,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啊。一年上千万的票子,码起来几层楼高啊,大哥你舍得吗?”
  “可要是不放弃的话,我们就得出险招啊!这其中一旦有个闪失,我们脑袋说不定就得搬家啊!再说,这车祸怎么制造?总不能我们自己开车直接去撞对方吧?”
  “那不等于是同归于尽嘛。”
  “那,良德你看,我们能不能花钱雇人干?”
  施良德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大哥,这办法不妨一试。而且,你这一说,我想起一个很合适的人,你也认识这个人。”
  “谁?”
  “常山虎。”
  一听这个名字,施良法也是眼睛一亮,点点头说:“嗯,他还真是个合适不过的人选。”
  随即,施良法打了袁崇春的电话,说他有车货要送,问袁崇春是否可以安排车子。
  袁崇春说有,并报了三辆车子的司机名字,其中正好有常山虎。
  施良法说,那就常师傅吧,他开车技术好。
  常山虎是在麻将桌上接到施良法电话的。
  那天,常山虎又是背运,打了十二圈后已输了五百多。按照一般规矩,麻将打完十二圈就该结束了。但常山虎死乞白赖地还要再打十二圈。其他三人知道常山虎的脾气,不好拒绝他,只好又坐到牌桌上。
  刚打了一圈,常山虎的手机响了。
  常山虎的手机里没有储存施良法的手机号码,他当时一看是个不熟悉的号码,按下接听键后大声喊道:“我在打牌呢,别烦我!”就挂了电话。
  他刚把手机放进兜里,手还没从兜里拿出来,手机又响了。他摸出手机一看,又是刚才那个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后气冲冲地叫道:“喂,你谁呀?老子正在打牌呢,你瞎捣蛋个啥呀?”
  对方说:“常师傅,我是施良法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有事找你呢。能不能请常师傅改日再玩,先到我这来一趟?”
  常山虎说:“我输了好几百了,现在刚打第二轮,我还要翻本呢。” 施良法忙说:“常师傅,这样好不好?你不管输多少,我都加倍补给你,好吗?”
  没办法,常山虎只好离开赌桌。
  在施良法家,施良法直截了当地问常山虎:“常师傅,有几个人跟我过不去,我想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你愿意帮我吗?”
  常山虎问:“这我怎么帮你?”
  施良法说:“常师傅是开车的,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制造一起车祸了。凭常师傅开车的技术,这应该不算难事吧?”
  “事儿倒不是难事,可出了车祸,我也得坐牢啊。”
  施良法笑道:“我研究过刑法了,如果是过失导致的死亡,最多判七年刑。’
  常山虎说:“让我在牢里呆七年,想憋死我啊?”
  施良德插话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保证你在里面不会超过两年。而且,在这两年里,我们除了付给你替袁老板开车双倍的工资保证你老婆的生活,你出来后我再一次性给你二十万。”
  二十万!?
  这个数字让常山虎兴奋起来,脸也激动得涨红了,呼吸也变粗促了。
  “行,施老板,成交!不过,你别说话不算数啊。”
  施良法苦笑道:“常师傅,我敢吗?”
  常山虎伸出手,和施良法击了下掌。
  施良法问:“常师傅,你觉得用什么法子最好?”
  常山虎想了想,说:“直接撞车肯定是不行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追尾。”
  接下来,三人又对实施过程和事后面对警察的讯问做了个详细的“预案”。
  第二天,当质监局的车与常山虎驾驶的大货车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后,常山虎立即跳下驾驶室,拿着一把钢钎奔到变形的轿车后,迅速撬开后备箱把一个沉沉的绿色帆布手提袋拎出来。
  此时,一直跟在质监局轿车后面的施良法,驾驶着他的帕萨特慢慢驶过常山虎身边。帕萨特的后车窗开着,施良德坐在后排。常山虎把帆布袋扔进帕萨特车内,施良德接住后,帕萨特立刻离开了现场。
  看到货车下瘪得不成样子的轿车,施良法相信车里的人是活不了了。
  最令施良法兄弟庆幸的是,常山虎制造的这起车祸非常“完美”。他们曾经设想过,如果这起车祸不能令车内的人全部死亡,他们将以施救的名义趁机再把活着的人弄死:而如果常山虎拿捏不准制造不了车祸,他们将用最短的时间把银行的巨额存款转出,然后伺机潜逃出境。
  常山虎被送到劳改农场后,整天埋头干活,表现非常积极,一年后获得减刑六个月的奖励。施良德后来又重金买通了劳改农场医院的某主治医生,在常山虎服刑连同减刑达到有期徒刑刑期的三分之一时,暗中给常山虎服用了两种可快速提升血压和导致窦性心动过速的药物,使常山虎顺利申请了保外就医手续。
  常山虎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施良德就将二十万块钱现金送到了他家。
  令施家兄弟没想到的是,常山虎竟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再次对他们狮子大开口。
  那天晚上,施良法让老婆做了一桌好菜,还拿出了两瓶52度剑.南春。
  常山虎从来没喝过几百块一瓶的酒,见了好酒自然是开怀畅饮。
  施良法在心里说:喝吧,这是你的上路酒,你就尽兴喝吧。
  但常山虎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半斤酒下肚后,趁着酒劲,他说:“施老板,我的驾照被吊销了,吃饭的手艺没有了。上回的钱就算是我帮你办事的报酬,我跟老婆后半生的生活你得安排好。”
  施良法只能跟他周旋:“好说好说,常师傅救我于水火,我自然是要重重报答的。”
  常山虎说:“施老板是痛快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帮你害了四条人命,一条命五十万值吧?你再给我二百万,我们从此就两清了,你看怎么样?”
  施良法故作沉吟了一下,说:“没问题。但二百万不是个小数目,常师傅能容我几天吗?我手头有五十万,你先拿着,剩下的我在一周内筹好,你没意见吧?”
  “没说的。来,我们干一个。”
  常山虎一听施良法答应了他的条件,高兴地举杯跟施良法碰了一下,也不管施良法喝不喝,自己是一饮而尽。
  施良法对施良德说:“良德,你把包拿来。”
  施良德拿来一只旅行包放到常山虎脚下,说:“常师傅,你过下数。”
  常山虎拉开包一看,里面果然是几十捆银行专用扎钞带扎好的百元大钞。
  常山虎兴奋得满脸放光。
  施家兄弟趁机轮番向常山虎敬酒,并诚惶诚恐地说着一些感激的话。
  常山虎很快就醉了。
  按照事先的计划,夜里十一点多钟时,施良法和施良德架着常山虎把他塞进轿车,悄悄向离他家二十多里的大港乡下的一口水塘驶去。
  怕在现场留下痕迹,施良法在离水塘一百多米处停下车子,和施良德把歪躺在座位上的常山虎吃力地拖下车。
  他们刚架起常山虎,常山虎就张开嘴“哇”地呕吐起来。待常山虎呕吐完了,他们才架着他向水塘走去。
  吐了酒的常山虎被夜风一吹,头脑似乎清醒了不少。
  朦胧的月色下,他左右看了看架着他的两个人,问:“你、你们是、是谁、谁呀?架着老子,干什么?老子,自个、自个会走。这、这是在、在哪啊?”
  施良法忙说:“常师傅,你喝高了,我们是送你回家呢。”
  常山虎说:“你、你不是、是施老板吗?噢,我,想起来了,我、我就是在、在你那喝的。哎,我的钱呢?”
  施良法说:“你放心,钱在车上呢。”
  常山虎停住脚步:“你、你把钱、钱拿来,我看看。”
  “好的好的。’
  这时,他们已走到了水塘边。施良法嘴里应着,眼睛看着施良德。施良德会意,和施良法攥紧常山虎的胳膊,两人猛一用力,将常山虎往前一推,常山虎扑通栽进了水塘。
  还没容常山虎明白过来,施良法和施良德同时跳下水塘,死命将常山虎摁在水下。人常说,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会死不撒手的。常山虎在挣扎中下意识地死死掐住了施良法的左大腿,以致把施良法大腿上的肉掐下一块嵌进了指甲。
  确信常山虎死了,两人游到水塘对面上了岸。
  施良法交代完所有事情后,罗川一字一字地问:“施良法,你的地沟油里滴着血,你知道吗?”
  施良法查拉着脑袋,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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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8 14:51 |只看该作者
现在在中国,真不知道吃什么才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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