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对自己撒谎 于 2013-1-11 23:49 编辑
儿时的记忆里,我们的“老家”相当遥远。父亲说过,从那里出来要行几日乡道,坐汽车、坐火车,要费好多周折,那里简直就是可思而不可及的地方了。父亲在世时一直没能回乡,父亲走后,连接我们和老家的是一串串来往的书信, 忽一日,姐姐们说:“大爷要来了。”一直在书信中来往问候的伯父要来了,有如书画中的的人物蓦然走进现实,我一时兴奋不已。从那时起,我就时不时打听:“大爷咐时来呀?”得到的答复是:“还得几天。”“快了”。我每日早晨都会在胡同口张望,企盼着伯父的身影。我觉得日子有些漫长。 这日,我正在屋子里玩儿,忽听到胡同里欢声迭起,“大爷来了……”我奔出大门,看到姐姐、哥哥簌拥着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人走来。这就是大爷!我们早就对着照片辨认过多次。 伯父的眼睛很有神,洋溢着慈祥的笑。他身材高大,穿一件白褂子,头戴一个尖顶斗笠,走路很快,说话的声音很高,说快了我基本就听不懂。伯父远方来,全家其乐融融。我们陪伯父玩扑克,说笑中拘束感一点点消去。伯父对我们这边的玩法不太明白,姐姐们出牌就是不免伯父,哥哥认为不公,气哭了。伯父笑着哄他:“莫紧,莫紧的……” 记得我们一家人陪着伯父去逛中山公园,还在中山广场照了像,很少有机会出来逛的我,乐坏了,一路上蹦蹦达达的。还破例吃了冰棍呢。在公交车上,伯父被小偷掏了包,问他丢了多少,他说:“一跑,一跑!”一个路人听成了一毛,就说:“一毛就算了。”听伯父细说一跑原来是十块钱的意思,在那个年代,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听说,伯父是卖了一头猪才来到沈阳的。那时一头猪差不多相当一个人一年的口粮。一个很少远行的山里人,独自数千里远行,就是为了来看看我们,想来也挺叫人感动的。 伯父背着父亲的骨灰回家,时光流逝转眼就过了二十多年。在这段日子里,我与伯父也只是闻其音讯未曾谋面了。直到我年过而立,首次踏上老家的土地,才见到阔别已久的伯父。那时伯父八十多了。当我与姐姐等人走进大坝口,看到石桥那边走来一个老人。“大爷迎过来了……”姐姐告诉我。我们快步走过去,伯父抓住我的手,我感到那手很瘦有些颤。伯父的腰有些弯了,眼神也有些黯然,岁月不饶人呵,我的心里多了几分感受概。 在伯父家里,我只停留一个晚上,由于口音的不同,我与伯父交流起来有些吃力,很多情况下,伯父就在一旁默默地听我们说话。当我们离开大坝口时,伯父出来相送。我们挥手话别。走出挺远看到伯父还站在土道边,微微弯曲的身子在山风中显得那么孤独。有人告诉我:“大爷哭了……”我的心有些酸。 ····· 两年后,伯父就过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