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1-26 08:08 编辑
薛村雪不深,路边直直愣愣的枯草黑叶大致都有点轮廓,薛涛咯吱咯吱踩着雪回家。
大老远能看见白烟在一家家屋顶盘旋,知道烧秸秆很愚昧,他不想再说啥了。就算沼气很麻烦,为啥就不能卖给生物电厂换点碳回来?柴火垛子烧不完,都腐败成了朽枝,浪费! 走到村边,看见好几栋楼杵着,外墙也没粉。薛涛心里很悲凉,书记村长带头弄这个,十八亿红线非扯断成线穗穗不可。暑假回来那次,他给乡里打电话举报,爹死死抓住电话说,兔崽子!逞啥能?薛涛见他爹青筋直蹦,手就软了。 “涛子回来了?” 一扭脸,张寡妇背着一个大包袱在笑,她女儿小妞妞跟着,背一个小包。 “你接妞妞了?” “挤死人了,总算到家了!” 张寡妇脚大步快,薛涛侧身让过,停在路边。妞妞过身边的时候看他一眼没说话,薛涛闻见一股柠檬香气,喉咙咕隆了一下。妞妞在县城上高中,张寡妇太难了。 慧慧叫了几声,开始摇尾巴咬裤脚,妈迎出门来,眼睛笑成一条缝。 “妈,饿死我了!” “进屋进屋,给你盛饭!你爹背回小半扇猪肉,刚放了血的,妈给你炒一盘子!” 薛涛吃相很难看,嘴里憋满肉渣子那会儿,妈忍不住说了,“涛子,要是去你老丈人家过礼,可不敢憋满一嘴,人家笑话。” 薛涛停住筷子,说,“老丈人?” 爹说话了,“给你相了几家,趁妮儿们回来过年,见见再说,合适不合适的,老哩都同意了。你觉着哪个对眼,就定下,彩礼都备好了,趁过年也好说话。” “我都说了你们别管,咋换管?” 爹恼了,“看着你打光棍?我还不知道你?你说在城里找,在哪儿?领回来我看看?”妈在一边说,“你急啥?咱涛子要身条有身条,要文化有文化,怕找不来?涛子,看不上也不要紧,见见也不丢人,你说哩?” “都是谁?” 妈一看有门,就说了谁家谁家。 薛涛叹口气笑了,“妈,你想孙子了?” 妈满面红光,“嗯,咋不想。今儿都二十三了,进屋换身衣裳,我给你小姨打电话去,趁热打铁!” “你不怕媳妇过门气你噎你?” “慢慢调教,你受不了气,听话!” 小姨嘴甜,邻居家妮儿林志玲答应见面。薛涛本无心,话就没遮拦,看见林志玲敞着领口的羊毛大衣就想笑。李志玲问笑啥,薛涛说你很像日本女优。林志玲眼睛一亮说,真的?真的?薛涛一看林志玲太差窍,就顺着话头说了钓鱼岛,说了日本海上保安厅。林志玲一听也愤慨起来,说,他妈的小日本太猖狂。薛涛也来了劲儿,说,我想租条船登岛,你去不去?林志玲犹豫了,说,不合适吧?我们老板一个月只给半天假,肚子疼也不给假,黑死了,怕去不成。薛涛问,你在哪儿干?林志玲不好意思了,扭扭捏捏的说,碧海娱乐城。薛涛心里一沉,他妈的这脸盘还当小姐。薛涛问,存了不少钱吧?林志玲说,挣了不少,存不住,我爹这几年老是住院。薛涛说,不是有医保?林志玲说,算了,不说这个了,钱是奴才,花了还来。薛涛问,美国进军亚洲,已经对我国形成盗链封锁,实在可恶。林志玲说,美元是不是美国钱?我存了三百元,在钱包里,新崭崭,不舍得花。薛涛说,那好吧,多联系。林志玲说,我爸说你得给个准信,我姐夫说我明儿还得去高村见见面。薛涛说,你去吧,再联系。 小姨听了薛涛的话,一指头点在薛涛脸上,“嘴不是嘴,是屁股!”话是这样说,小姨像牵一头绵羊一样牵着薛涛见雪妮儿。 年二十四这天,太阳出来了,雪地变成了泥地。进了张村,小姨都没法走路了。薛涛说,小姨,我背你。小姨犹豫半天说,让人见了笑话。薛涛说,你靴子刚买的,不怕粘泥,咱就走。小姨趴在薛涛身上说,看见有人赶紧放我下来。薛涛说,由不得你。小姨说,你可是坏家伙。小时候你老哭,我一抱住悄没声了,小手老是找我咪咪,烦死我了你这坏小子。薛涛说,妈说你才是我妈,我生错了。小姨来不及怕打薛涛,赶紧说放下来。 薛涛看见有人过来了。 小丽是镇小学代课教师,面目清秀,和薛涛一对光就低头。墙上屋顶都是玉米穗辣椒串子,屋里家具不咋地。小丽说,我知道你,你是你们那片第一个本科生,该实习了吧?薛涛说,过了年就去实习。你们当老师的不容易啊。小丽说,没啥,辛苦点也值。薛涛说,中国教育很失败,你没看美国是讲究素质教育的,你平时给孩子们咋上课?小丽说,学校有教学大纲,照着做就是了。再说,我是代课,结了婚就可能不去了,不太关心。薛涛说,家事国事天下事,这都是事儿。小丽笑了,说,涛哥真幽默,我只关心我能嫁给谁,有没有稳定工作,生了孩子在哪儿上学。薛涛说,我能不能抱抱你?小丽脸色一变说,涛哥,这不好吧?我爸妈都在家,撞见了打死我。薛涛上前一把抱住小丽,小丽蹭着说,滚!滚蛋! 薛涛笑着滚蛋了,他觉得可能这样会好些,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这样。小姨却气得骂了很不好听的话。雪涛提醒小姨说,你和我妈是不是亲的?小姨这才收敛了话语,说,不管了不管了!扭着屁股走了。 小姨不管,妈却更上劲儿了。张寡妇说,包在我身上,放心。薛涛听了,不免冷笑。可想想张寡妇家小妮的香味儿,心里又舒展了。 结果在年二十九也没定住句,薛涛却鬼使神差去了张寡妇家。那香味儿很特别,薛涛到底没忍住。隔着院墙门喊了一声婶子,张寡妇伸着面手笑出门来。 张寡妇慌着给薛涛吃面果子油饼,薛涛却四下张望。 “小妮去她舅家拿点肉,晌午回来。涛子,你要是能看上小妮,就嫁给你了。就是小了点,你看能不能等她高中毕业?” 张寡妇推开门,薛涛去小妮屋里看了看。墙上都是迈克杰克逊的画报招贴,床铺也很干净。薛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说点啥,看见桌上一个本子,随手翻了翻,第一页写着,班长和女友掰了,我想在春节前表白,要不然就晚了。他若要我,我就不顾一切了。雪涛赶紧合上,没敢让张寡妇看见。 临出大门,张寡妇说,涛子,等不等? 薛涛说,等等。 鞭炮一直没停顿过,一直在响。薛涛不明白响声真那么重要?该吃就吃,不提见面那事儿,爸妈说过了年再说,不急。 大年初八,短信来了。薛涛投递了几份简历,只有这家保安公司通知了。薛涛想等等,却不想丢掉这个机会,很犹豫。也不敢给爸妈说,只能自己给自己耗着。 电话打过来了,是耗子。 “你他妈啥意思?保安这活糙,可老子尽力了,你不干有人干,给个囫囵话先!” 薛涛说,“不急,我先找到爱情再说。” 耗子骂了一句话,然后挂了————放你小姨摩天轮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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