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3-2-1 13:08 编辑
很久了,对于新年,我一直心存警惕,像一只面对血盆大口的悲情兔子。小时候,也曾迫不及待地把年底那几页挂历早早撕下,期待新年来临时的收获:红包、鞭炮、糖果、新衣;而现在,却总是盯着过期的台历,盘点逐年失去的种种:健康、心态、情谊、机缘。对于我,如今的新年,早已不似起跑的发令枪,饱含激情、活力和渴望;倒像是临近终点的提醒锣声,伴随的是焦虑、反省和牵挂。老男人和小屁孩最大的区别或许就是:一个在乎失去,一个憧憬得到。
人是一个喜欢拼凑自身完美的动物,总想把所有的好集于己身:健康、美丽、快乐、顺达,甚至还幻想着崇高、伟大、神圣、永恒。新年,就是人们投其所好互相粉饰完美的时候,就像猩猩们为彼此梳理毛发。只不过,群居的猩猩随时都会彼此表达关切,而很多人,大概在新年的假日里才会放下被口水泡得发白的鸡肋,转而与身边的人依偎取暖。每个人都会在新年的节日里把欲望深处的期盼晒出来,化成祝福,为所在意人的形象打上语言的补丁,为的其实是自己心里的完美无缺。很多时候,人们送出的美好祝愿,却往往是自己急需的紧俏货。人的慷慨施与,无不是为了自身的圆满。出于自私的小把戏,有时也会造就利他的喜感,这是人才有的可爱。
人又是一个喜欢割裂身外世界的动物,把触目所及的一切细细划分,诸如春夏秋冬,诸如东南西北,诸如古今中外,诸如老中青少。我们就在这一个个分隔好的格子里,摆放喜怒哀乐,摆放是非好恶,摆放亲疏厚薄,摆放爱恨情仇。新年,就是人在岁月上的刻痕,我们时常在这个刻痕画出的格子里,摆放我们的面具:或假装满载而归的猎手,或假装无忧无虑的神仙,或假装负重前行的驴马。有时也会假装巫师,为我们挤不出奶汁的童真招魂。
横跨岁末年初的新年节日,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在心底举行一场祭祀盛典,以示对生活的慎终追远。往日的鲜活已凝成了色彩缤纷的珊瑚,在记忆里构筑待续的神话。将来,并不是横空出世的神工鬼斧,而只会是那一堆珊瑚继续堆砌的故事。我们不停地在“你”、“我”、“他”的戏服里扮演不同的角色,成就了各自的生活剧本,也把各自的气息混成一体,难舍难分。
有些“他”或“她”,虽已是灯火阑珊处的远影,却依旧在心底无声无色地凝视着,像站在雾里断桥上,隔河谛听彼岸的声息。这一切其实与他人无关,在自己,却是把一种意义画成了图腾。新年,就是一把火,把这些图腾一一照亮。有些“你”,是线那一段的风筝,即便拽得昏天黑地,依然把舍不得融化成了一种习以为常。新年,就是一个绞盘,把那个风筝拉得更近。而“我”,有时确实难分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新年,是一个染缸,让“我”这种东西又多了一层迷彩,更加扑朔迷离。
没有人,这世界便没有故事。祝福,是同类相惜的互相犒赏。新年可以收藏不少的廉价祝福,攒起来,像腌好的腊肉,挂在日子里风干,待以后有人生病、有人背运、有人难熬时再送出去,赤裸裸地,无需包装。比之滂沱暴雨,及时雨的珍贵之处只在于趁时、趁心、趁情。
没有情,这世界便没有生气。快乐,是动情的春药。新年的快乐,催生零存整取的激情。可狂欢之后的波澜不惊,往往把琐碎的欣喜磨练成一场壮观的百无聊赖。最好让快乐像一条流动的小溪,潺潺不断地映照周围的新奇,摄取变幻的旖旎,滋润的,便是心中的生机。润物细无声处,写着天亦有情。
我并非假装清高,只是不愿在新年伊始花光祝福和快乐的积蓄。对于人们,我从不羞于求取欢乐,也不会吝啬赠与善意。好吧,我也道一声: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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