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除夕是过得最为冷清的一年,因为年夜饭的餐桌旁已经少了一人。爷爷走了,在腊月十九的晚六点,飘然远逝。
此前,十八日,爷爷说眼袋脑壳就被捏瘪了,老人家弥留之际却从不糊涂。抽了一辈子旱烟,那种情境下的一句话,让我不禁心酸。老人家还说,把柜子里的米碾了做粉蒸肉,陈的太久就不好了。那是我们那边办丧事必备的一道菜,想必爷爷他自己也知道,来日不多。
我是冬月三十日回家的,那会儿爷爷还并没卧床。我去看望爷爷奶奶,他还在问我什么时候毕业之类的。他还总是要找几句暖心的话说的。我妈妈说,是因为我不在家,老人家挂念着,才有精神跟我说说话。
从头到尾,能陪着他的时间也就十九天了,若我知道会是这样,我怎么舍得离开哪怕是片刻呢?
有一天,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奶奶拄着拐杖来到我家,说我爷爷倒在火炉旁边,拉不起来了,想让我妈妈帮帮忙。我妈不在家,我飞奔着到爷爷奶奶的家,爷爷坐在炉边冰冷的地上,像个孤独无助的孩子。并没有费很大劲就把爷爷扶到沙发上。其实我跟我爷爷都是壬申年的,我爷爷的生日是农历二月二十七,已是八十高龄了。奶奶的是第二年的二月二十七,所以她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当然扶不动另一个比她高大的老人,虽然那时候爷爷已经很瘦了。
第二天奶奶让我帮她包抄手,我们那边叫包面。其实也仅仅是包了一下而已,我奶奶已经剁好肉馅儿,准备好了一切。后来,我想她无非是想让我多一会儿呆在他们身边吧。奶奶让我和妈妈都和他们一起吃。爷爷颤巍巍的似乎端不动碗了,一碗包面放在板凳上,夹了几下,筷子似乎也不听使唤了,他想把碗端起来,差点没洒到自己衣服上。后来是我妈妈给他喂的。再后来,这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见我爷爷像模像样的吃东西了。
爷爷走了,走得还算平静,儿孙满堂的都在他身边。
他恐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奶奶吧。奶奶说以前赶集爷爷总是边走边回头望她,等着她。她说车来了爷爷总是把她挡在身后。她说爷爷一辈子都没有怎么凶过她,惟一一次是我奶奶把我伯伯打了,爷爷说了句“你再打一下试试”。她说爷爷从来不嫌弃她。
去年四月初,爷爷奶奶一起去了县城,因为我的小叔叔,他们的幺儿一家在县城,他们说看完龙舟再回家。听说有一天爷爷奶奶出去散步,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要说的是,他们并没有什么老年痴呆,只是他们很少去那样热闹那样路况复杂的地方。听说我叔骑着摩托车满世界找,后来他们又回去了。我想,我奶奶跟着我爷爷走,是绝对不会迷路的。奶奶一辈子深居简出。对外面的世界不怎么了解。奶奶性格与世无争,妯娌婆媳之间,她总是忍让。爷爷也总是很心疼她的。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能像他俩这样,怎么不浪漫?
小的时候,还不懂事,他们问我,爷爷先死还是奶奶先死。我经过一番思考过后说“奶奶胆小没有爷爷怎么行,爷爷又不会做饭不能没有奶奶,那就一起死吧。”
现在我忽然很担心我奶奶了。他们说要在一起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故事中才有的完满,他们做到了。
奶奶没有郁郁终日,爷爷走了奶奶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在家时,也会拉着奶奶散步,那日邻居家的大姐对她的小孙女说“我老了,你也要这样,拉着我到处走走。”
我想,失去亲人也并非很悲痛。人总会死的,早晚而已。
我向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现在,我却希望是真的。希望有六道轮回希望有来世,如此我还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许多故人,见到我爷爷。
这个春节过得很简约,除了例行公事一般的拜年,没有其他。除了偶尔帮我妈妈下厨,我就是终日坐在火炉旁陪我奶奶说说话。或者实在没什么话说,只是坐着。十三日晨,离家返校。
这年关,难过。
十四日,理工十园区寝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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