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初相见

十月

小小蜗居，东西凌乱。

慧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始从头到尾的收拾起来，把冬衣一一整理，抱到阳光下暴晒，又卷起床单被套，丢进洗衣机里，沙发套全部除下，泡在大澡盆里，提水清洗水泥地面，又用刷子把马桶刷的洁亮如新。

这才坐在沙发上，靠着褥子，长长的叹口气，房屋还是那个房屋，慧敏还是那个慧敏。正思索间，电话响起，慧敏顺手拿过玻璃茶几上的粉红手机，接通，是她先生大大咧咧的声音：慧敏，在家干嘛？

慧敏温柔回应：刚把屋子打扫，又把冬衣拿出来晾晒，你也是，把衣服封在塑料袋里，都有一股子霉味了。

说到最后，忍不住小小抱怨。电话瞬间被掐断，慧敏的嘴唇还突兀的张着，一下子没了声音。

她苦苦的微笑，把手机放回茶几，眼光看见另一个灰色手机正躺在玻璃茶几之下，慧敏下意识的拾了起来，打开翻看，一张一张艳光四照的祼女照片，在屏幕里妖异的笑着，慧敏嘴角那个苦涩的微笑瞬间没了，手指微微发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静静的坐在干净的散发着一种打扫过后洁净清香的房间里，慧敏听见一阵摩托车声传来，她老公秋实戴着头盔，放着摇滚，从杂草丛生的小路里直冲了上来，一直冲到门口，爽朗朗大笑：老婆回来就是不一样，家里都干净了一倍。

慧敏不语，乖巧的儿子已然端上饭菜，泡好茶水，默默的伺候忙碌。三分钟以后，她听见秋实的声音扬高了许多：“这茶给我换了没有？老子在外一天到晚的忙，身上汗都没干过，回到家一杯茶还没有了？”

慧敏不出声，儿子小小声的说：爸爸，刚给你换的，早就泡上了，这会儿正凉呢。

秋实扬扬眉，手扬了起来，又瞬间放下，脸色阴暗，慧敏添添嘴唇，极时出声：快吃饭吧，回来就在那吵吵吵，有什么意思？

三个人沉默着吃完饭，儿子不停的给慧敏碗里挟菜，偶尔也给秋实碗里挟一两筷子，然后低头默默的快速吃饭，慧敏眼里蓄满了泪水，但她微微笑着，每一粒饭，每一筷菜，都细细咀嚼，仿佛美味，从喉间咽下，立即化为石头，填在胃里，上不去下不来，十分难堪。

终于，，慧敏吃完了饭，对着坐在沙发上，悠闲看电视的秋实说：秋实，到睡房来，我有话对你说。

秋实不耐烦的起身：回来就唠叨，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慧敏不出声，她倔强的挺着腰背，直立立的走进睡房，待秋实进来，拿出握在手上的灰色手机，点开，一张张艳光四照的祼女横陈小小屏幕，慧敏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还带着微微笑意：秋实，真美，是不是？瞧瞧她们的身材，火爆，热烈，奔放，好性感哟，是不是？

秋实看着，辩解：这只是我在电脑上照来的。

慧敏实在是疲倦极了，她觉得咳嗽又剧烈了些，但她还是抑止住了：秋实，你真以为我是傻子？照的照片和照的真人，我分不清么？

她不再言语，转身躺在床上，渐渐睡意袭来，沉沉的睡着了。

睡梦里，慧敏看见十多年前，她怀抱幼儿，住在破败院落之中，秋实日日忙碌，偶尔回家，拿着换洗衣服，又匆匆离去，她拉着匆匆离家的秋实，殷殷问询：秋实，你去那里，你看看儿子，儿子多乖啊。

秋实只是用力的拉开她的手，瞧也不瞧她怀中的幼儿，自顾离去。

慧敏只得拥着幼儿痛哭失声，肝肠寸断，却还是得起身做饭，怀中幼儿已饿得哇哇大哭，她得打起精神，照料儿子。

时光一晃，过去些年，慧敏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她离开家，独自在外打拼，渐渐身体破败，肺像一张千疮百孔的餐巾纸，稍有风吹草动，都难已静止，她一个人，沦落异乡，日日睡了吃吃了睡，只是思念儿子，乖巧懂事的儿子每日打来电话：妈妈，你回来嘛，你回来养身体，我什么也不让你做，你只要好好休息，我来照顾你。

慧敏终于不忍，买张机票就飞了回来，小小蜗居，已然是两个单身汉的狗窝，全凭儿子小小一双手打理，总有不周到之处，慧敏看着满面微笑的儿子，泪如雨下。

只是，她以为时隔这久，她已麻木，但再一次看着那样清晰的背叛，依然心痛莫名，慧敏内心，深深悲凉，该去往何处，用小小身躯，拼却生命？

她依然想挽救爱情，一日一日对自己诉说，秋实已有进步，秋实现在夜夜回家，秋实已然改过，只是那样花蝴蝶一样的男子，实难全归家庭。秋实。。。

说到最后，慧敏住口不语，她依然沉默，每日坐在小小蜗居，剧烈咳嗽，生活难再起波澜，她有时候甚至已不敢给儿子买一条便宜仔裤，两母子迅速安分守已，等待秋实同意，或是不再责骂。

慧敏想：毕竟我生病了，没法赚钱了，还得花钱。

远去的烟云

  小人物的悲情故事。读到慧敏懂事的儿子打理家务，有些心酸。

池阳隐士

又见好文章！欣赏学习！顺祝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