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照得海天明 [复制链接]

冷雪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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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9 20: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冷雪独行于 2013-6-19 20:33 编辑

月华照得海天明

文/冷雪独行

诗不尽意，以文葱茏。他年回首，句句行行，都有那茶香、酒香，乃至松醪醉月，清流急湍。浮云沧海，流年匆匆。有时细品夜空明月，怀念那一曲曲老歌，再苦再累，赖以寄托。

平素不喜喧嚣，初中时走乡间田野，无边田垅，荞麦花开、土豆花开、马莲花开，采车前草、苍耳，苴麻菜。中通外直的蓖麻管吹着绿豆子，好有短箫吹针般的侠客情结。爱行偏僻处，见杜鹃鸟扑闪花翅，消隐玉米田起伏的轮廓里。和哥哥采蘑菇，挥着尖头镐劈木头疙瘩，锈蚀的独轮车车胎绑着麻线，用汗水换来妈妈的夸奖：“看我老儿子，真能干”，乐得什么似的。

柿子黄了。明明家里也有，却伙同叔伯兄弟去生产队里“打家劫舍”，大概是《黑三角》、《地道战》看多了，要那个气氛。当然我不太习惯，平时我也能吃到柿子蘸蜂蜜的，非要充这“战地红缨”，妈妈管我叫“老秧子”，血液成分一高，手脚就不利索，随伙伴匍匐前进，蔽谷垅间窥之，作作索索，秧藤夹果狂塞了白背心，肚子壮成了蝈蝈，后听一声“杨二嫂卖豆腐”似的花腔叫骂，护青的郝老头便平地冒出，我滚翻不成，所有赃物变成了柿子饼，我被哥哥们当成了木轮鹌鹑，“七郎八虎”一路沿垄沟逃回家里，哪还有吃的意趣，只等妈妈拧我的脖子，自此，落下“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病根，偷柿子不成，竟成滥竽充数，掩耳盗铃新版续集，了无心机，天生不是强盗的材料。

小时候愿意给老师做柳条教鞭，还要刻成唯美的银环蛇花纹，埋下偏爱的伏笔。一日去高家屯浅坑野浴后，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列兵式”，用指甲滑胳膊作为侦缉鉴定，出白印者定然不打自招，老师却掐了我一下，说我皮糙肉厚的，验不出来。因为前日，我让出了一枚五好勋章给邻村女孩，她哭得真实，我不会哭，老师补偿了一下，我亦欣欣然。不过，有一次去义务掰苞米，我落了一铺子，以致不能颗粒归公，老师严厉教训了我，自那日起，又落下不搪塞的症结，从家里偷钉子拿学校修桌椅，换来第二块奖章，明明第一块也是我的。

老师到屯子里家访，先到我家里作客，“康熙进了曹家”，我很荣耀，刘姥姥一般从“马窗户”翻出去摘烧瓜，那是一种籽粒分解的无腰葫芦状品种，酸甜口味，外加“白糖罐”瓜，那个型像个汝窑白瓷罐，蓬起的顶子，绝类皇族冠冕的宝珠，小心咬破，甜进心窝窝。甜归甜，不一会我的殷勤遭罪了，领着老师去屯西头做摔炮的火药作坊，毕二嫂家的黄狗如狼似虎，我这个护花使者遭了秧，被咬中了小腿，伤不重，挂的彩却在老师心头缭绕一个小学阶段，而这个伪军狗的小主人，那日正躲在干涸池塘的剖面地道里洋洋得意，地道口挡着蒸豆包的秫秸帘子，麻果榆树枝交柯掩体，断难找到的，小英雄雨来的形象对于人家而言，另有中心思想，我和老师显得孤单了些。女孩们倒是听话，一位邻家女孩当时洁雅玉容，她爸爸是个早期萌芽的小老板，虽然我与她也捉过迷藏，小胡同里玩扑克，懵懂初萌，可一旦贴近了闺帷，却不敢随老师进屋，“封建旗手”隔屏看狗去也。那女孩家的狗竟然真不咬我，心知肚明，绝不是因为竹马相熟。今天想来，那或是看了主人的面，不再落井下石罢，知我旧伤在前，放我一马？嘿嘿。

转眼初三，我的学习成绩基本上定位在前线，一日，叔叔家的妹妹又领来一个妹妹，就是那个大眼睛姑娘，借口问题。我那时满墙的高尔基格言，“海燕呐……”，还有一个仅作珍藏的空酒瓶子，上有嫦娥奔月，窗棂纸钉成的本子，我画满英雄美人，关羽、扈三娘、秦琼，杨家岳家英雄群，都是梦里山河。人家题没问明白，我也没想讲明白。

或许是没有相机的时光留影吧，干净的光线编织樱花筐篮，漏掉的那些阳光，总在某一个夜晚，细细碎碎的与灵魂对语。

适逢村小勤工俭学，我拿把剪子，自己张罗自己，露个小脑瓜去谷子地剪莠草，那时，我是叮在晚霞里的麻利蜻蜓，几块地里画着曲线，也浑无疲累，若见几个“黑天天“果，那就立马放松了筋骨，化作小鱼儿，在田野的浪里来个仰泳，吸吮那份快慰。

儿时的歌本是喔喔的晨鸡，歌喉是辘轳老井边敲下的纯冰。“苍娃我，在马上哎，喜气啷个洋洋……”。火炕沿下面，鸡毛掸子作马，“莱子娱亲”似地自我表现，当兵回来的大哥把我抛到顶棚，我穿着他从黑河给我买来的大头皮鞋，兴奋地来个即兴表演，“哥嫂们，心地也善良，啥是亲来啥是爱，哥嫂们受苦，呜呜，我也心伤哎……”那段老评剧，我模仿的童音，是还原一个角色了。十岁的我在里屋为哥哥嫂子烧火炕，而后，仅一支红蓝铅，又为馥荔似的大嫂画素描，大嫂坐姿娴静，我也第一次学会用线条勾勒现代高个女子，欣赏奇妙的五官，体悟一泓霞映的泉，强化五蕴不空的线条训练。至于冬天买了一串糖葫芦，也急忙急火要送给街里住的二嫂，哈哈，那是为看《花仙子》，还有《聪明的一休》。二嫂酷似《小花》的主角，豁达又善良，后来我念师范，她把新婚的被子拿出一套给我。对我而言，嫂子相当于姐姐的，比牛郎的嫂子可强多了，那“芙蓉大嫂”能把人逼到银河上去，太凶悍了。应该不入画，唱歌也是反串山歌。

我是挖小根蒜的能手，耳朵贴在未破垄的田野上，广角侦查，捡大个儿的挖，那很开心。野逸的唇齿切割火辣的滋味，歌声弥散在阡陌里，应该是台湾校园歌曲《小村之恋》，或者《踏着夕阳归去》。偶尔捡些嫩野菜送给街上住的嫂子，还可以跟她合唱《沂蒙山小调》，那是意外收获，是一种高级别的合唱了。

桃李堂前，岁月榆柳。从邓丽君、朱晓琳、程琳等歌手的曲目中湮没一个个浮光往事，大概每一个音符，都是童真的梦幻。峤岭分水，几多嬗变，还愿意听闻镌刻记忆的老歌。“憨憨的嫂子，憨憨的你……”如今酒吧唱歌，成为最亲切的《嫂子颂》。

童年中午放学，总远远闻到饭菜的香气，飘漫重重篱笆。妈妈煎几个小笨鸡蛋，那葱香、蛋香也透院穿亭，虽没有琐窗朱户，只几只乡燕，也好像天地一家，燕子随行一路歌。呵呵，小广播里的“二人转”撒欢儿唱着《梁赛兴擀面》，记载的就是梁大哥夸官归来，说着故乡的记号，提醒同胞小妹真情相认。至于《回杯记》、《西厢记》，《祝九红吊孝》等曲目隐喻极深，唱腔优美，将贫瘠后的简单温饱用浪漫托起，无酒也醉，花开庭前，火凤鸢尾胭脂豆，细粉莲开，樱桃正红。

我是爱作“引蛋”的，“大芦花”羞赧的脸孔我记得好清楚，那时，正午的阳光是温顺的，所有飞絮，都是雨静之后如雪飞，心里没有天涯，走着的路就是天涯，哪里有一丝幽怨！

“对镜青鸾舞，当空紫燕飞”，远比“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听来如意，不怀感恩，不知生活的赐予。来世一回，为妈妈眼角的喜悦，即使，如今我再不能够依偎，也没得依偎，也愿将一份明净保留给如烟往事，不负妈妈的期冀，那就是咬着牙上岸，不弃爱的背心。

花飘远雨浮云散，月华照得海天明。木兰舟过萧瑟处，高楼谁与望秋晴。浮生欢娱本无怨，静守岁月任独行。隐忍只为平安路，帆过无痕梦轻轻。

地道战, 车前草, 生产队, 独轮车, 黑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