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要啥 于 2013-6-16 16:30 编辑
我和小英迷失在1998年的秋季 2006年一则妓女在豪华酒店浴室割腕自杀的新闻被相继报道,事发地点在山东某地,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年,仅地点就吸引了我,点进去看到遇害妓女姓名更让我震惊…李小英,她前不久还给我通过一次电话。
那次电话是小英头一次给我电话,居然也是最后一次,电话里小英声音有些无力:“秀才,这就是我们追求的生活吗?”我当时正跟同事们在KTV对怀里的陪唱宝贝上下其手,玩的不亦乐乎,还没听出电话那头是谁,只听见这一句,敷衍道:“嗨,或许是吧!”电话那头沉默半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听起来格外动人。
或许只是名字巧合吧。我安慰着自己,点进图片,小英躺在被血染红的浴盆里,神态安详,表情宁静,一如当年四合院里那个纯洁的小姑娘。报道中说小英烫着波浪卷、喷洋香水、乳沟里纹着英文发克。
我霎那迷乱起来,头疼不已,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回答小英,她会不会不自杀,或者她既然决定要自杀了,为何还要给我打那个电话,这困扰着我,使我坐卧难安。
于是我又一次来到那个城市,恰是秋季,秋收后的麦秆无处安放,北方村庄常将废弃麦秆焚烧,眼前总是雾蒙蒙的,身处其中,如坠云端,城市里终日有种不现实的梦境感,一下车鼻腔感觉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感一如当年,瞬间便把我拉回到1998年。
1998年我23岁刚毕业,租住在这城市一间四合院里,在这个城市广播电台当实习记者,每月300块工资,除去水电房租,剩不下几个钱,每天走两站路花五毛钱搭公交车上班,吃5毛钱一包的方便面,就点咸菜,下班后,我会去刘秃子的商店给女友打电话,晚上9点半准时睡觉,以免夜里肚子饿,日子很穷,但却快乐,因为我对生活充满向往。
那时女友对生活也充满向往,女友常突然冒出各种想法,比如让我给她唱歌听,我唱歌又难听,刘秃子在一旁猛冲我翻白眼嘲笑;女友也会发嗲地叫我亲爱的,此时我会不自觉地摸摸干瘪的钱包,女友会接着说很喜欢某件衣服之类,我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说:“喜欢就买,我给你打钱。”
刘秃子说我太不靠谱,摸不着亲不到,还不如去洗头房嫖一把来得舒服。我懒得理他,伸手说快找钱。
如今女友早已嫁为人夫,不知道她在午夜梦回时,会不会想起那个在寂寞大学时代陪她哭陪她笑的穷小子。 四合院堂屋的租户姓王,有两个儿子,一家人都做麻花卖,小英是他们的雇工。
王家门口有个很大的蜂窝煤炉子,上面座着口大锅,里面满满半锅油,那时还没有地沟油,都是纯正的花生油或者豆油,发好的白面揉成麻花状缠绕纠结,“哗”得一声进入油锅镀上一层金黄色,出锅后酥脆香甜,美味可口,每次经过我都咽口唾沫,那时小英穿着脏污的围裙,脖子里围条破毛巾,弯着腰大汗淋漓地往竹编框子里捞麻花。
小英那年18岁,因为我带个眼镜,口袋里夹支笔,常在台灯下写新闻通讯稿,她逗趣叫我秀才,小英大大咧咧,心眼不坏,很羡慕能上大学的人,说家里没钱,要不一定要上大学;
她会拿出以前写的作文让我看,听到我的赞许,她会笑逐颜开;
她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说她以前也有个眉清目秀,喜欢染黄毛耍酷的男友,不过家里不太同意酷男友,嫌他没钱,她不介意说会等他回来好好过日子的,不过直到离开四合院我也没见她的酷男友回来过。
小英低头摆弄着长辫子,对我说:“秀才你也挺好,要不是得等他,我可能…会喜欢你。”
她说完脸色羞红,转身跑出门外,跑出那烟雾氤氲的秋季,留在我记忆中那如梦幻般已经忘记模样的青春里。 小英很善良,乐于助人。 记得有一次,单位发工作服要求每人交100块钱,交完钱后我口袋里只剩几块钱了,独自在屋里拿着馒头啃咸菜,小英进来后说:“秀才你咋吃这呀?别吃了,等会。”说着转身跑了出去,过会儿
背着手进来了,手伸到我面前,拿着几根麻花,眨着美丽的大眼睛说:“吃吧。”
我扶扶眼眶,咽口唾沫说谢了,我不吃,你吃吧。
她微笑着说:“放心,不要你钱,这是我趁老板睡午觉,偷偷拿出来的,没人知道,吃吧。”我有些感动,接过麻花低头啃了起来,像个难民。
接下来几天小英都过来给我送麻花吃,她问:“秀才你最近咋光吃馒头就咸菜,是不是缺钱了?”我说出单位收服装费的事。
小英转身跑出房间,过会儿回来了,摊开手是一卷十元旧钞票,她说:“这是我们老板的钱。”“啊!你怎么能…”我有点惊讶,她听后笑弯了腰说:“放心,这钱不是偷的,这是我攒的工资,你手头紧先拿着用吧!”我眼眶有些湿润,说等我发工资一定马上还你。
1998年的小英围个破毛巾,整日从事与烦躁的捞麻花工作,但她很关心他人,对爱情充满向往,对生活充满热情,最大愿望等自己的爱人回来好好过日子,但生活给她开了个玩笑,她成了妓女。
1998年的我穷却快乐,整日埋头新闻稿件写作,以当知名记者为理想,但生活也给我开了个玩笑,我成了强盗,有车有房,穿名牌、喝洋酒,全国各地跑,心中装的不再是责任、理想,一肚坏水,两只贼眼,快门一按,几张照片附篇报道,专以敲诈企事业单位为生。
来到那条熟悉的街道,墙壁斑驳许多,很多房屋墙面上都写着个大大的“拆”字。
找到刘秃子的商店,刘秃子苍老很多,秃顶上多了些白发,见我后说:“秀才你发财啦,还是你们有学问的人好,我在这都呆十来年了,就盼着拆迁补点钱养老了。”
我给他跟烟,问他知不知道小英的事,他叹息着说:“听街坊们说啦,唉,那么好个小妮!”我问他我离开这里后,小英咋就走上那条路了。
他点上烟,吸了一口说:“记得那时小英远方的男朋友回来了,那个混蛋把小英钱骗走了,人也不见了。”他向地上吐口唾沫说:“都是那混蛋把小英害了。”
记得那时小英每次发工资会叫上我一起去街上小饭馆吃上一顿,跟我探讨爱情方面的问题,问我如何对女朋友。她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听完后总说她男朋友对她也很好。
离开商店,街道上遇到领着孩子的小妖,我俩对视良久,时光逆流而上又回到那个烟雾迷蒙的秋天。
1998年小妖披散着一头黄色波浪,眼影深深,低胸短裤,拉着行李箱走进四合院,算不上特别漂亮,却很勾人,当晚刘秃子少收我五分钱话费说:“你院那个鸡看上去真野,皮肤白奶子大,帮我打听下价位吧!”
小英告诫我多加小心,王家大儿子中了小妖的毒,端麻花时只顾看小妖,麻花掉了一地。
那时小妖放荡不羁妖气十足,身边围着许多男人,每个月小妖都会换男朋友。
没想到如今小妖竟结婚生子,过起安分守己的日子,我跟小妖说起小英的事,小妖马上泪眼朦胧起来说:“都怪我,我不该教她化妆,她原本那么淳朴,本该有个幸福的家庭,是我把她教坏了。”
我说不怪你,怪她的混蛋男朋友。小妖说:“我告诉过小英,从她男朋友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可小英不听。”我问小英离开四合院时说过去哪里吗?小妖摇摇头。
最后我来到出事宾馆附近,此时已夕阳斜照,整个城市被烟雾笼罩,路上每张面孔都很模糊,不知名的夜鸟也飞得低了许多,盘旋不前,四处寻路,最后不知去处。
路边一穿着妖娆、骚气逼人小姐向我打招呼:“嗨,帅哥,你好呀!”
我问她认识个叫小英的妓女吗?
她眨着眼睫毛说:“认识呀,咱们开心完再谈,好么?”说着拿胸蹭我,
“好。”我揽过她的肩膀。
宾馆里,我浑身无力无心使活,躺在床上说你帮我吧!
她说好啊,埋头苦干起来,发丝在我大腿内侧撩动,不一会儿我喷薄而出,迷乱之后,感觉世界一片虚空,身旁小姐仿佛变成小英模样。
我点上一支烟,烟雾迷离中问她为什么要做这行。她说为了钱呗。我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喝道:“那你为什么要自杀,只为那个薄情的男朋友吗?”她推开我说:“你疯了。”
我稳定心神说:“对不起。”她说:“我也得说对不起,我不认识小英。”
我苦着笑,其实早猜到了。
她说:“不过干我们这行早把男人看透了,应该不会再为个薄情人自杀。”
我喃喃道:“或许吧。”她说:“帅哥,生活本就这样,干嘛那么较真,开心点不好吗?”
我看着窗外雾气弥漫的夜幕,1998年小英纯洁的面庞出现在夜幕中,那个脸色羞红的姑娘脚步轻盈跑到我面前,伸出手拿着几根麻花,说:“秀才,尝尝吧,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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