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班,午夜列车,悄悄带走了青春。最亲爱的人,最美的时光,渐渐刺痛了回忆……青春再见吧,那放肆的幸福。青春再见吧,那无尽的忧伤……”
夜已深透,我把音箱开到了最小的音档,地上的大瓶可乐也已经见底。摇着膀子在音乐中沉醉,空调的冷气越发通透!一首《青春再见》轻轻地摇晃着似醉非醉的肉体,灵魂早已飘飞,也许回到了从前,也许还在那列缓缓驶来的午夜地铁车厢里。一位年轻的北京披头士就坐在我车厢的对面,久久地凝视着他,我禁不住喊了声:兄弟!眼框里却慢慢浸出了莫名的泪花。 当90后还哼唱着苏打绿,00后的孩子们已唱起了软绵绵的灰太狼,80后和90后“跨界”的后生,此时恐怕也已忙着在家抱小孩儿,怀抱里天真无邪的新生代,且看他们的父母会不会以周董的“哼哼哈嘿”来充当婴儿入睡前的摇篮曲!哈哈!一不留神,二十年就过去了,几多渐次退幕的青春,像罐头厂里的罐头在岁月的传输带上。有人说,青春就是一朵花,开到了最寂寥处,也就到了该谢的档期!那么该谢就谢吧,总得把站台腾出来留给后来的“骨朵”和“蓓蕾”。 转眼又到7月,高校已是新的毕业季,毕业生们还剩下青春的尾巴,于是我眯缝起眼睛教训他们:赶紧拽好那尾巴,拽紧了还可以再折腾一把。
《中国合伙人》里片尾曲用的竟然是罗大佑《光阴的故事》,两个人的罗曼史变成了三个人的奋斗史和英雄史,歌词篡改得也真够好。耳畔不知怎地,忽就响起了当年老罗、老黄、老徐这老哥仨的《沧海一声笑》,三只破锣嗓子叠罗汉,却叠出了别一番沧桑,但见老哥仨执琴的执琴,弄笛的弄笛,击缶的击缶。山河青翠,烟雨飘摇的镜头,缓缓地被渐拉渐远,到后来只剩下一腔浊醪弄清风的喑哑,宿醉在那青纱帐里!二十年光景,当弯弓搭箭的英雄已然皓首,义薄云天的哥儿几个早把眼泪和青春一起歃进了江湖,那放肆的一声沧海笑,依旧朗朗入耳,在后生中传唱的,恐怕也依旧是当年清风的洒脱和自在!
有时,喜欢回忆的人都老了。有时,却不是我们真老,是那打鼾的呼噜声小了!也不真是少年的狷狂退了,而是梦里的沙场狼烟已经四散!正如那歌声里唱的:青春是,有多少放肆的幸福,就尾随多少无尽的忧伤!曾经的幸福和忧伤相伴着,留给中年以后的才肯是大浪拍沙的宁静。在这音乐的鼾声里醒来,才发现午夜已深,而我们摇晃不定的灵魂已不再年轻,多少个十八岁,二十五岁,三十三岁,三十八岁,四十岁……一路踏来,岁月的列车一站站报停,上下客的快门迅速开启和闭拢!沿途只撒下些花花绿绿的爆竹的碎片,烟火的流星。多少爱不释手的灯箱画片还挂在记忆隧道的站台上,上面贴着各式招贴美女的肖像,贴着散场电影的凄凉,贴着桃之夭夭的春情,也贴着白露为霜的青春迷惘。
骨子里的忧伤,一直沿着五线谱裸奔不休。在忧伤的岁月之城外,音乐之护城河清兮,以此来濯君心。骨子里忧伤的人们,忧伤就是他们灵魂的羽衣。那白衣飘飘的书生,竟也擦拭起一支忧伤的萨克斯管来,他还在一曲蓝调里继续固执地沉陷于耽美主义的酒醉。我却爱那比萨克斯更显温柔、孤独、不羁的苏格兰风笛,它在我胸腔内收起了一对声音的翅膀,一条通天的声线,潜伏着我的另一只秃鹰。在电影《勇敢的心》结尾处,伴随那一声不屈的呐喊,它托举起人类向往自由、不避凶险的高贵灵魂,仿若在辽阔的苏格兰草原上遭遇了一只鹰隼,听它高亢苍凉的回声,伴着画面中一遍遍浮现的华莱士英俊秀美、刚毅执着的脸庞,久久都不能叫人平息!
也把午夜睡熟的鼾梦,装进那流浪歌手的音乐摇篮,轻轻地摇晃几下,截留一段被泪水打湿的片段,那透明的河面上分明正漂浮着音乐的浮萍,一眼望去,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像兄弟一样排列着:老狼、齐秦、水木年华、周华健、汪峰……他们的歌声里都写满了相似的孤独、倔强、冒险、任性与执着,恍惚良久之后,也才发现,其实,那正是我们已然逝去的、不再回来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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