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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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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此岸
秋天来的时候,原本没有一丝征兆。
你看,咱们小区路边公园的那些树,一年当中,一刻也没停止过落叶,像一刻也没有停止新生各色的绿和不一样的赤与黄。
湖边那些柳树,已是第三次落英缤纷了。今年晚春与仲夏的两轮飘零,碰巧都遇上了不小的风,仿佛不太情愿的样子,演绎出温柔的肃杀和燥热的裸奔。那些提早几天出生、随后益发纯净舒展的新柳,完全抹去了先前时光的印记与影像,延续着前辈只有七八十天的短暂生命。如今这最后一批仲秋柳叶,或即将成为全部落叶乔木的最后伴侣,在冬意凛冽中,慢慢飘落其舒展了九十多天的如眉倩影。到那时,银杏、槭树与水杉的美丽树叶,早已化为春泥。
这是咱们每天上学路上的香樟树,他们永远弥散着迷人的气味,如清晨打开衣柜扑面而来的清香,他们可以轻易驱除虫病的侵袭,却无力抵御蛮力摧残,这几年的冬雪夏风一再施暴,树冠稍大,树叶稍密,都会被风雪压断胳膊吹断腿,甚至伤及路人。不过,他们就是不理会季节的交替——那些香樟树叶们,于冬春调配青绿,于夏秋变换翠绿,于四时孕育墨绿,于风雨霜雪酷暑严寒中坚守十几个月,于每个月黑风高之夜零星替换短暂枯黄的伙伴,于阳春三月结伴告别已开始郁郁葱葱的世界。年年岁岁,有条不紊。
你看附近那些花,似乎也只有过三月里那一刻短暂的樱花满地春浓。从迎春到青梅,从玉兰到紫荆,从桃花到牡丹,从三叶草到夹竹桃,从石榴花到栀子花,从美人蕉到合欢红,从彼岸花到木芙蓉,终于慢慢悠悠地接上了桂花的芳香和菊花的清馨,没有一天缺少花开花落。不说咱们周末刚刚参观的江南花博会园区万紫千红,即便是放学路上,举目街头阳台屋顶,深秋的百花齐放,也完全不亚于仲春初夏的四处芬芳。当然,春夏开放的菊花品种也远比秋天多,比如蒲公英与矢车菊。
再仔细听,孩子。雨,时不时的,一滴滴,或是一阵阵,顺着季节的面颊淌落,春夏秋冬,总是带差不多的面具、唱着似曾相识的旋律,只除了夏日雷鸣电闪相伴。风呢,匆匆或是悠闲地逡巡于季节的庄园,一拨儿挨着一拨儿,吹来了星星,送走了月亮,带去了思念,捎回了凉意,从不去梳妆打扮,惊扰春绿秋红。至于那些无常的暴风骤雨,更非季节所能约束。
你看那即将圆满的月,弯下去,弯上来,在厚重的或是淡淡的云间,或是澄明无际的天边,依依不舍,仓惶而逃,默默潜行,款款回头。天空仿佛更深邃,也更单纯了,夜更清明,更沉静了。炎夏就开始鼓噪的月饼吆喝声,终于开始嘶哑。
秋天倏忽而至。秋天就这么来了,瞟了眼古往今来的秋声赋和菊花诗,回头笑着对咱们说,那些念叨着一叶知秋的老先生,本是一群宅男女,秋天的绚丽多姿又岂是文人的赋比兴可以胜任得了的。连那个盐贩子的我花开时百花杀,也不过是后世老先生宅屋里炮制出的几个汉字而已——意象固然冷血豪放,但与秋色菊花无关。
至于果蔬粮食的各色收成,绝非秋天专属,而是全年天天不断。咱们当然知道春天桃子夏天西瓜,每年秋天玉米冬天土豆,但他们谁都不是季节的开始与结束,谁也无意代言春夏秋冬;而对于一年两三季的农作物或是已经走上寻常百姓餐桌的大棚农产品,那就每天都有收获,随时可以播种。这样一想,孩子,咱们是不是也可以醒醒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的当然,经常去看看一直忙忙叨叨的四季风物?
宅男女的数目日渐膨胀,随意褒贬四时、乱胡归类万物、发明荒唐规律、炮制道德文章的骚人墨客还会越来越多,但亲近彼此与亲近大自然的人类一定会越来越少。孩子,当没人逼着你写作文的时候,请离开电脑、手机、书本,走出房间,走出教室,去四处张望、聆听、品味、交谈或者描画你身边的一切吧——你的所见所闻,永远比任何文字和视频美妙、新颖、亲切、永恒。
(草于癸巳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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