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国.陈国篇5 [复制链接]

闲散之人

主楼

发表于 2013-12-19 08:2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他们的国.陈国篇5
　　
一．
　　公元前905年，陈国的第四任国君妫突因病谢世。至此，陈胡公妫满创立的陈国，依然走过142个春夏秋冬。
　　一块封地，一个国君，用今天的眼光看，其实就是一个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说其是一国之君，有点夸大的意思，但是，历史既然把这些存在称其为“国”，那么它的掌管者算是“国君”也不为过。
　　西周封地这件事儿，其实也是我们今天版图各地方行政管理的一种最早期的雏形，或者是最早期的模板，虽然体制上有很大的变迁，但是，究其本意而言，我个人认为，依旧属于，中央集权下的分级管理，只不过更细化，更层次，更有针对性而已。
　　鉴于这不是研究国家政体的，所以，这个话题浅尝辄止，一笔带过。
　　回眸陈国已故的四位君王，三代人，可以说是，都算是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当然，从地理和自然资源的角度上说，当年妫满陈胡公接受分封的时候，老丈人的用心良苦不必多说，哪有胳膊肘朝外拐的，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婿，怎么也得弄一块好的地方。什么资源啊，什么人气啊，什么商业啊，什么交通啊，顺便还说一点，这陈国离着周大都也不算太远，闺女回个娘家啥的，也方便。所以，周武王姬发同学就把宛丘之地给了妫满，这不算太大的私心，于情于理不算过分。
　　当然，比较争气的是人家陈国的这四任君主，个个都以江山社稷为己任，都以陈国生存发展为远虑近忧，一门心思的带着臣民搞建设，搞发展，所以，这142年，陈国经济在当时分封的诸侯国里，虽然不是鹤立鸡群，起码也是丰衣足食，百姓的日子很滋润。
　　一个国家，说一千道一万，说到底还是百姓的事儿，你把百姓理顺好了，让他们少一些牢骚，少一些抱怨，少一些不满，少一些火气，君王的日子就一定好过。我并非瞧不起我们国人，我一直再说这样一个观点，其实百姓都很自私，只要自家的日子过得好没烦恼，他们一般而言是不会和管理者过不去的。
　　发展的陈国，壮大的陈国，家底殷实的陈国，受益的是君王位子很稳当，百姓的心情很舒畅，要不怎么可能在宛丘东门之外的广场上，陈国的大爷大妈，怀春的男男女女，该跳广场舞的跳广场舞，该在蔡水河边杨柳依依下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这种景色的背后，间接告诉我们的就是，陈国是稳定的，百姓的心态是平和而快乐的。
　　当然，这毕竟都是数千年前的事儿，那场面也仅仅从现存寥寥的文字上去解读，我解读的是否对，这是我的视角。
　　总之，经历了142年的陈国，无论是自身的综合“国力”，还是它在周朝的影响力和位置感，都是值得关注的。
　　
二．
　　妫突陈孝公病逝之后，他的儿子妫圉戎继任。
　　这是陈国的第五任君主，说实话，面对先祖留下的这份基业，他该如何去做，对他而言不是一个单纯的考验。
　　历史是不会给你徘徊和彷徨的机会的，父王已驾鹤西去，江山社稷留在这里，先祖的遗训也在哪里，你将如何去做？
　　妫圉戎同学选择了义无反顾。他知道，走了的人咱也唤不回，这一刻，唯有他才是陈国的希望和明天。
　　公元前905年，陈国举行了隆重的国葬，对陈国这样一个遵从周朝礼法，秉信巫爻的国家来说，安葬前任国君那是何等重要的一件大事。当然是举国哀悼，肃然送别妫突陈孝公。人生其实就是这样，你会看到时间的残忍，它会在你不觉之间，把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尊尊悄然无声的牌位。
　　当你看着你身边至亲的人，越活越少的时候，你会不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那种莫名的苍凉和忧伤呢？其实，我们要清楚的是，生命本身就是与时间的一场俄罗斯轮盘赌，冥冥之中，肯定会有一颗属于我们自己的“子弹”，时间狞笑着看着我们自己扣动扳机，然后轰然倒下，就这么简单。
　　宛丘今日送故君，蔡水清清柳色新，鼓缶埙声呜咽处，总是新人送归人。
　　悠悠的编钟，击穿了陈国百姓的心，泪流满面的送别，因为这是一个毕生为国的人。什么叫口碑，那是百姓给你的，而不是你硬着头皮去争夺的。
　　妫突和他的父辈先祖们一样，得到了陈国百姓最好的评价。
　　一个142年的国，在一个即将烽烟四起的时代，它会何去何从，没有人知道，更无法预测，虽然陈国从上到下那么笃信巫术，卦爻，但是，他们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命其实从来都不是算出来的，而是被时间逼着一步步走出来的。
　　妫突在任这三十多年，陈国的稳定，其实是与当时社会大环境有关的。毕竟周天子刚刚平定了混乱的天下，刚刚完成了分封，在这样的时候，周朝的中央集权制，周天子的号令是管用的，因为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不仅仅忌惮于“天子令诸侯”的基本法则，更忌惮万一开罪了周天子，天子一声令下，诸侯国来围殴毕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人都知道，该低调的时候就要低调，国家亦是如此，没具备在江湖上立万字当大哥的时候，最好是夹紧尾巴，低调一些的好。
　　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周天子平天下之后的册封，基本都是周皇室三亲六故，有的基本就是血亲，碍于这个基本的亲情的面子，最早期的时候，大家也都能彼此相安无事，你乐我乐大家乐，先一团和气，客客气气吧。
　　
三．
　　妫圉戎当然不是个糊涂人，他清楚的知道父亲妫突临终之前，把权力移交给他的希望和寄托。只有142年基业的陈国，依然需要发展壮大，需要安定。
　　公元前904年早春二月，中原腹地的陈国，依然寒意料峭，但是，东门之外的蔡水边，在丝丝春风之中，性急的杨柳柔条已泛出春的绿色。
　　几天前的一场大雪，依旧覆盖着陈国，但都城之内，车马喧嚣，市井之处，人头攒动。放下了对已故君主妫突悲伤的陈人知道，悲伤是一时的情绪发泄，生活和日子总要继续才是正道。
　　这一天，陈国的百姓并不知道，妫圉戎选择了一种低调的方式，在宫殿之内，在文武群臣的注视和见证之下，在主管司仪的巫祭们的引导之下，完成了登基仪式。从完成这个仪式之后的这一刻起，他才是真正的陈国新君，从这一刻起，这才是他的国，他才是这个国真正的最高行政长官。
　　整个仪式结束后，妫圉戎带着文武百官，登上了东门城楼，看着城外皑皑白雪，看着在料峭春风里悄然开冻的蔡水，心有百感交集。他问身边的人：“朕将何去何从？”
　　肯定没有人说：“按既定方针办。”但是，问臣子的妫圉戎其实心里明镜。
　　父辈和祖辈的业绩就摆在那里，142年的陈国，从无到有，从最初的雏形到今天的规模，那是先辈留下的基业，在自己的手中怎么可能让它不继续发扬广大呢？
　　不要问，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妫圉戎应当感到释然的是，父辈留给他的江山社稷，浑然有序，有章有法，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种框架之内，把自己的执政理念注入其中，让陈国发展壮大。
　　其实一个君主，如果要推行自己的治国理政的理念，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关键点在于百姓是否买账，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百姓如果不认可你的治国理念，这样的君主下场往往都会很凄惨。
　　所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一个自古以来的朴素道理，只要你不铁了心和平头百姓过不去，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和你过不去。
　　对妫圉戎同学而言，选择是不需要太劳心费神的。142年的江山社稷此刻就握在他的手里，他掂得出其中的份量所在，更忘不掉老子妫突临终前的殷殷嘱托。有的时候不能不说一句话，那就是：素质决定一切。妫圉戎的品质是过关的，在老子妫突的教育之下，深知自己总有一天会是这个国的一国之君，所以，清楚了自己未来的人，才会有真正的使命感和荣辱感，站在东门城墙之上，看着“大好河山”，妫圉戎内心升腾的是一种庄严的使命和责任。
　　
四．
　　目标和愿景再美好，也需要一步步实施。可以赞叹的是，谁都没想到，他妫圉戎居然是陈国第二任执政时间最长的国君，其执政长度，仅仅比开国元勋，太祖妫满少了十年，这就是说，他在陈国国君位子上，一坐就是五十年，半个世纪的长度。从公元前904年一口气干到公元前855年。
　　想象一下，在数千年前，一个诸侯国的国君，在君王位子上，一坐居然半个世纪，是不是都感到枯燥？
　　然而，心中有梦，胸中有蓝图的人，大概不会是这样的感觉，妫圉戎就是这样的人。江山社稷在心上，不敢怠慢。
　　这五十年，他的目标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陈国在自己的手里，做大基业，让陈国这艘船，平稳的行驶在春秋的历史海洋之中，不偏移，不颠簸，让“一船百姓”满意放心。穿越数千年的烟云尘埃，拂去历史的迷雾，我仿佛看到这个一身布衣的妫圉戎是如何尽忠职守，致死方休的。
　　五十年的执政长度，最起码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陈国的稳定和发展，陈国百姓的满意和认同。我并非要臆造出一个数千年的明君圣主，随着陈国后面发生的那些狗血一样的故事，你会知道，我这样描述陈国开国初期的几任国君，其实是对历史的忠实和尊重。
　　顺便要延伸一下思路，从妫满立陈国哪一天起，对百姓的管束和教育陈国做的也是到位的，用周朝的礼数来约束子民，长幼有序，尊卑分明，法度有纪，巫祀活跃，传承下来之后，形成了一种被民间认可的东西，或者叫做一种“规矩”，当大家都循着这样的规矩行事的时候，社会风气自然也就不会混乱。
　　所以，持久以来，陈人多安于现状，隐居自乐，甘于贫贱，就如同他们流传下来的《诗经.陈风》里描述的那样：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简陋的门里面，有可以栖身的屋子就行，泌丘持续不断的泉水，可以充饥就成。
　　看到没？这就是百姓，对生活和物质的最基本要求。也是陈人安于现状的一种心态的表达。
　　只要国家稳定，没有战乱，只要不死于非命，毁于战火，平淡的日子，百姓就觉得是一种幸福。如果连这点小小的满足百姓都得不到，那么也就不要怪百姓揭竿子扯旗子造反了。给子民这种并不难的满足，对妫圉戎同学来说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但是，能在五十年的时间里，持续的做到，显然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陈国仅次于开国元勋妫满执政长度的妫圉戎，的确在治国理政方面，有自己的能耐，算是有两把刷子的人。你可以想象得到，数千年前的五十年的时间里，怎么都可能风调雨顺，天灾人祸肯定不可避免，但他妫圉戎都能从容应对，这就是他的本事。
　　
五．
　　我不想也不会用流水账的方式去叙说我笔下的这些历史，对我而言，那些枯燥无味的表达可以被历史学者或者研究者们津津乐道，但是，对大众而言，毫无意义。所以，我尽可能的用一种在我看来被大众所接受的方式，去诠释笔下的这些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故事的历史。
　　大气候大环境很重要，陈国的前142年发展的很平稳，到了妫圉戎这一代，他继续着这种发展，原因是多方面的，归结起来不外如下几种：其一是，先辈们给他留下了一份殷实的基业，他在这个基础上发扬光大了；其二是，陈人的总体素质相对来说较高，对生活的要求很朴实无华，碗里有黍，居有屋就很满足；其三是，当时春秋大环境使然，当时大大小小的诸侯国，虽然小的摩擦导致的兵戎相见也有，但是，在周朝的威仪和中央集权的高压统治之下，多数诸侯国都在关起门过日子，相互之间的威胁不大。
　　陈国是一个懂得“规矩”的国，该给周天子朝贡从来不含糊，时间也不拖宕，只有提前没有延后的时候。向周天子进贡，如同今天的儿子赡养老子一样，含糊不得。周朝天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家当，吃喝拉撒不仅自己要解决，更要靠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的朝贡。
　　作为早期的十二大诸侯国之一，陈国给周天子朝奉的贡品一定是最好的，这在陈人看来天经地义。妫圉戎在这些事情上，从来不含糊，也因此颇让周天子受用。
　　国内稳定，周天子满意，和其他诸侯国的邦交也说得过去，这样的陈国，当然会在春秋时期很滋润的发展和成长着。
　　五十年的时间里，妫圉戎同学把自己的身心全部投入到他的国之中，和他的前辈人一样，他所以这么投入，当然是责任，更多的还是热爱。可以穿越着想象一下，在数千年前的陈国，在妫圉戎同学治下的陈国，在他五十年的执政时间里，他多少次站在陈国城墙之上，瞩目于他的国，思考着他的国的明天和未来。
　　然而，一个再有能力的人，一个再雄心万丈的人，也无法抵挡岁月这把刀，当妫圉戎在陈国国君位子上坐到第五十个年头的时候，他知道，他老了，病了，干不动了。
　　这是公元前855年的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吗？是不是比过去来的稍晚一些？陈国宫闱深处，病榻之上，屋子里火盆的炭火很旺，但是，妫圉戎依然感觉到寒冷。他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妫宁，这一刻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父子连心，眼神的交流足够了。妫宁从父亲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切，他默默地点头。
　　忽然，屋子里悠然一暗，原来是一盏照明的灯盏没了油，当人们重新燃起这盏灯的时候，他们看到妫圉戎同学悄然无声的走了。
　　万事皆空人已去，奈何桥不归人，江山社稷五十载，难得一明君，斯人今去何方，风雪无归魂。

　　生前身后几多辉，义骨长存万骨堆；
　　人生自古谁无死？路上行人口似碑。

　　请记住他，妫圉戎，死后被谥为：陈慎公。

　　2013年12月19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