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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近
近,是天牙山的静
近在咫尺的静,岩石松针上的静。 我看见的玉皇峁端坐在楼板寨口上 悬崖上的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像流了千万年的泪,刚好 抵达俯仰的草木。 三十里外的普济桥宽厚、结实 二十里处的阳武河清浅、流金。 近,就近到石头穿上苔衣 木头转生灵芝。 日落处,蚯蚓藏在地下,冒着泥土的泡泡。 近,就近到莲花山下 听长风吹响石鼓,慢慢的 将石鼓吹成一只青色的鼓槌。 静下来,听风中渐行渐远的鼓声 仿佛慈母放下针线去门外唤儿的土语乡音。
近些,是否,还要近些
近到梨花的山、杏花的坡 近到漫天槐花飘香的小小村庄 男人们用大麦酿出烧心的酒 女人们把小米做成挠心的醋。 干脆近到兰花吐出清烟,玉米露出黄色板牙 八尺宽土炕上有二尺高的炕围画 和五尺高的父亲。 灶膛里,柴火忽闪忽闪 映照着拉风匣的母亲,我记得她 有一张桃红杏白的脸庞,现在 却成了一座荒芜的皱纹乱长的花园。
似乎,一切都已越来越近
近到一颗心的距离,让我看见了更美。 梦里梦外的街巷、院落 房前、屋后的草根们 集体武装起义,茄子长成手榴弹和手雷 豆角秧的流水线生产出长刀与短剑 南瓜花一朵朵鼓起腮帮子吹响集结号 割不绝的韭菜,冻不死的葱 红白黄联盟的萝卜,从不搞分裂的蒜 三道棱的荞麦两头尖的麦子 举起火把的红高粱 邻居家二妞脸盘一样的向日葵 被选上共和国国徽的谷穗……
走多远,也总走在鞋子里
走在或悲或喜的心上。在老家 狗窝是平房、鸡窝是楼房 老黄牛黑夜里呼噜呼噜地熟睡。 姐姐把野外采摘的鲜花嫩草都磨成了酱 一次次托人给我送到县城里的蜗居。 在老家,一截土墙上残留着白的粉灰、黑的墨汁 依稀可辨七十年代的标语 仿佛黑发中隐约长出了几根没拔掉的白发。
近,其实是近到电话打来,一瓶汾酒
刚好打开。我和你面对面坐着 像两只空杯子。近到相拥而泣 近到咫尺天涯,寂寞无边 近到人去后,夜已很深 那时候,月亮仿佛天上透着亮光的洞口 我以为自己已看见了生活的入口 我以为所有遥远的,都已皈依到了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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