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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馅儿饺 文/秋枫赋 粗茶淡饭、野菜杂粮，我都可以下咽，从不挑剔——生活在五六十年代的孩子能有个温饱就相当知足了，那里还轮的上让你挑三拣四？可我就是有个怪癖——不沾肉馅儿。即使是饿着，只给碗饺子汤喝，我也不会去吃肉馅儿饺子（包子）！ 这缘于我的母亲，母亲吃素。 陪母亲吃素馅儿饺子已是非常久远的事了。 记得那时，我家住在西城的学院胡同，一座典型的两进深的四合院儿里。一到过年，父亲会到附近的“大天津”一带购置年货。他会精心地为我和母亲买齐做过年饺子的佐料：木耳、黄花菜、黄韭、粉丝、油条、虾皮、豆腐丝儿、海带…… 记得那年的三十儿晚上，饺子馅儿是父亲亲自调制的。他细心地剥去大白菜的绿帮儿，专用里层细白脆嫩的部分做饺子馅儿的主料，然后把事先发好的木耳、海带、粉丝、黄花、炒鸡蛋等切碎，点缀其中最后放上韭黄，加香油调匀；当然其他调味品是不能少的…… 那年父亲做馅儿时，母亲就坐在旁边儿。她爱笑，常年病痛的折磨，那张原本漂亮文静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连笑都是无力的……母亲看着父亲忙碌，歉意地说： “这素馅儿比肉的还费事呢，以后别放这么多佐料了，大白菜里搁些虾皮儿有个清鲜味儿就好，不然孩子吃惯了，以后谁为她做……”说着，声音低下去了，似有泪光闪过…… “尽想些没用的！你和孩子爱吃，我就还给你们做！”父亲打断母亲的话。当时，我不完全理解他们的对话，但，还是心里忐忑，悄悄离开父母，情绪低落。 那一年的初一，也是父亲煮的饺子。为了不串味儿，父亲总是先为我和母亲煮素馅儿的，然后再煮他和弟弟吃的肉馅的饺子。边忙活，父亲还高兴地为我们讲解：“吃饺子有讲究，吃头锅的。你们看你妈就有福气，人家吃素，就得先煮！‘头锅饺子二锅面，赛过烙饼炒鸡蛋！’……”父亲这么一说，闹的弟弟也非吃我们的“头锅饺子”了！ 煮完饺子，父亲轻轻扶起母亲，让她舒服地靠在床上，然后把饺子放到一个小碗儿里，用勺切成块儿，一块儿一块儿地喂给母亲吃。“香，这饺子馅儿调的真香！黄花菜嚼着有韧劲儿，海带有点儿咯吱咯吱的……”母亲吃着，赞着，但下咽的速度却很慢。只吃了几个，她就说很饱了，吃不下了。父亲倒是很满意：“很好了，比平时吃得多！好事啊，病见好了，病见好了！” 看母亲不吃了，我也没了再吃的兴趣，放下碗，给母亲递上毛巾擦手擦脸——那时，我能为她做的，也不过就这些吧。可母亲总夸我“懂事儿”！五六岁的我，总显得“懂事儿”。守着常年生病的母亲，我总是怕她着急、生气——后院儿的郑晓春妈妈死了，他爸给他娶了新妈妈，晓春总是哭……我害怕失去母亲，小小年纪就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有时，晚上睡下了，我会轻轻走到母亲床前试试她的鼻息、小心地听听她的心跳。母亲实在是太弱了，弱不禁风。瘦瘦的身体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真害怕她不定哪天倒下去！ 可能是太紧张了，那年的春节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自己掉了一颗后牙，很疼很疼的，满嘴的血！惊醒了，我偷偷地哭了——老人们说小孩儿做梦掉牙伤及长辈，不吉利！ 哭是哭，可梦境埋在心里，没敢告诉任何人。 那年正月十三夜里，母亲病情加重，父亲叫来二表哥准备送她去医院，我和弟弟都醒了，只见母亲挣扎着坐起来，好像精神还行，坚持自己洗脸、梳头，然后接过我递上的镜子，仔细地照照说：“还可以吧，脏了吧唧的怎么见大夫呢……”放镜子时，我没接住，镜子掉在地上……我吓坏了，急忙捡起来，愣愣地看着母亲：“别怕，宝贝！是妈妈撒手早了，没递到你手里……” 二姑听到动静，赶过来说：“岁（碎）岁（碎）平安！岁（碎）岁（碎）平安！”母亲平静地望着大家笑笑，她什么也没说…… 母亲走了，就这样走了，去了当时的中央医院。（也可能是人民医院，记忆模糊了） 姑姑一家人陪着我们，焦急地等待着。记得时间不太长，还不到中午吧，父亲和二表哥就回来了。一进门，二表哥先哭了，父亲揽过我和弟弟也失声痛哭——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天塌了！我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举目无靠、心像掉进深海般迷茫！父子三人哭成一团，姑姑抱着小弟痛哭不止。 后来据父亲说，在去医院的路上，母亲的精神似乎还好，不断叮咛着： 正月十五就要到了，我要出不了院，也别忘了给孩子单包几个素饺子，她随我，是真的不爱吃肉…… 临终前，母亲一直睁大眼睛寻找、寻找……是的，我的母亲走得不安心，她丢下了三个弱小的生命，那年小弟还不到一岁！ 正月十四，正月十四，我们失去了亲娘！ 正月十四，这个用泪和痛刻在我心灵上的日子，没有人刻意地提示过，但我从未忘记，就连那天晚上两个大姐姐带我跑到西养马营儿的一间小屋子里关上灯静坐的情景也历历在目……（注） 也许是因为母亲为我喂的第一口饺子就是素馅儿的？也许是因为那个刻骨铭心的春节最后一次陪同母亲吃的是素馅儿饺子？也许生活习性使然？也许、也许是心理下意识地要为母亲保留那片记忆的天空而留下纯粹深重的纪念？总之，几十年风风雨雨过来，无论变换怎样的生活空间，就这样坚守者、坚持着这个习惯。因为固执地坚持，伤过心、流过泪，受到过呵斥也遭过白眼，当然也有真情闪现……直至今天。 又值正月十四，我深爱的母亲、我梦境中的母亲！女儿将精心为您调制您最爱吃的素馅儿水饺，供奉于前，聊表我们姐弟三人对您的思念！ 没有灵位，没有墓地。但，母爱如山，恩重如山！母亲，您在您的儿女们心间！
(注：据说，逝去的亲人在黑夜可以回来探望，那个姐姐就带我到她的小屋等待妈妈回来……当时太小，什么都信啊。) （2011年2月13日草就，2月15日修改）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4-2-13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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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14 08: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