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动身去南方的前两天,老妈把几张黑白照片分给了我跟老弟,说这些东西以后就不代替我们保管了。还有几张是分给青岛妹妹的,说是等下次寄东西的时候一块给她邮过去。
我分到的三张,一张是我的百日照,一张是6,7岁的时候跟表妹英子的合影,还有一张是我9岁左右跟妹妹和老弟的合影。
好像我这个年龄的人百日照场景都差不多——在照相馆里一个模子下来的。我戴着一顶当时相当时髦的毛线编的六角帽,碎花的衣服,脖子下围了一个白色的围嘴儿,脚上是毛线编的小鞋,上面点缀着小蝴蝶结。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严肃望着前方。照片的右上角是时间,某年某月某日馨儿百日留念,很郑重其事。老妈说我打小照相就不会笑,怎么逗都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好像总有什么大事要思考。实在逗狠了,咧开嘴又笑猛了,样子更不受看。可能是这种摆拍让我极不自在的缘故,我对去照相馆拍照一直很抵触,到现在也是。
英子是二姨家的老大,比我小一岁,可从小就一直比我高。这让我很抑郁,因为小时候我俩走在一起,总要被人问及谁大谁小,然后接下来总是那句:孩子有早长有晚长。我虽然小,但听多了也就听出那是一句很敷衍的安慰话。她就这样一路比我高着直到成年。有一点儿嫉妒她,不过每次有人跟我说你表妹身材真好,跟模特似的,我都要高兴半天,就像人家在夸我一样。去年跟她一起出去办事,有个人跟她说,你妹妹皮肤真好。她大笑说,那是我姐。脸上的得意比我还明显。表妹跟我从小感情就很好,小学我们不同年级,但放假总要约在一起四处玩。虽然跟二姨家相距很远,两个孩子还是乐此不疲。
照片上的我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穿了一条背带裤,我记得是蓝色灯芯绒的,那条裤子我穿了很多年,裤脚放了又放,洗到后来颜色都已经泛白。灯芯绒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面料,贴在身上很舒服。直到今天这种面料还是我所钟爱的。我喜欢它的那种妥帖跟柔软,像妈妈的手。
英子到是满面笑容,因为是黑白照片,明显能看出她要比我白。我梳了两个羊角辫,没有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她梳了两条辫子,长长的刘海几乎盖住了眉毛,在辫子靠上的地方绑了一个绸缎的蝴蝶结。穿了一件带蕾丝花边的外套。她那时是个俏俏的女孩儿,长大了也还是喜欢穿那种特别妩媚的衣服,很有女人味。而我,则一直钟爱牛仔跟棉质的衣服,简洁但不够时尚。
跟妹妹和老弟的合影非常之少,这张黑白的,是童年时代唯一一张。我当时大概有9岁的样子,妹妹小我2岁,弟弟小我四岁。我穿了一件公主袖的裙子,我还记得那条裙子是老爸出差去长春买回来的,鹅黄的颜色,腰部有一个桃形的兜,裙子下摆印着三条不同颜色的燕鱼,游曳在几条水草中间。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条裙子上的燕鱼让身边的小伙伴非常羡慕,总要跟我问起是什么鱼,他们羡慕的眼神令我颇为得意——我是这些孩子里第一个知道燕鱼长什么样子的人,这满足了一个小孩子的小虚荣。
照片上我站在中间,一手揽着一个,可能是准备的时间有点久了,脸上表情有些不耐烦,老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跟妹妹正在相视而笑,好像正在交流什么好笑的话题,只有我的眼睛是目视前方的。虽然他俩那时候还很小,但脸部的轮廓还是很明显的能看出,我和弟弟很相像,脸型随老爸,而妹妹,秀气的瓜子脸则跟老妈一模一样。
三个人站在一个台阶上,前面摆了一盆文竹。身后是一个办公室,门窗开着,窗台下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晒着图纸——这是我老爸的办公室,他是这个农机厂最年轻的设计师,喜欢打乒乓球,钓鱼还有游泳。这张照片是他用一部海鸥120给我们照的。彼时,他正值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岁,在那个有些奥热的夏天的午后,用一部还需要手动对焦的相机,给他三个小小的孩子留下了一抹岁月痕迹。
似水流年是一条不能回头的长路,以为会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往往在时光的某个转角一下就失去了踪影。捏着照片努力去想老爸当时的样子,但一无所获,我那个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想及不免有些懊恼,有点若有所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