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虎步漫游 于 2014-6-5 18:54 编辑
“平遥古城很有味道，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一游历颇广的老哥曾如是言道。
“是吗？”我却有些不大以为然。我想，这或许与我曾北漂多年的经历有关，虽然业未成，钱没挣的一直囧着，但光鲜的大前门、天安门、紫禁城，以及黯然落寞于现代化楼厦丛林中的其它断壁残垣，都还算眼熟。还能切实感受到古帝都曾拥有过的雄浑气势，以及曾经的荣耀和辉煌。
杜老夫子有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俺也以为，既然北京故城已了然于心，散落于他处的小城遗存，去或不去，应无所谓。
直到前两年，忽然兴起的川军抗日剧中一再的提到“平遥”这个地名，向来喜欢历史的我终于被激发出了好奇心：这么一座历尽战火的古城，是凭什么穿越沧桑的岁月激流，完好保存到如今，又在汹涌的经济大潮中独绽异彩的呢?!
之所以有此疑问，自有缘故。俺的家乡在豫东平原，自古就是逐鹿争霸的多苦多难之地，也曾星罗棋布许多类似平遥的小城。离我家仅五十里之遥的汝南县城，就是素有天中之称的隋唐古蔡州，也是后来元明清大名鼎鼎的汝宁府治所。但在三十年前的初冬，我初见它的时候，已惟有北门尚且残存了，门洞幽深，远远望去，像一只独眼，冷冷的注视着远方。城楼顶上荒草杂乱，活像一衰病老人的白发在风中凌乱。还好，护城河倒还是那副阔深的旧模样，城门往东已沦为一道土堤的城墙也依然气势隐隐。
独立高堤上，满眼尽是萧瑟冬景，我很是凝思聚神的感叹了好大一会。这就是李愬雪夜急袭的蔡州故城么？这就是宋蒙联军绞杀下的金朝覆灭最终所在吗？！百代兴亡化烟云，荒草漠漠拥朔风。……念天地悠悠，……嘿嘿！瞧瞧！俺还是很少年的时候，就已沾染上了读书人的这点臭毛病了。
所以，自从对“平遥”开始心动后，相思之情也就日渐浓烈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前去而已。没办法，哥终究不是个阔人贵人，花自己兜里的碎银两还是要掂量再掂量的。
好在今春三月里，为了一点家中急事，我和娘子匆匆踏上了归途，须过榆林穿吕梁绕太原到晋城，然后才进入河南境内的，但新换的导航却指示我们这次要擦肩平遥而过。初，我觉得很纳闷，后来一琢磨，原来是地图更新了的缘故，心情就按耐不住的喜庆了起来。俺家娘子却先搂头打来一闷棒：不去。孩子都不在身边，没心情，下次再说。切！女人啊真可怕，一旦成了孩他娘，活得几乎连自己都忘了。
然而，在返程的时候，走近平遥，本已天晚，又恰逢雨似瓢泼。哟呵！这分明是天欲留客的节奏啊！借口前方山路难行，方向盘一转，便下了高速，往前行不远，果见大片辉煌灯火。心情一放松，也就美了，先就近找一宾馆住下，吃点饭，然后洗澡、睡觉。俺家娘子冲俺一笑：这回达到你满意了吧？！俺也一笑，态度恳切：这是天意！天意难违啊！明个早点起，咱绕着古城遛一圈，过下眼瘾就走，中吧？……
心中有事难安睡，果然如是。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已经走在古城边了。好大一座城，宛如一道青山横亘在眼前。正瞭望雾气朦朦中的古城出神呢，又见早练的人们如泛潮的鱼儿络绎不绝的在城前的空地上绕来走去，一时按捺不住，于是拉住俺家娘子的手，一起融入了这人潮之中。
以一树娇羞的桃花做衬托，远远的将被朝阳照亮的城碟收拢进镜头，又将在墙根下空地中奋力打羽毛球的几家人拍下。然后转战到题有“迎熏”的南城楼门下，迎熏----好名字！听来就觉得春意暖融融的。走到门口，意外的发现，这城门是开放式的景点，简直令人不胜惊喜。于是便款款的踱步而入，哦，原来这还有一瓮城哪！瓮城，就是在城门口额外加筑的一小城，形如瓮，敌人纵是攻破瓮城门，也会为第二道城门所阻，从而陷入四面临敌的险地，也就有了瓮中捉鳖的军事意义，可谓防守之必须，杀敌之利器。记得刘德华曾演过一个表现墨家的电影，里面就展现过瓮城的防守战法，很暴力很血腥，令人怵目惊心，不寒而栗。我们人类的智慧，也许只在生死争斗中才更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吧！
瓮城的路面，虽是大块石头铺就，却早已车辙深深。若说城墙的破败是岁月风雨的无情侵蚀，那么这深深的车辙应该就是烟火生活的艰难磨痕了。乔家大院离此不远，想必乔二爷的马车也曾数次在此辚辚而过，带来了货转四海汇通天下的光荣。
一位老人打城门外而入，虽瘦，精神却抖擞，手扶入门的铁栅栏，玩起了双杠。我笑，大爷，玩得不错啊。他也和气一笑，还行。你来玩啊？你来早了，景点都还没开门呢。我笑而点头称是。
进了城，豁然开朗，眼前现出大片低矮的青砖瓦房来，街道直而窄狭，南北东西有致。这城里居然是有居民的。而且做早练的人们虽三三两两的不多，却个个神态悠闲，连从城墙上漫过来的阳光似乎也一下子变得懒散而安静了起来。
本想到城楼上一观远景的，但通道门口还紧闭着。那就顺着干净的小街往西漫步吧，一路上见到的都是黄土高原特有的西部风格瓦房，门窗都是窑洞口的模样，看着破败，却很有“味道”。家境好的，所修的门楼格外的讲究，镂刻的花鸟琴棋书画都很生动，极有韵味，好看！一家的外墙皮脱落了，露出了里面的大块土砖，这个我眼熟，俺小时候，村里的房子大多是这样的……
到了一个路口向右转，两边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小楼了，陈旧斑驳，却悬挂有国徽还有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标语，这是什么地方？问一慢跑而来的大姐，她停下脚步，两边指指：这是法院，这是检查院。现在都搬走了。
漂亮！-----我不是指这片有明显时代风格的建筑外观，而是被这座古城所兼容并蓄着的历史原貌所打动。不是吗？这难道不也是一段历史最好的实物见证吗？不也承载着几代人的悲喜记忆么？
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影壁。原来是县衙到了，站在县衙前的长街上，觉得县衙也如同一幢破庙，并无甚威严可怖处。县衙门口对联“要酌理要揆情要度时世做这官不勤不清不慎易造孽难欺天，莫寻仇莫负气莫听教唆到此地费心费力费钱就胜人终累己。”好联！上联自然是对为官者的告诫，话儿倒也说得堂皇，但君子大人怕造孽怕天谴的有几人呢？几千年的官场，为官者千百万，常在百姓口中，戏台上流转的不过仍是包黑子寇老西，数得过来的几位青天大老爷而已，可见标榜的话儿易说却是难行通的啊！下联则应是训示“刁民”的，不外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气吞声的缩头安稳活着就算了，别给自己找不痛快，老爷们有的是闲心闲功夫，就怕你耗不起，最终落得鸡飞蛋打的，何必呢……
沿县衙门口东去，穿过骑街的听雨亭，两旁旅店较多，做小生意的也渐渐开始摆摊上市了。有卖土特产，也有卖早点的，更稀奇的是忽然听到一阵吉他的声响，在尚且清冷的街道中格外的引人，循声望去，不禁愕然，在一拱形青砖院门下，竟然是一头发花白的清瘦老者躲在卖粗粮黄煎的小推车后，旁若无人的陶然自乐呢！小曲儿还算流行，被他演绎的够动听，给这小街平添了一些浪漫的气息。
又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南望便见迎熏门高大的身影了，北望则是“市楼”跨立在街中。便决计往北走一走，街路的两旁都有幽长幽长的小巷伸展开去，我对俺家娘子感叹：这要从里面走来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我就以为到了江南了呢。正说间，身后传来清脆的铃声，闪身在路边一看，呵，是一位白净秀雅的女子。瞧！说丁香，就来了。我悄声对俺家娘子说。那女子被我们盯羞了，浅笑一下，用力的将车骑远了。
路过“同兴公”的店铺后又走过“人在驴途”，正乐不可支时，看见前面街边停了一辆骡车，载有几个粗壮的大木桶。闻着浓重的气味，我立刻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了，却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是穿越到古装剧中了吧？！赶紧拿出相机拍。那赶骡的汉子却也眼尖，赶紧挥手：别拍啊！不要拍。我笑一笑，收起了相机。他弄啥的？俺家娘子还在好奇中。拉水粪的。我回答。
到了叠檐画柱的市楼，便到了古城的中心了，北门似乎还遥遥难及，她却已有些累了，好吧，再右转到一条东西街上，往南门兜回去。路经鸿蒙堂镖局商铺若干后， 干脆钻进了一条胡同，却不料一股桐花的香甜气息迎面扑来，然后又意外的发现身处在一个被民居合围的公园里了，亭子长廊流水小桥都具备，而且在最宽阔处还有一戏台，一老者正在戏台上背对着我们，一边摇臀晃腰的作锻炼，一边放声高唱，虽然听不清字词，音调却熟悉，正是山西山曲的原汁原味。我们缓步而过，不敢惊扰了他老人家的雅兴。另一处的空地上，是几个老太太手持长剑在做操，几个小娃娃在自在的奔跑。哦，淡紫色的桐花开得好娇艳！
这情景虽安逸可心，但我们不可耽搁太久，于是从小巷中走出后，匆匆到城隍庙、文庙门口看了一眼后，竟然从东门出城了。顺着城墙的砖路一直走下去，阳光已刺眼了。东门外都是大片的居民区，街路上也热闹起来，人行车流不断，宛如我故乡的小城模样了。
东南角城墙边，柳林茂密，长丝如发，煞是春景烂漫。又留影几张后，俺家娘子说走吧。我再重重的回望了一眼那高耸的角楼，沉寂的长墙，说：走吧。
车在路上，我又想起了老哥的话：平遥古城有味道。----平遥古城的味道？单凭我这走马观花的匆匆一游，怕是难以品出的吧！
直到不远处出现一架长桥，忽然惊鸿一瞥的在路牌上看见“汾河”二字。哦，汾河，这条蕴育着酒香的河！也正是有了它的哺育，才有了曾经的平遥现在的平遥。是的了，平遥的的味道，也许是历史赋予的酒香般的味道，但更多有来自热爱这片热土这个老城的人们，生生不息传承下来完整的烟火味道。这一点，平遥足够幸运，远胜汝宁故城近乎湮灭的凄冷，也自不同于强撑颜面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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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4-6-5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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