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冉 于 2014-11-15 13:46 编辑
你们都不知道,夜,其实是五光十色的,不管表面上看来有多暗,我都能感觉到它的妩媚。
十七岁,我第一次杀人。那夜,我看见鲜血染红了柴草,月光照在那人苍白的脸上,到处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我知道,今生注定要与黑夜为伴。
而今,距离那天已经整整十七年,我成为一名成功的杀手,没人能从我枪口下逃脱,因为一个连自己生命都视作无物的人,取他人性命易如反掌,从来不会失手。
不杀人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关在出租房里,窗帘密不透风,遮挡着人间的秘密。有时我也会叫上一个姑娘陪我,但从来不让她们在我这里过夜。尽管她们说我冷得像冰,却乐于受我驱使,除了我冷俊的外表令她们莫名着迷,更重要的是,我出手阔绰。她们跟我一样,都是在这夜里讨生活的人,她们出卖肉体,而我,出卖灵魂。
我很少睡眠,也没有娱乐,唯一的爱好就是翻看我的邮件,那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故事,让我杀人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些让人哑然失笑。我帮他们杀掉过自己的仇人、情敌、同事、对手,还有一对父母——他们唯一的儿子花八十万买了二老性命。原因就是,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不满意父母为时已晚的严厉管教。按说,我应该提着我的枪去杀死这没人性的公子哥。如果我有父母,在十七岁那年,何苦为了两百元钱和一顿饱饭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从此把自己断送在黑夜里?可在八十万面前,我妥协了。当这对夫妻躺在我脚下的时候,我吹了吹枪口。一切只能怪他们自己。
我也并非什么活都接。其实我很挑剔,我经常在一堆邮件中不停翻捡,挑出我感兴趣的来。我接受了任务,便不问原因,收到定金之后不出三日,我的雇主就会得到满意的消息。而我,就会得到余下的佣金。
但是有一封邮件引起了我的好奇。一个年轻人,要杀死他重病的妻子,酬金三十万。事件本身并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邮件最后附上一句话:我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看得出来,这次不是因为恨。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给他回了封邮件:可以知道原因吗?
他的邮件很长,我不能一一赘述。我对他们的爱情故事并无兴趣。爱在我来说,是虚无的。也许做爱来得更直接,也最真实。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有一点点动容。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又一起考上了大学,可是贫困的家庭让他无法继续学业,于是,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自己出去打工,供他去念书。四年光阴很快过去,大学毕业之后他们就结了婚。他找不到工作,她就一个人独自支撑这个家;他生病,她没日没夜的照料;他远走他乡讨生活,她默默地跟着,洗衣做饭,寸步不离。好不容易熬到他的事业有了起色,已经是十年之后。他们在一个小城买了房子,准备要一个孩子,过安定的生活……可就在这时候却查出胃癌晚期。他悲痛欲绝,想尽一切办法为她治病,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她的整个身体里,布满了癌细胞,整天被痛苦折磨,生不如死。她曾苦苦哀求对她实施安乐死,但是并无法律支持,再者,她是他的挚爱,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坚持。最终,他做了另一个选择。
我给他回复:这个你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停止治疗,人自然就会死去。你何必浪费三十万?
他邮件说:对我的妻子,我不能那样做,但是我愿意用我全部的财产,换她的安宁。
没有什么犹豫,我收了定金。这是一单极好做的生意。我捧着一束鲜花走进医院的大门,他特地编造了借口离开,给我留出了下手的时间。我推开病房的门,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我慢慢走近,破天荒地,我第一次杀人没有带枪,我把花放在床头,从她脑后轻轻抽出枕头,她睁开眼睛看着我,嘴角带着轻微的笑意,我也对她笑笑,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我把枕头捂在她的脸上,她挣扎了小会,就瘫软下去了。我又把枕头轻轻放回她脑后,拢好她的头发,替她盖好被子。
一切都那么安祥,就像,我从来没有来过。
我转身离开。在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与一个憔悴的年轻人擦肩而过,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交错,但我杀手敏锐的余光已经看见,他眼睛里饱含的泪水,呼之欲出。
夜色还是那么迷人,渐渐淹没了我的身影。此时我特别想找一个圆润美丽的姑娘,也让我能这样爱一场。我想我已经不适合做杀手了,因为,我看到了人间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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