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跟前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绞车的后压柱东倒西歪,上面扯拉的保险绳挣得紧紧地,挂在液压柱上的操控按钮摔倒在地。绞车来了一个饶头部而转的一百八十度,人便惨遭袭击。
我的视线钻过立着人的空隙,只见他半窝着,上身贴着矿工的腿,脸色煞白,眼睛闭着,好像听不到了喘气的声音,好像安然的睡过去了。他的矿帽被摔在了一边,连里边的帽衬也扯掉了,矿灯被横在地上三米多长的大木柱压着。“快点、用双层网,”“快点,就这样就行,”“快点,快……”紧张的我连拉网片的手都哆嗦着,几个人慌忙出去找到了原先使用的铁梯子,网片胡乱朝上一搭,搂着他的腰,轻轻抬起他的腿慢慢放上。此间不带矿帽的他感觉很是诧异,额前的几绺头发紧束着,湿湿的冒着汗气,哎!刚抬得的如梁的木柱却难料断他的后生。躯体如没有筋骨的面条坍塌一团,酥软的扁陷,那脸从来没有的白,是几丝的恐怖,凉意串到了我的后背,而后鼻子猛的一酸,眼泪差点流出,于是赶忙弄出矿灯,堵回去心中伤感的流露。再看看那两个胡乱连在一起的五吨倒链,几乎能把我藏在咽喉的悲愤干涸喷出,你想:当他抬着木柱过去的时候,绞车正好甩尾撞击他的腿部,抬得木柱瞬间从肩倒地,腿部被这几顿重的庞然大物压着,任凭你怎样哭喊都无济于事,几个人难道能将这笨重的铁器推开?找倒链总需要时间,也可见那胡乱攀着的链条足见慌忙的程度,他只能痛苦的嚎叫了,而且还需要起吊的时间,此间时间弥足珍贵。
在朦胧的灯光下看着这一切:熟悉而又困倦在脸的工友,冰冷而又无情谊的器物,我愣愣的有点麻木,下一个将会是谁?真实的却是三天出一个工伤。
一个人趔趄晃悠走出来的,或者捂着身体某处等等,多半是无关紧要的皮外伤;加一个搀扶的,多是砸脚碰手的,流点鲜血也无关乎生命;当抬着的时候,就离残废或性命近乎了。小煤窑的人戏言:你听见多远“呼嗵”一声,那人啊啊的大叫,说明那人没死,如果那人没有一点动静,那就坏大事了。下一言必定说是死了。
思想转回来,我现在想他的双腿肯定骨折或面临着截肢的危险,而且鲜血已经灌满了胶靴洇透了裤腿,一切只能自己受了。都愿那二十五吨的东西没有一点灵性,死笨的不是要抬抬你的双脚,竟让那铁锹把粗细的钢绳紧的冒出了绳芯里的油,并噔噔的一阵阴森的啸叫,绳未断而这头的绞车却动了局势。那以前的半月来都多么的正常,现在却?其实很平静的工作中隐藏着怒吼的虎威,存在着巨人用的力量,不一定哪一天会伤着谁,都是存在侥幸的心理,干一天逃一天记一个工。
快,一切都要快,四位矿工一人抬一个角,匆匆而逃,消失在工友期许的视线里。接下来将是三千米的徒步。
生命在煤堆里,微弱而又鲜活,青春在乌金里,短暂或久远!
这一夜我未迷糊一点,紧靠着白日里一两个小时断续的积攒睡眠,现在瞌睡的要死,坐上三五分钟便察觉不到过来的人,偶尔的香甜睡眠不知在一月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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