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过信陵饮 于 2014-12-16 18:49 编辑
夕阳余辉里的一面墙,青砖,肃立,我一直没改变姿势。 “醒荷子,你何悲?”想问那个忙碌的人。素衣,沉锄,皱纹里的汗水。如果可以,哪怕仅仅为你添一份清凉。昨天,你送走了女儿,又独自一个人。女儿回头时,你招手:囡,放心,妈惯了。女儿牵她儿子的小手走远,“妈咪,我们什么时候来?”稚嫩的童音被那小背影撒下。你转身,在我身上刻一道新的痕。你不识字,那是你表达的方式。悲和喜,一年四季,我的身上,旧雕未淡,又添新镂。 三十年前,一院四屋,北居小,我是北居的北墙,默对夕阳,我一直未改变方向。 “醒荷子,你何痴?”想问那个纤弱的人。青丝,煤灯,埋头处的泪水。如果可以,哪怕仅仅给你温一壶开水。郎去无音讯,你说:他会回来。仅仅因为,盖头揭开,有一双凝视过你花容的眼。妯娌婆媳,你没心眼,一锅,一筐,和女儿小家独处。日出你离,日暮你归,风雨不改。小屋檐下,小花衣,长马尾,小眼满满是恋母的霞。一路坚持,愁煞多少须眉恨。 燕衔春秋,水流载怨,北园泥土数翻。青藤,打碗碗花,篱笆墙。我沉默如斯,几回思量。 “醒荷子,你何愁?”想问那个望月的人。丝线,童谣,酣睡的小脸。如果可以,哪怕仅仅陪你忆一段时光。那时,郎挥刀集柴,朗朗的笑,闪闪的汗。你含羞而随,水壶悬腰,啜一口,清洌洌地凉。也这般月色,举案齐眉,结发私语。女儿降生,小小,于他大手里辗转,啼哭。你笑,苍白,幸福,如一黑白照。斗转星移,总是夜凉如水,的确,除了曾经的他,没人读懂你的笑。 寂静,没人敲门,日子于墙根缓缓。俯首徐徊,你日日梳头。怜惜,我仍肃立,无泪。 “醒荷子,你何苦?”想问那个渐老的人。风霜,华发,缠绕的落丝。如果可以,哪怕仅仅帮你藏一缕忧伤。目睹女儿出嫁,花车,红毯。凌晨,你枕着我,脊背寒不胜风。你把发团埋于我肌肤的皱摺里,决定,陪我终老。那个暮色里,你靠着我,没说话,你眼深处的人生,已经不是路人可以揣摩的高度。 一个人,一个人生,注释的,是一个概念,而这概念,你寻了不下万遍。或者,谁又懂?醒荷子,于东门外,植一池荷。古墙,投影中的夕阳,醒荷子,我爱你,不爱那段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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