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流水思静 于 2015-1-31 10:25 编辑
用这个标题,缘于一篇字的意境——小毒物的旅行游记,他说,我在西塘等你。彼时,读到这句,只觉得心都柔了、软了。想想,三月的江南,古韵悠悠,流水涣涣,与一双眸子对接,该是怎样的明媚?事实上呢,这个“你”,未必就特指了人,不过是某种意象的延伸。这个路口,一场邂逅拉开序幕,你来,或者不来,气韵已在。
于文字也好,于景致也好,多数时候,实则是爱了爱的感觉,真要较真去说,有多少叹为观止呢,怕得缩减十之七八。故而就有人说,所谓旅游,是从自个儿厌倦的地方,出发去往别人厌倦的地方。真要如此存活,岂非了无生趣?故而,才有人自我慰藉:在文字里相爱,不说过去,也不说来生。
那么,何妨换个方式,跳出视觉的困囿,注入旖旎的想像。以乌镇“逢源桥”为例,一座普通的桥,桥下有水栅栏,古时水路进出关卡,唯一的特色,是分左右两半的。如果少了想象力,踢踏着也就走过了,无波无澜。小桥、流水、人家,江南司空见惯,仅此而已。
但设若停下来,佐以其他呢?爱财的说财,爱官的说官,左右逢源,各走其道,多好。便如我这般的闲人,信奉“缘来如此”的,于半桥的分流处,款款缓步而行,想像另一身影,也正悠然前行,于桥的那头相遇,会心微笑,默契满在,该是何等的惬意?!
先生时常笑话我,为了我的粗枝大叶,他说:活了几十年,才发现被老师忽悠了,会写字的哪是会观察的?都是会天花乱坠、天马行空想像的嘛。这家伙的睿智乐得我不行,选择性细化景致,也选择性盲视,确实是我惯常的特点。很多文字的美感,如同微焦镜头下纤毛毕现的精致,那是刻意的动人心魄。若是不作取舍,事无巨细兜揽,反而失却了美感。
为嘛想起写这篇了呢,缘于有文艺气质的猪娃,忽而要变通俗、烟火了,以不屑抑或调侃的语气,探讨起了海子的诗文,认为海子为普通事套上了光环,认为海子活在想像的世界,诸如:
“每一个海边居住的人天天都面朝大海想不朝都不行”;
“劈柴喂马,我七舅姥爷的外公的儿媳妇的做饲养员的大侄子天天干这个”;
“给河流山川起名字,我小学的时候就干过这事”;
“给陌生人祝福,这事有难度么,不是那么不可实现的吧”;
…… ……
为了证明自个儿观点,猪娃还不惜以身说法,举例说他“曾经很想生活在乡下,宽敞的房屋空气新鲜蔬菜新鲜,乡村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惬意”,而被老婆以现实打回原形“得了吧,下雨的时候脚都拔不出来的时候你就不那么惬意了”。由此猪娃总结了一句:“你向往的是别人正在过的普通生活。看上去很美,其实未必。”
不免乐了好一阵。曾几何时,猪娃文艺得不行,动辄抑郁了、闭关了,还探讨出家的话题。怎么忽而就换了发型?难道是余秀华那声“睡你”,让猪娃发现,俗世的粗拙远比文艺的虚无来得明快?问题在于,都说人生不如意常十之八九,足见现实的残酷性,而为了弱化现实的疼痛,想像虽然虚幻,它却是不可或缺的。
记得读书时代,似乎是惯性,被要求勾画理想,“科学家”、“医生”、“飞行员”等等,呐喊不绝于耳,实现的却微乎其微。你能由此推翻勾画时的美妙吗?你能进而否定这空想的激励效果吗?同样道理,婚姻是现实的,是家族与家族的关联,可你能由此抨击青年男女对另一半,连同对爱情的憧憬吗?如果来不及在想像里浪漫,便已被现实雕琢成刻板,我们看到的,便是少年老成、行尸走肉,哪里还有活色生香的气息?
从前的从前,北方文友相邀,说来看雪吧,看雾凇,看冰凌花,脑补一帧帧画面,被美感强烈震撼,嚷嚷着说,坚决去,必须去。但就有人说,北方有啥意思,呵气成冰,出门冻掉耳朵,让你扫雪三天,看还有多振奋。使劲儿想想,美也是实情,烦也是实情,而我不在实地,自然而然会摒弃烦,只择美放大效果。故而,我依旧兴高采烈,跟每位北方人打听雪,想像骨碌碌滚过雪地,洒落的欢悦和笑声。
海子的诗是我一直偏爱的,尽管我也认为他近乎神经质的病态,善感、敏锐到歇斯底里,但他的诗句却描画了很多美好,嗯啦,是超越现实的想像里的美好。例如他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例如他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有人说,别对大海抱有幻想,那是泛着泡沫的,空气中是鱼腥味。可海子的“春暖花开”并不是俗世的“大海”,而是精神世界的洁净和安稳。同样道理,就算你身边有个姐姐,她也只能陪着在现实浮沉,能抚慰或拯救我们的,恰恰是精神领域的,幻化出来的“姐姐”意象,“她”会引领我们跨过泥沼。
海子死了,因为他刻意塑造的美好,抵御不住俗世的清寒,或者说扛不过他内心的幽暗。可我们还活着,活在烟火的日子里,难道不能诗意栖居吗?如果可以,请许我在文字里驰骋,想像烟雨迷蒙的江南,想像一个等待的“你”,而我呢,骑着一匹枣红马,留下一串细碎的蹄印……
如此。有你的江南,我打马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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