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孟婆汤】NO.02汤 [复制链接]

浊静

主楼

发表于 2015-2-3 10: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 ~月朦胧~ 于 2015-3-3 17:33 编辑

那一日，孟婆不胜其烦，摊前的鬼魂越聚越多，推推搡搡，骂骂咧咧，都不听指挥地往前挤。孟婆出于职业操守，递过去一碗又一碗茶汤，但没人接，都碟碟不休地问这问那，继尔是哭闹，再随后就是要求去望乡台看一回，回来依然是哭哭啼啼，好不容易把茶汤接过去了，并不喝，却又放下，立时蹬在三生石边，涕泪纵横地刻下信誓旦旦的爱情誓言，最后才百般不舍地举着那碗喝了，便垂着头，醉了一般，跌跌撞撞地走过奈何桥去。也有几个性子烈的，死活不依孟婆的劝阻，变了脸的恫吓也没有用，硬是一咬牙，一纵身，直楞楞地跳进忘川河中，他们宁可在忘川河遭受千年之罪，也不肯把人世间诸多留恋或仇恨忘掉。每每这时，一天操劳下来，孟婆腰酸腿疼，今日更甚。于是，有了去五大殿找阎罗理论的愿望。

长须披发的阎罗王黄飞虎此刻已然闭上牛铃般的眼睛，魁梧的身子斜靠在椅子上，右手依然悬提着毛笔，笔端上的墨滴垂垂欲落。孟婆一看这架式，火气不打一处来，大嚷着“好你一个死王，我那里忙得都喘不上气，你到好，还有闲功夫闭目养神。”飞虎闻听此声，睁眼一看，知是善良的孟婆，急急起身备了座，一脸苦楚地说“孟婆呀，我这那是养神呢？”“不是养神是什么，你这深院后庭的，谁又会来打扰你呢？不像我们，天天在鬼魂前劳作。”说罢，一屁鼓坐了下去。“我今天来，可是要求换一个岗位的，近几日鬼魂越来越刁钻，难以侍候，长此下去，我这胳膊连端汤的气力都没有了。”“我这不也一样吗？几乎是天天熬夜，要勾点善人、恶人的六道轮回，稍稍懈怠，就会勾错了谱。”“哦！”孟婆这会回忆起刚才看到飞虎的情景，已然就是慎重思索的样子，怨责心早减去了一大半，但还是不甘心，毕竟这些年来，从没有看到一例笑的，倒是那些跳了河的烈性男女，还能激出一点叹服的记忆来，其余的人，多半凭着麻木也就打发了。

“其实你也不需如此辛苦的，不是有杨任替你审查人间善恶么？”飞虎听得孟婆如此说，咳出一阵苦笑。“你有所不知，那个甲子太岁，久行人间巡查善恶，终究只是一面之词，自鬼门关进来的人，那一个不是亦善亦恶，善恶交加的人呢？”“那到是，看来，你这份职责就是行善了，整天里绞尽脑汁地甄别善恶，比我们辛苦多了，劳心者，内伤是别个窥探不到的。”“你也不要谦虚，听黑白无常说，黄泉路上还拥挤着许多鬼魂，你看，是不是多修几条路，在彼岸花丛中再修点亭子，疏散疏散一下魂流，要不然，冲跨了你的茶汤摊，你上司王薛又该为难你了。”听飞虎这样一说，孟婆到是真急了，急急地踮起小脚拨腿就走，临出门时，不忘回过头来道谢。撂下一句，“您什么时候搬回一殿去？”就消逝了身影。

正准备落笔的飞虎，听到这句话，心底徒然上升一股寒意，近于冰点。圈册的手，也哆嗦起来，他急忙把笔搁开，以免墨点玷污了册上的名字，往事如烟一样，重新一丝丝，一丝丝地聚拢起来，按理说，做了阎王的他，本不应该再动任何感情的，无奈本性的驱使，由不得他不从反朝歌想起。当年，自己的贾氏和亲妹妹，要不是惨死于摘星楼，他也不会与弟弟飞豹、飞彪举旗造反，更不会由吕公望封为泰山天齐仁圣大帝，审核放行魂魄们六道投胎。只因自己天生侠义肝肠，在职期间，屡放怨魂还阳雪仇，故而一降再降，位列五殿坐阵。刚孟婆那句，到是对自己勤勉的认可，以为三清仙尊自会明察秋毫，恢复旧制。

今日就到此罢，飞虎停下了笔，自言自语到“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当下要紧的，还是去找孟婆聊会，聊什么呢？飞虎没有话头，但分明心头压着一块大石，他有些喘不匀气了。贾氏、黄妃妹妹、摘星楼、横旦的尸体，一幕幕又旋转着向自己眼中飞来。他摔了摔头，使劲地要让自己清醒些，想着整个地府，大致只有孟婆心思慎密，近于人情，她看出并主动提出这个委屈，就是明证。

来到茶汤铺，鬼魂不似孟婆描述的那样叫嚣了，现场规矩了许多，只是鬼魂们依旧川流不息，自望乡台下来的，在三生石刻字的，含泪喝孟婆汤的，无一例外不是神情凄惨，眼泪淋淋。这是难免的。他走到孟婆的茶汤铺前，孟婆吓了一跳，没想到飞虎竟亲自来。“汤好喝吗？”“什么？”孟婆没有听清楚飞虎问的什么，确切地说，是听清楚了，却要再一次证实一下飞虎问的是‘汤好喝吗？’这句话。“这汤有五味，当年调制时，就设计好的。”“汤好喝吗？”飞虎似乎并不关心孟婆的回答，又接着问了一句。“自东方来的鬼魂，喝着是酸味；南方的喝，是苦味；中原的喝是甘味；西方是辛的；北方呢，又是咸的。我也不知他们感觉如何？”飞虎听后，震住了，眼睛打量着孟婆，这让孟婆很不自在。飞虎的心思掠过一些安慰，原来孟婆在调制此茶汤时，一定喝了。要不，她也要时不时想起堆在长城脚下的尸骨来。“我能喝吗？”想到此，飞虎如小孩一般，忐忑地问。

“大王您可是不能喝的。”孟婆绝然想不到飞虎会问出这个问题来。“您是神，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这汤喝了，前世今生都遗忘了，不适合您。”“汤好喝吗？”飞虎又执着地问了一句，神情越发的惨淡，声调也越发的巴结了，象害了一场病，只有孟婆的汤可以治愈一样。“我就喝那么一小点。”飞虎用姆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刻度，巴求地说。“这，这，大王您看，您这不是为难我么？”孟婆手中的汤勺，扬着也不是，放着也不是，真正是左右为难起来。正好，黑白无常又枷来一个怨魂，看见飞虎在茶汤铺前，急忙过来叩拜。这一拜，到是把飞虎给拜醒了，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眼睛，立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仪。好似一个孩子，一夜间长成一名英俊的少年一样，光芒四射。孟婆这才舒下一口气来，继续替走上奈何桥的鬼魂们盛满茶汤。黑白无常拥着飞虎回五殿去了，孟婆耳中仿佛听到空中传来飞虎的声音……

每一碗汤都要盛的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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