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油怎么了?
中国用三十年的时间走完别人一百年走过的工业化的道路,所以我们煤的污染之上还要再附加油的污染。 我们的油大部分烧在车上,中国的车辆十年之间增加了将近一个亿,光北京2010年一年增加80万。 80万,把所有的车头和尾这样连起来,可以从北京排到深圳,然后再从深圳排回来,这是一年增加的。造成的结果就是这样。 北京本地的污染源当中最大的就来自机动车。 还有一个城市出乎我的意料,“某城市一年的雾霾日达到200天以上”,我就查了一下。你可以猜一下这是哪个城市。 没错,杭州。 说实话我跟你一样吃惊,是因为我一直以为这叫山色空蒙雨亦奇。 后来我就打电话问杭州市环保局,他说是,因为它是全国人均机动车保有量最大的城市,平均两个人一辆车。所以它的机动车污染要占到接近40%。 那车多就污染吗? 东京比北京车多,为什么没有这么严重的污染? 北京交通发展研究中心给我的答案是这样的,东京每天90%以上的人是在轨道交通上,他们只有不到6%的人在开车。而北京34%的人开车,中心城区基本这么堵着,一堵的时候一怠速排放是2倍以上,一刹车重金属的排放会更多。 北京每天高峰期,六环以内每个小时的PM2.5的排放量是多少?一吨。 北京人在五公里以内开车将近一半,而且我们当中有12%的人是在两公里内开,我们有7%的人是在一公里以内开。 就我们爱开车?也许有一小部分人是这样,但不会这么多人都没有理性吧? 我们有辆车,但是有宝宝之后我们的约定是,除了老人小孩,机场医院我们基本不开,我先生每天要上班,然后他就骑自行车,骑自行车在我们家楼下是这样骑的,只能这么骑。 为什么呢?这是我们的自行车道,他基本上天天就被车这么压着,北京500多万车只有一半是有停车位的,但没有一辆停在半空中,所以它就压在自行车道上,压在人行道上,就这么开。 当然全世界人性都差不多,不管的时候都这样。我们看看伦敦,当年好像也这么停的,后来伦敦就装了计时收费器,然后是这么停车的,后来伦敦又提高了自己的停车费和拥堵费,然后车是这么停的。 五十年前东京也这样,不是很容易的,所以他们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一辆一辆的把它清出去,这是对城市的精细化管理的一个考验。 爱车的人还会有另外一个疑问,就是这张照片,你看一看,北京的夜里没有车对吗?那为什么污染也这么严重呢?它真的是车带来的吗? 我的困惑一直到看到这张表才解决: 这是中科院给我的图,每一天晚上,你可以看看这张图,每一天晚上到零点的时候,有机碳的排放都会出现一个峰值,都会比当天下午三点钟要高出将近两倍,每天晚上固定出现,什么东西在北京的夜里12点定时出现呢? 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我就去了延庆: 没有任何排放设施的时候,它的排放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只这一辆车,只一项颗粒物的排放,它就是国Ⅳ车的500倍。所以柴油车的比例也不算高,它跟散煤差不多,并不多,只占17%,但是它的氮氧化物的排放,要占所有机动车的70%,它的一次性颗粒物的排放,要占到99%。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是,柴油车的尾气排放出来的颗粒物,毒性远比一般的大。 多环芳烃是致癌物,对吗?但是,柴油车排放出来的是它的升级版,叫硝基多环芳烃,它的致癌性要高出一个量级,我在延庆的时候看到这些柴油车司机,他们本人就是这种柴油车尾气最大的受害者,是癌症的高危人群。而且去处罚他们显得很不合情理,他花的是真金白银自己的钱,他买的是贴了合格证的车,要找也要找那些造假的企业来问问吧: 不知道非洲兄弟听了什么感觉,企业一定会有自己的一个辩解和理由。但是我好奇的是,十几年来,如果说这种全面造假普遍造假都存在,而且监管部门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处理他们呢? 我们不是有法律吗?我们不是有缺陷汽车产品召回的管理条例吗?你这样的产品是可以召回的呀。 但是从2004年到现在,这个法律在这类车辆上一次都没有用过。 为什么?我得到的答案是——只有当它处于“危及人身和财产安全的,不合理的危险”的时候才能召回。人家说了,这个环保设施不装跟安全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出人命。所以就没有召回的依据。 那我们有没有处罚它,让它销毁的权利呢?我们有,大气防治法已经规定了,你既可以让它停止违法行为,可以罚款,也可以让它没收销毁。那2002年这条法律到现在以来,十几年过去了,它却一次都没用。 为什么呢?我得到的答案是这样的——必须由“依法行使监督管理权”的部门来行使。每个人都说,我不知道这个部门是谁。那一共跟这个机动车管理的就那么几个部门,我就挨个问了一下,我先问了一下环境保护部,环保部说,听说不是我。我又问了一下工信部,工信部说绝对不是我,我又问了一下质监总局,质监总局说应该是我们三个吧。 也许他们的困惑有一定的理由,就是你这个法律怎么不说清楚谁管了?我又问了全国人大,他们给我的答案是这样的,这条法律看起来执法主体确实不明确。这在我们的立法当中是非常少见的情况,为什么偏偏在《大气法》的53条当中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我们采访了环保部机动车处处长丁焰,他这样说道: 丁焰:当时我们问过,你《大气法》为什么要这么写,为什么不直接写我们?人家说了,就是因为当时定这条的时候很多部门反对,不能你环保管,但是最后这个法就过不去,过不去最后等于就用了一个模糊的写法,就是叫有执法权的去做 柴静:听上去就是你们三家都查环保? 丁焰:但是实际上你还是没管住啊。合格证全是真的,车型也全是真的,环保部门也发了那个绿标了,也是国四的,没有一个部门去看那个车到底是什么,只有那个车是国一的。 柴:你说你(环保部门)有执法权,也不会有人说有问题,那你就去执法? 丁:环保部门肯定是有惰政的嫌疑,这个我承认,肯定是这样,你也没有再追。 柴:那你们这些年来你们执法连点儿牙齿都没有? 丁:我现在都张不开嘴,我怕人看见我没牙,环保尴尬不就尴尬在这儿嘛。 不光是环保部门,车企也挺尴尬的,那个造假的老板后来就跟我说,如果环保部能够去执法,去抓那些造假的车辆的话,我保证第二天就生产真的,否则的话,我生产真的,别人生产假的,明天我就垮了。然后我就问丁焰,我说你觉得人家说的合理吗?他说合理,不执法的结果就是逼别人作假。 车企还有一个说法,说我们国Ⅳ的标准早就已经确定,让大家上新车,但是国Ⅳ的油迟迟不供,而且供上来的油质量也不高, 我们就在延庆的时候,随机抽查了这辆柴油车,这是在北京加的柴油,已经是非常好的,全国最高的水平了。但是它的柴油测出下来之后,它是欧盟和日本包括美国的25倍,这样的一个柴油品质。 那我们的汽油是什么品质呢?环科院给了我一个结论:我们国家油品长期比发达国家低两到三个等级,只要提高一个等级的话,我们排放可以减少10%。 我们看上去有好油,我们有国Ⅳ以及以上的油,但是这部分油只占3%的比例,这就是杭州的痛苦,杭州有钱,想买好油,但是2013年之前就是没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只能烧国III的油。 即使在北京,看上去我们的硫含量跟欧洲美国已经接轨了,但是你再看看,要么它们就是增加大气的氧化性,形成颗粒物,要么就是增加毒性,最后一项蒸气压,它增加的是汽油蒸发出来到空中的强度。 我原来想:蒸发能蒸发多少?后来环科院的专家跟我说,你看看这照片吧: 这是用红外线拍摄的,加油站如果不加油气回收装置的话,它蒸发出来的量是这么大,每一升大概要蒸发出1.5克到大气空中来,而且我们平常开车的油箱也会自己蒸发出来,它蒸发强度大到什么程度?就是在北京我们光蒸发出来的碳氢化合物,就比汽车尾气排放出来的还要多。 而这一项物质是pm2.5的重要原料。那为什么我们不赶紧把油品弄的干净一点呢?石化行业的回答是这样的——因为国家标准不够高。这个说法看上去是合理的,你又没有理去要求企业生产比国家标准更高的油,对吧? 那我们就去问,环保部、环科院,参与制订油品标准的人,你为什么不把标准定高一点呢?我采访了环科院岳欣,他给我的答案是这样的: 小标委(石油燃料和润滑剂分技术委员会)绝大部分,大部分是石化行业的人,这个委员大部分是石化行业的。 记者:多大比例? 岳欣:大概是67%左右,大标委(全国石油产品和润滑剂标准化技术委员会)更多,大标委几乎90%以上都是石化行业的人 记者:秘书处也是石化行业? 岳欣:标委会的秘书处也在石化行业内。 记者:我曾经还可能以为你们有一票否决权。 岳欣:照说应该,环保嘛 岳欣在采访结束时的苦笑实在给我印象太深了。他回答我说,我唯一能体现我存在感的就是进门的时候在签到本上写我名字的时候。因为以前我连个投票权都没有。 他说他们也会极力地想要推动这个油品的升级,但是石化行业往往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国家的石油很大一部分从中东进口来,对吗? 比如说伊朗的油很多是重硫油,在德黑兰,他们自己也承受着这种油品质量不好带来的困扰,雾霾很大。 但他们的问题是他们没有升级的工艺,可是中国的企业是不缺这个技术的,双方的分歧就在钱上。 国III升国Ⅳ的时候,环保部说一升(涨)7分钱就够了,石化行业说那不行,得5毛钱,我说你们双方就摊开成本算一算,到底是多少钱,很简单的事情。他又苦笑了一下,说别说是我了,你去问问发改委财政部,你看他们能知道吗? 我们于是采访了发改委某位官员: 某:控制不了,比如说你是独生子,你这个小孩要学坏,你做母亲的有什么太大办法,只能全心全意打一顿呗,你能天天打啊 那也不行啊。人家有十个孩子,也不会调皮捣蛋的对吧。 柴:他们在你们面前? 某:人家根本不搭理我们,他副部级单位,你拿什么招啊?他搭理你啊,你价格司今年不涨价,明年逼上门来,你涨不涨,不涨我断供了,就这话。 我不知道环保部和发改委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实,有没有依据。所以我需要查证,我就向我们国家的石油标准委员会主任,和中国石化集团前总工程师曹湘洪先生提出想见面跟他聊一聊问几个问题的想法,然后他同意了。 一问: 为何石化行业主导标准? 记者:大石化行业的人占(标委会)多数的话,有可能会损害掉了大众的公共利益 曹湘洪:这个坦率说组织石油产品标准的制定,不应该找一个不懂炼油企业的人来制定。 记者:环保部门的人不懂吗? 曹湘洪:环保部门我认为他不懂。 二问:到底谁该来制定标准? 记者:他是觉得如果标准是你定,然后升级的时候你又说升不了,然后到了期限你又供不了油,你可能说出很多原因,但是人们就不信任你们了。 曹湘洪:对,那不信任是很容易造成误解,但是回过头来,谁有能力来起草这个东西。 记者: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比如像其他国家的情况,第一它的环保部门的人,有懂行业的人他雇佣了不少这样的人。第二他在提交这个草案之前,他就会跟石油的行业有充分的接触、了解、沟通。然后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健康报告,他的经济报告,他的炼油成本这块全部都提供给委员会。然后通过公开这个程序让大家来做研判,而且都有彼此发言,彼此辩论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方式,您觉得是可以考虑接受? 曹湘洪:可以接受,我早就想卸任标准化委员会主任。 外面人就说你拐向中石化,中石化就说你吃里扒外。 三问:为何不公开升级成本? 记者:你们能不能把自己的投入还是升级的所有的成本能够公示,让大家有个评判呢? 曹湘洪:现在社会上自然的对中石化,中石油这样的企业有一种不信任感。 记者:您认为这种不信任是从什么地方来? 曹湘洪:我们很多人不讲辩证法,只要是有缺点就把你无限放大,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 四问:“是否提高标准倒逼升级?” 记者:为什么我们不把标准提高一些,用它来倒逼油品的升级呢? 曹:油品事关安全,弄的不好就出大事了,不是阿猫阿狗谁都可以来搞经营的。 记者:他肯定会想着为什么中石化、中石油挣钱呢?大家也都可以挣钱。 曹湘洪:是大家都可以赚钱,所以我同意深化改革逐步放开,如果国家决定要推进这样的改革,那你国家去研究去吧,可能会有什么样的风险。 五问:是否可以承担更多社会责任? 记者:中石化已经是一个如此庞大的一个国有企业了,那么为什么不能够在关于环境问题上能够更多的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呢? 曹湘洪:我个人觉得中石化是大,就像一个人很胖,但是虚胖。 追求利润这是公司天性,无可厚非, 但是我们目前为止查到的结论:澳大利亚、韩国、日本、墨西哥、加拿大基本都是环境部在主导标准,即使欧盟这样的欧洲标准委员会来定的时候它会有行业协会的声音,但是也没有出现过由石化行业来主导标准制定的情况。 在中国,除了我们的油品标准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在我出发前远远没有想象到的问题,就是我们有一半的油,是完全失控的。 全球十大港口,现在有七个在中国,远洋货轮带来的污染之大,在靠近海岸线400米的地方,它排放的污染相当于五十万辆大卡车,所以在深圳66%的二氧化硫是来自轮船的。 也许你不在港口边上,但你可能生活在河流的边上。 中国20多万艘这样的船, 他用的都是最差最差的那个重油,污染到什么程度?有的码头上你可以用手把黑碳一颗一颗的捡起来。也有可能你会生活在机场的边上,飞机一起飞一吨煤油没有了,一落地一吨煤油没有了。所以广州白云机场每天排污量相当于60万辆出租车的同时排放。 也许你既不生活在港口边上,也不生活在河的边上,也不生活在机场的边上,但你一定遇到过工程的施工车辆。 有一次我在河北看到他们的时候,我以为前面失火了,跑到前面一看是它在排放黑烟,我们就跟着它进入了其中一个村庄,看到村庄门口是这样的,这个小房间里面是村里人在这里打麻将、卖彩票、还卖柴油,我不知道这些柴油从什么地方来,当时我们跟环保部一起,环保部门就说我们去查一下看看吧。他们就现成买了一个柴油壶,然后就进了最近的一家民营加油站,我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等我下车的时候发现他的证已经被加油站的老板夺走了。 老板说,环保部不能查我们,你们“有义务没权力”。 听完这句话之后,我们每个人都默默无语,然后就拎着柴油壶就散了。他说的太狠了,从煤到油一项一项下来,煤和油的消耗都这么大,我们的品质相对低劣,我们缺少清洁,我们还在排放的时候缺乏控制,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一直到这个老板这句话我觉得他莫名其妙的道出了某种事物的本质。 6、环保部怎么了? 有一天晚上,有一个从事环保工作的人给我发了1999年的一张报纸: 当年他大学毕业,他说他受到感召,进入环保局,很想有所作为,他问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么多年下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吉祥物呢? 一吨钢如果把它所有的环保成本省下来,不去装的话,他能够省100块钱,一吨煤能够省156块钱,一辆车如果不装环保设施的话,能够大概省两万。油品少升级一次,能够省500个亿。 10年前我问空气中是什么味道,我没有得到答案,现在我知道了,空气中是钱的味道。 曾经,我报道过的一位市委书记一定让我拍一拍他治理污染的成果,我们就拍了他炸烟囱的视频。他很满意,说了一句话,小柴啊,这个是为你们炸的。三年之后我又去了,原地建了一个更大的,倒是装了环保设施,我问我说运行过吗?老板搓了搓手说,哎呀,快了。 当时那个书记跟我说,都跟我讲环保,跟我讲环保,我问你,谁敢把中国的经济掉下来? 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十年之后我就去了河北的钢材市场,进去之后,空空荡荡,这些粗钢都已经生了锈,埋在荒草里头,然后有的都做了鸟窝。 我就问这个经销商小伙子,我说生意怎么样,他说你看看旁边有车来拉吗,他说这么多企业,生产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最低端的东西,而且只靠量竞争,只靠价格竞争,到最后我现在还不如去卖白菜呢。 我们生产一吨钢,要消耗多少能源呢?600公斤煤炭,3到6吨水,我们要排放多少呢,这么多二氧化硫,还有这么多烟尘,那生产这么一吨钢,现在利润有多少?你可以猜一下,多少?1000? 不,不到两块钱,连一只茶叶蛋都买不着。 烧一吨煤呢,大概得排放多少污染物?这么多二氧化硫,这么多二氧化氮,这么多一氧化碳还有这么多粉尘,你也可以猜一下一吨煤现在利润多少?多少?两个茶叶蛋? 你还真是高估了,它的结果就是连一杯饮料都买不着。 我们36个重工业当中,现在22个严重过剩。所以中石化的曹湘洪先生有一句说的是挺准确的,就像一个人胖,但是虚胖。 可是这些企业现在还在接受着大量的补助,其中一家企业政府为了避免让它退市,就隔一年给它补一次。 补多少呢?隔一年20亿。而有个已经严重亏损的企业,在拿到这个补助之后,在他们的办公室里面挂了这么一个条幅,贴身肉搏、刺刀见红、誓比某钢便宜100块。 所以央行的副行长刘士余把这些企业叫做僵尸企业,他们在消耗着大量的金融资源,他们将给我们的实体经济带来不可估量的风险。而这些企业到目前为止还在扩张。 前两天我收到一个小女孩的信,她跟我说,他们家边上的焦化厂,到现在还要扩建,要把他们家的房子拆掉,她爸不同意,然后她爸就被打伤了,她希望我能帮帮她。 这个女孩就是十年前那个看不到星星和白云的王慧卿。我问她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她说阿姨我现在顾不上身体,我现在只想让我们全家能够有个住的地方。还好前两天我给她打电话,她说那个焦化厂的老板刚刚被纪委带走了。 但是这些已经被认为是严重过剩的行业,还有将近一半的省份在十二五规划当中仍然把他们列为支柱产业,理由也很简单,如果你城镇化还要发展,只要提升1%,这东西都能消化得了,只要你盖房子就需要钢铁,只要你修路就需要跑车,不是吗? 清华的江亿院士告诉我,中国的城市也已经到了严重过剩的程度,甚至比工业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太相信,因为我觉得30年来,像我们这样普通家庭的变化,和对生活的改善,都是依靠城市化的建设来进行的。 我们家就是这样,城市化的建设不断改善着生活条件。 他问我,你是不是好几年没回山西了,我说对,他说你去看看吧。在今年我就带着孩子回一趟山西,沿途用手机拍下这段视频。 我为我的家乡能够有一些变化感到特别高兴,因为那里的人们需要富裕,需要发展。 但让我意外的是,我在这个县城里看到了那么多的房地产广告和那么多的楼盘,但是他们空着。我就问我一个亲戚,他投资了当地的房地产,我说这个楼盘到底卖出去多少,他说两三成吧,我说那为什么卖的少呢?他犹豫了一下说,好像官员实名制之后就卖不出去了。 他就把我们全家人安置进了当地的一家酒店里面,我一到酒店门口差点吓回来了,因为它是一个声称五星级酒店,而且是安排了一个总统套间,我说千万不要,他说没关系,才两百多块钱。 我就开车,我们家开车进这个停车场,这个停车场一盏灯都没有,乌漆抹黑,然后就颤巍巍过来一个大爷,拿了一个手电筒给我照着,然后一路又把我们送进酒店大堂,然后又照着手电筒,把我们送过走廊,送进房间,整个酒店连灯都不开,因为没有人住。 在全国每天要消失80个自然村,我们房屋的平均寿命只有30年,在中国一共有200多家地级市,其中184家要建成国际大都市,我们现在有14亿人,但是把这些城市规划的人口加起来,现在已经超过了34个亿。 1998年,我带着一个小箱子来到北京,在这儿上学,找到工作,我在这个城市找到我自己的价值跟归属,如果没有中国的城市化,我现在应该是在山西,我爸妈费劲千辛万苦给我找一个单位,然后我戴着蓝袖套,打着算盘渡过余生。 城市给了我们个人的自由,也给了这个国家30年来的繁荣,未来还会有三四亿人要进城,这个必然要到来,不可避免,他们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不可思议的文明和财富。 但是假如用投资拉动工业和拉动城市发展的模式不改变的话,结果会是什么?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做的测算是15年之后,我们的耗煤量会达到60亿吨,我们的用车辆会达到4亿辆,清华的倪维斗院士告诉我说,这意味着我们将在用光所有资源之前我们就用光所有的环境容量,这意味着在中国雾霾还只是刚刚开始,堵车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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