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6-3 13:47 编辑
【图片来薰衣草】念青唐古拉山全景
文友说,悄悄的,我走了,带着单反去高反,去丈量月光城与天堂的距离,去品味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的爱情。
忽而就跌落进记忆,那一段澄心静虑的时光,如此生动鲜活呈现于眼前。彼时,我在寻找着自己,一程,一程,又一程,我的签名是:当漂泊成为一种习惯。
西藏林芝线路,传说中的小九寨、小江南,是友人要抵达的,也是我感触最深的。
昔日,于浮躁里挣脱,将身心交付给流浪。然而,哪怕躺在青海湖畔的帐篷里,枕着大地的脉搏,听着天空和湖水的私语,也无法让心真正安静下来。
无独有偶,同行的驴友,一个为琐碎困囿的女子,几度欲投湖寻求所谓的解脱,迫得几个人仓促离去,不敢回头稍作顾盼。
江南也好,九寨也罢,对我吸引力并不大,那些旖旎的、柔婉的、明媚的,洗濯不了我身心的疲惫,我只想找一个拙朴的、洁净的,哪怕洪荒的境地,止息我的繁杂和躁动,因此我对林芝线路不置可否,“小江南”、“小九寨”,听一听,便有高仿甚至伪劣之嫌,于我而言,连正宗的都嗤之以鼻,能对此有多大期望值?
想象中的宁静,想象中的碧绿,想象中的简朴,想象中的生动。在众人的雀跃里,盎然里,我恹恹欲睡、波澜不惊,一路走过去了。直到抵达一座小岛,好像是叫巴松措的湖心小岛?很多观感都改变了。
湖心岛,山清水秀不在话下,让我惊奇的,是它的文化传承。西藏是全民信教的,区别于黄教文化的普及,这里是红教(藏传佛教四大教派之一)的发源地。佛教在我心中近乎神圣,不可言行亵渎,且归类于禁欲、慎独,如此等等。抵达巴松措,却不免莞尔:原来,我主观武断了,红教的最初信仰,居然是生殖崇拜。
小岛有座寺庙,其阵列布局,集中体现了红教文化,生殖图腾一目了然。原来,历史上的林芝,是罪犯发配地儿。影视剧《甄嬛传》里,甄嬛的父母曾被发配到宁古塔——据说“重冰积雪,寒苦天下所无,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度娘)。由此可见,林芝昔日的艰苦,生存的困窘。生殖图腾,缘于对生命的敬畏,缘于存活率较低的现状。
寺庙阶梯两侧,男女生殖器赫然入眼,没有半点羞涩的、猥亵的情绪,漫漫攀升起来的,竟是说不出的惭愧:比起生命最初的荒寒,我在奔忙里的颓废算什么?烟熏火燎的日子又算什么?能触摸到的,能说得出的,或许是最云淡风轻的。真正的苦痛和挣扎,是苟延残喘的存活,是缄默到死的硬撑。
那一刻,醍醐灌顶般,觉得心底清明。
就在这座湖心岛上,还有一处独特景观:桃抱松。都说,景致美不美,全凭导游一张嘴。果然如此,导游诠释为:桃树为女人,松树为男人。两棵树的合二为一,延伸出浪漫的、唯美的遐思。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下,众多游客纷纷绕树三圈,说如此男人会走桃花运,女人会更美丽动人。当然,也不乏转着玩玩的。
只是,当我静默于树前,抬头成仰望之时,竟不自觉溢满了忧伤。
桃树也好,松树也罢,他们本不是寄生性的,都有各自独立的站姿。某年、某月,某一天,阴差阳错的际遇:一颗松树落在桃树的怀里,仰人鼻息求得给养;而桃树呢,不得不担起松树这负累。多么疼痛的相处?
说是一场浩劫,也不为过吧?树是没有脚的,回避不了这错误,等待他们的命运,要么相生相融,要么相斥夭亡,没有其他选项。任何的疼痛,只能承受,只能消解……
树走不了,也开口不了。经年累月里,彼此抵触,相互啃噬,谁能计算磨难的长度?谁能丈量苦痛的宽度?爱到必须爱,痛到不能痛,只能挺直脊背,托举着疲惫,到地老天荒。还有怎样的生存,能比这个更虐心?更令人绝望?
树,存活下来了。生也坦然,死亦坦然。至今回想,竟似又透悟许多。
或许很多思辨,早已潜伏在某处,只在某一时、某一刻,被牵连而起罢。如同这红尘,哪有静地,哪有净地?有的是各种心境,很多看似平静里,实则有错综复杂,在岁月深处漫漶,不为人知。
构思这文字时,窗外有很大动静:黑云碾压而来。天昏,地暗,也肃杀。狂风猛烈撞击,玻璃窗砰砰响。伴随尘土漫卷,枝断叶落,……,一场雷霆之怒,即将从天而降。我却奇怪地安静了,不激越,更不亢奋。似乎任何的外界,我都能视若无睹,置身在外。
不经意间,想起鲁迅先生,他在《野草.题辞》里说: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做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他是战士,我不是。他挥舞着投枪,我却静安于岁月。或许有一点,能勉强与先生比肩,那便是:坦然承受身心极限,欢愉的抑或艰苦的,战栗的抑或阵痛的。不必抗拒,也无须抗拒。此时、此刻,连同窗外的暴风雨。
友人在路上。我的灵魂,竟似与她相携同行。隔万水千山,重走那条路,重温那段时光,而忽略了窗外的动静,忽略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说到底,暴风雨而已,不值得畏怯。原来,净境在心,永不会老去。我在时光里,笑靥如花。
|
-
2
查看全部评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