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习作：故园杏花在（更新完毕）

芳紫陌

　　本帖最后由芳紫陌于2015-7-422:34编辑
　　
　　前言：
　　
　　某年初春杏花开时，在一片欲开发的沿海工地，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海草房，听说里面住着一位“钉子户”：一位独守老树下老屋子的老奶奶，听说她一直在等她那被战争虏走的丈夫归来，杏花开的热烈，衬断壁残垣更显荒凉，站荒园成草的半扇木门外，听园内几声狗吠，不觉鼻头一酸，几欲落泪；待夏来，再经此处，四周圈起高高建筑围墙，而那院落虽陷在低处，却依旧在，只是繁华落尽，杏树已在浓荫里缀满青青涩果，树叶上尘土太多，掩盖了原本青葱的墨绿色，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正感伤，忽瞥见半壁院墙怒放着血一样红的蔷薇，似情人眼里燃烧的爱情玫瑰，狗吠声依旧远远传来，似乎看到一个满头白发苍苍踟蹰独立的老奶奶，面墙而立，昏浊的眼里依旧跳跃着少女的情怀……
　　
　　我的泪在阳光下肆意横飞。
　　
　　一．
　　
　　这个山海华府高档小区建的太漂亮了！
　　
　　倚山靠海之势，花园洋房，森林花园，天然氧吧，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欧式尖顶，中式的黄墙红瓦，人性化的小园别墅，天然绿化面积占建筑面积的百分之四十，当宣传广告一出，来预购者便络绎不绝。
　　
　　规划区内有一个百年小渔村，不过百十户人家，住的多是靠海打渔的渔民，这两年随经济大潮，靠海吃海，养殖海鲜，挣了大钱，集体在村东头另建了一片新别墅区，旧海草房基本已舍弃，除了一些没能力搬走的住户，也就还是些恋旧的老人。
　　
　　山海华府在起初购买这片土地的时候，早已将这个村庄做了新的打算，欲把这里打造成苑中旅游村，因为这个村的古老和名字：杏花坞。春天，这里，是一片杏花的海洋，远远看去，就似山凹里落下了一片祥云，云蒸霞蔚，旧渔村那典型的海草房，乌黑的尖顶和斑驳的青砖，残垣，断壁，在热烈的杏花衬托下，格外幽谧而古朴。恰应了宋朝王安石那首《杏花》诗中所描述的一般：“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洄。俯窥娇娆杏，未觉身胜影。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
　　
　　但起初的筹备工作不是那么顺利。房产商跟村干部一番商讨后，村干部又召集村民们做了很好的动员，并每家领到一笔丰厚的拆迁费，皆喜不自禁麻利地签了拆迁合同。
　　
　　本来很顺利的工作，却在最后遇上了一个难题。
　　
　　小渔村里有一个叫海燕的孤寡老婆婆，耳聋眼花脑子不清爽，是村里有名低保户，说起来身世凄惨，10岁随父母从内陆逃避战乱，途中与亲人失散，一路乞讨来到海边，又累又饿晕倒在沙滩上，恰被出海归来的村民丛大海发现，抱回家中喂汤喂饭，醒来后一番询问，得知其凄惨身世，让敦厚的大海和善良的老伴心疼不已，恰家里只有一个14岁的儿子，看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索性便收养了她。
　　
　　问她叫什么，只说父母管她叫妮子，于是大海两口子就另给她起名叫海燕，她就像从大海上飞来的海燕。没想到小姑娘还真就像一只勤劳的小燕子，不但勤快能干，嘴巴也甜，特别讨大海两口子欢心。大海的儿子丛海星，对孤寂成长路上忽然得到这么一个漂亮妹妹，更是高兴地天天围着妹妹转。
　　
　　丛家，原先是秀才之家，祖上在外做文官，写得一手好诗词，可不知哪首诗没写着，得罪了当朝为官者，受诬陷而被贬之此大陆最东之蛮荒之地，安家落户，转而打渔为生。可家学之风却没有丢，别看丛大龙酱紫色的脸膛，一身粗布衣，憨朴老实，全然一幅渔民本色，但却是村里少有的识文断字的秀才。春节，村里的春联，红白喜事的贴子，村民们都请丛大龙来写，还请他做了村里小私塾的先生。而丛大龙的儿子丛海星，是村里小私塾里的小秀才，读书多，懂得多，尤其诗词张口就来。
　　
　　海星对这个意外捡来的妹妹也是格外疼爱，有啥好吃的都留给她不说，还对父母说妹妹需要好好滋补身体；有谁欺负海燕，海星就毫不客气的上去护着，天天陪伴在这个妹妹身边，为讨她开心，一会儿领她上山采野花，一会儿又一块赶海挖海蛤，并教她识字背诗；海燕也是个聪明孩子，对诗词也很有领悟力，海星哥一教就会，慢慢俩人你唱我和的，很有情调。于是有些调皮的大孩子就喊海星领的是小媳妇，海星脸虽红红的不好意思，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的迹象。
　　
　　村民也善意地开大海的玩笑，说下海捞了个小美人鱼回来给儿子做儿媳妇呢。的确，经过不到半年的调养，原本瘦骨伶仃一脸菜色的小妞，红朴朴的小脸蛋像熟透的红苹果，小身板健壮了许多，家务活抢着干，听话懂事，很会侍候人，大海两口子也是越看越喜欢。
　　
　　于是过了两年，兵慌马乱的，怕节外生枝，在海星满十八岁时就给俩人早早把婚事办了。谁知婚后第三天，海星就被征了兵。而且一去就了无音讯。全国解放了也不见人影。有说死了的，有说被虏去了台湾，但一直没有确切消息。那个年代，出现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令大海夫妻思念和焦虑成疾，不久相继病倒于床，亏身边有海燕在，总是默不作声进进出出操持家务，咬着牙含着泪照顾着这对可怜的夫妇。三年自然灾害，大海夫妇先后辞世，只留一直坚信自己的海星哥哥还活在世上坚决等待丈夫归来的海燕，独守着这个孤寂的宅院。
　　
　　一直到现在，海燕婆婆还在苦苦期盼她的海星哥哥能够平安归来。当然其间也有一些男人动过海燕的心思，更有不管不顾上门求爱者，可都被海燕拒绝，也有半夜翻墙入侵的，最后海燕被逼无奈拖人给找来两条凶狠的狼狗，现在已是狼狗的第五代在看家护院了，一般人进不了这个村子最西头半山腰的院子。只有村长和邻居一位常年帮助照顾婆婆的大婶能进得去，但也得等婆婆提前把狼狗拴好了。
　　
　　村长去跟婆婆说过拆迁的事，可婆婆就一句话“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等我的海星哥回来。”
　　
　　拆迁办工作人员在村长陪同下也和婆婆有过几次交流，是隔着院门一个院里一个院外交流的，无论工作人员怎么说，婆婆就那么一句话，任谁也无法改变婆婆的主意。
　　
　　难题层层上交到了山海华府投资商，投资商把这事报告给了真正的大老板，听说那是位台商，爷爷做海产品生意起家，到他这是第二代继承人。
　　
　　

芳紫陌

　　二．
　　
　　五十五岁的季民泽，疏朗上翘的硬眉下一双睿智犀利的眼睛，透着一股笃定刚毅的神情，一看就是一位精明的商人，而他的小儿子季飞龙，二十岁的大二生，则完全不像他，柔柔弱弱的眉宇间总是缺少点什么，对！缺少季民泽的锐气；五官长得像他妈，确切说更像他姥爷，尤其鼻子左侧那颗痣不偏不离的遗传在相同位置，显得儿子文弱的气息里多了点忧郁的气质，因为按相面上说，这是颗相思痣，有它的人多为情所困。
　　
　　恰好儿子放暑假，季民泽决定带儿子到这个小渔村来散散心，同时看看工地进展问题，并拜会一下这个顽固的老婆婆。
　　
　　一来到这个海滨小城，季民泽就陷在各种应酬的酒局里分不开身，只好按排办事处的政工丛小虎陪着飞龙。
　　
　　小虎是这个小渔村里考出来的大学生，原先在市里的一家器材公司上班，后来看山海华府驻事办招当地政工，待遇优厚，还在家门口，就跳槽过来了。
　　
　　小伙子热情开朗，有着海边渔民爽快热情开朗的性格。听说陪老板的公子哥，十二万分的高兴。这一块山海间，有多少好玩的地方，找自己真是找对人了，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哪里能扎猛子下去捞到肥硕的海参，哪里咬人的海蜇最多，什么时间赶海最好，哪里能钓到大鱼，山上一年四季有什么花什么果……说起来真是淘淘不绝。
　　
　　相比之下，飞龙话要少许多，小虎比飞龙大三岁，像个大哥哥似的照顾着飞龙，受小虎性格感染，没出几天，飞龙就和小虎有说有笑，交往亲密起来。小虎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了陪好这个公子哥。头几天除了带公子哥海滨小城里美食街尝各色海鲜特色美食，就是围着海转悠。为安全其间，只是在近海处游泳，挖蛤，吃烧烤，借个小船海上垂钓，偶尔还可扬帆冲浪过把瘾。
　　
　　一天晚上，俩人游泳累了，躺在被白天的太阳烤得炽热的沙滩上闲聊。
　　
　　“小虎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当然有了，我现在正在追呢。”小虎侧脸看看身边这位帅气的公子哥问道：“像你这样又帅又有钱的公子哥，追你的姑娘应该不少吧？”
　　
　　“小虎哥，你说世上有纯粹的爱情吗？”季飞龙并没有回答小虎的问题，有点答非所问。
　　
　　“有吧！”小虎也有些不肯定，因为他现在就为这个苦恼呢，自己喜欢的女孩，父母嫌人家家里穷不太乐意，而父母热衷的那位自己又不喜欢，天天父母把“门当户对”挂在嘴上，让小虎不胜其烦。
　　
　　“唉！追我的女孩，我都不清楚，她们是追的我这个人还是追的我的家世。”飞龙幽幽地叹到。
　　
　　“那你就没遇上一个让你倾心的女孩子？”
　　
　　“有啊，当然有了，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我们家花匠的女儿，她和她的爸爸一样心灵手巧，她爸爸侍弄的花园，在我们那一片是最漂亮的，她父母在我们家帮佣，她原先在乡下，上小学才回到父母身边，她就读的是平民学校，我读的是贵族学校，可放学后，恰路过她们的学校，爸爸就让司机一块接着她，然后我们就一路说说笑笑一块回家。
　　
　　在花园里玩游戏，做作业，有时我还蹭她家的饭吃。她就像我家花园最美也是最小的那棵茉莉花一样漂亮、清纯、可爱。所以她爸妈给她起名叫茉莉。”小虎听飞龙这么描述，像看到了一个偶像剧里的画面，里面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和一个白净俊秀的小男孩在鲜花盛开的花园里你追我跑，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她善良，有爱。我们曾秘密帮助过一个在我们家附近捡垃圾的流浪汉，她总是把她的便当分一半给流浪汉吃，而且她还养了好多流浪猫流浪狗，就是我们家花园里不起眼的小花，她都无比小心呵护……她最看不得我哭，小时候我一哭，她比我哭的还伤心……”
　　
　　“我们本来商量考同一所大学，可父亲却把我送去了美国，我走时央求爹地好好照顾茉莉……可爹地表面上答应了我，暗下却在我走后，让茉莉一家回了乡下……。”飞龙仰脸望向满天星光闪烁的黛蓝色天幕，一下说了这么多似乎累了，忽然紧闭了嘴巴。
　　
　　小虎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飞龙总是一幅郁郁寡欢的神情，原来也是爱情惹得祸。
　　
　　“那你妈妈呢，你妈妈什么态度？”这么多天从没听飞龙谈过母亲。
　　
　　“我妈妈在我十岁时走了。是因为意外。”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关系。”
　　
　　“那你爸爸一直没再娶？”
　　
　　“没有，虽然我爸爸身边不缺女人，或许是因为爸爸妈妈感情一直很好，也或许妈妈是因爸爸而发生的意外，爸爸一直对妈妈抱有愧疚吧，这么多年，当然有好多女子追我爸爸，可爸爸从来没有往家领回一个女人来对我说，以后她就是我的新妈妈。”
　　
　　小虎更加明白了这个吃不愁穿不愁的公子为什么满身都是忧郁的气质了。
　　
　　为了缓解气氛，小虎转换话题说到：“飞龙，忘告诉你了，我爸妈说明天请你去我家吃我们当地的特色美食鲅鱼饺子。”
　　
　　飞龙并没有立刻回答，停了很长时间，小虎都因为飞龙睡着了，才忽听他幽幽地问：“我很久不吃这个馅的饺子了。以前妈妈常常包给我和姥爷吃，那也是我和姥爷最爱吃的面食。是不是很麻烦叔叔阿姨？”
　　
　　这几天的亲密接触，真让小虎喜欢上了这个忧郁的大男孩，不但没有一般富二代的飞扬跋扈或趾高气扬或炫富等等不良表现，反而非常懂事谦和有礼貌，甚至有些懂事的让人心疼。
　　
　　听飞龙这么说忙回到：“你要去，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一点不麻烦！”
　　
　　“那好吧，我回去再跟我爹地打个招呼。”
　　
　　“行，我十点去接你，顺便带你参观一下我生长的小渔村，一个即将消失的古老村落。”

芳紫陌

　　三．
　　
　　季民泽很晚才回到宾馆。此时飞龙已沉入了梦乡。季总看着高高瘦瘦的儿子蜷缩得像个小猫一样睡在席梦思床上，什么也没盖，不禁皱了皱眉头，扯过一边的毛毯轻轻盖在儿子身上，夏天，宾馆的空调开得有些凉。
　　
　　季民泽并没有立马离去，而是坐在一边，怔怔地望着儿子熟睡的面孔。因为有个大儿子了，当年本来是想要个女儿的，可是没想到生下的还是一个儿子，而且打小就弱不禁风的像个小女孩，而且长相随极了他的妈妈，一想到飞龙的母亲，季民泽内心那个隐秘的伤口，又丝丝作痛。
　　
　　若不是季民泽当年的不负责任，丛燕，也就是飞龙的妈妈，就不会发生那个意外的。飞龙也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喝得有些高的季民泽头昏昏沉沉，思绪纷乱，可六年前那场事故却历历在目。
　　
　　年轻桀骜的季民泽喜欢爬山，摄影，出去旅游，而同是大学同学的丛燕却文静的只愿在家写写画画，起初季民泽还时常拖着夫人，有了两个儿子后，丛燕是再不踏出家门一步，宁肯陪儿子们在家玩积木，也不愿陪季民泽到风景如画的大自然中去。
　　
　　季民泽喜欢丛燕的娴熟良德，可又有些失落无人分享旅游的乐趣，直到遇上了一位叫栾苡的志趣相同的红粉佳人，此人不简单，毕业于英国一家高等学府，而且还是经济学博士，人还长得靓丽脱俗，季民泽在一次高管组织的瑞士旅游中与之一见如故，很快就被她的非凡气质和才情打动，那次旅游归来，两人就开始了热络的联系。
　　
　　自然而然，日久生情，俩人走到了一起，慢慢感情生温，季民泽常常以业务繁忙而不回家，善解人意温柔娴惠的丛燕，从来没怀疑过季民泽，因为生意越来越大，季民泽公司业务繁忙，总是煲好各种各样的营养汤第二天按时送到季民泽的办公室慰劳辛苦工作的老公。
　　
　　之前贤妻如此之举，常令季民泽感动不已，可此时此刻，季民泽有点做贼心虚，忽然有些反感妻子天天来公司，让自已内心总是有种负罪感，竟莫名发了火，借口竟是，妻子借此举来窥察自己的行踪的，让自己很不舒服。
　　
　　丛燕很识趣，就有一段时间没再去公司打扰季民泽，但汤还是继续煲，只要季民泽回到家，总是有一锅热乎乎的季民泽爱喝的花参鸡汤小米粥等在那里。
　　
　　那年冬天那场大雪下了一天两夜，把上阿里山拍雪景的季民泽和栾苡阻在了下山道上，当天晚上新闻报道，在阿里山附近因大雪出现连环撞车事故。季民泽上山前收拾装备时，丛燕看到过，季民泽也明白告知自已是要上山拍雪景的。
　　
　　丛燕看到报道竟不顾大雪封道，开着家里的越野车直奔阿里山而来，还不忘带上那锅煲好的汤……当季民泽好不容易下山，才知道，他的妻子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车开得太快而驶离偏道，撞上护栏掉下高速路……当人们发现她的时候，那锅汤还完好，可人早已冻僵了。那是丛燕拿到驾驶证第一次开越野车。
　　
　　季民泽如五雷轰顶，丛燕的死让他一下清醒过来，悔恨不已，竟一夜花白了头发。大儿子不肯原谅他的过错出走美国，小儿子从此性格内向，后来也因茉莉的事，和自己有了深深地隔阂，很少交流，只有洞察世事变迁的岳父原谅了他，并也因此道出自己病结所在，被掠到台湾的起初几年，岳父一直不甘心与心心念念的新婚妻子这么咫尺天涯，可整整五年，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有脱离这个孤岛不说，还为此被抓，若不是心中惦记家乡的亲人，早想了断此生。最后从监狱出来时，身无分文满大街流浪，被丛燕的姥爷收留，后与丛燕母亲结婚生女，可内心却一直没有忘记海那边的旧人，慢慢相思郁结成疾，而一病不起，最终的心愿就是能回去看一眼那个小渔村，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不管她嫁人还是没嫁人。
　　
　　季民泽愧疚懊悔自己那段时间情迷心窍而背负了与妻子结婚的誓言，从此清心寡欲，除了打理好公司事务，就是陪伴病重的老岳父，在他的熏陶下，潜心研究儒释道，一心了断情欲事，并一直想了却岳父的心愿，可没想到，大陆政策刚放宽，岳父却驾鹤仙去。
　　
　　季民泽想着想着，心里翻江倒海：“飞龙，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投资建房吗？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对你妈妈的愧疚，还有了缺你姥爷的心愿。”
　　
　　季民泽想着一些心酸的往事，看着儿子睡梦中也不舒展的面孔，深深叹了口气，眼睛湿润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飞龙跟爹地说了要去小虎家吃鲅鱼饺子的事：“爹地，自从妈妈走后，咱们家再没吃过这种馅的饺子了。”
　　
　　季民泽心中一动，看看儿子，一脸凄楚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说：“飞龙，你还记得你妈包的鲅鱼饺子？”
　　
　　“当然记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飞龙接口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不说了，然后不安地看着父亲。
　　
　　季民泽看着儿子那忐忑的神情，心里像被刀子割了一下，眼里泛起一丝忧伤，不禁在心里默念到：“燕子，你走了，也把我们父子的快乐带走了！”在季民泽的心中，多希望看到一个生龙活虎，健康壮硕甚至有些不是那么太听话而叛逆些的儿子啊。
　　
　　季民泽伸出右手拍拍儿子放在桌上的右手背，笑着说：“是的，你妈妈包的鲅鱼水饺的确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所以以后我才再不吃它了，因为没人包出你妈妈包的那个味道啊。我想，你可以去尝一尝小丛妈妈包的，跟你妈妈包的比较一下，哪个更好吃，回来告诉我！”
　　
　　飞龙受到鼓励，也对爸爸笑了笑，点了下头，便埋首在早饭桌上，再没抬头。季民泽多希望儿子多和自己谈谈他的母亲啊。
　　
　　十点，小虎按时来接飞龙。飞龙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带黄边的休闲T恤，下着一件同色休闲棉麻七分裤，平时的人字拖换成了白色板鞋，显得整个人飘逸潇洒帅气，那颗褐色的痣也生动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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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小虎的父母是典型的海边生海边长大的渔民的后代，父亲是村委的会计，母亲是家庭妇女，勤劳，爽快，质朴，热情，当飞龙来的时候，这位矮矮胖胖的母亲，早已经收拾好鱼馅，一边擀皮一边包，看儿子带贵客进来，笑盈盈地眯缝着眉眼，招呼客人客厅入座，说小虎爸爸去村委一会儿回来，让小虎先招待客人喝茶。她这里一会儿就好。
　　
　　飞龙带来一袋台湾土特产，喊着阿姨好，双手递给小虎妈妈，小虎妈妈一口当地口音地喊着“哎哟，小虎啊，你看人家小伙子，多有礼貌！长得这个俊哟活像个大姑娘，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好孩子，不像我们家小虎，又皮又不听话！”
　　
　　小虎在一边不耐烦又难为情地喊一声：“妈－－！”小虎妈听儿子这么一喊有些得意地对飞龙说：“看看，看看，让我说着了吧，还不好意思了呢！”小虎知道母亲的嘴爱唠叨，忙上去揉着妈妈的肩哄着：“妈妈，好妈妈，快包吧，我和客人都饿了！”
　　
　　小虎妈一听，加快了擀皮速度，嘴上应着：“就好就好，小虎，你洗点杏给客人吃，我早上刚摘的。”
　　
　　飞龙早已看到客厅一角竹筐里盛的鲜黄鲜黄还带着露珠的杏子。飞龙却走到面板前，对小虎妈妈说：“阿姨，您教我包饺子吧。”
　　
　　小虎妈妈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头浓密乌发微卷的帅气小伙子，惊喜地问到：“你想跟我学包水饺？”
　　
　　飞龙用清澈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胖妈妈，心中涌出一股温暖的细流，肯定地点点头。
　　
　　“哎哟，真是个好孩子，这么爱学习，现在这年轻人，谁还爱做饭呢，好，阿姨教你！比我们家小虎强多了，从来没有上来主动喊着跟我学包饺子，看将来娶了媳妇，要是媳妇也不会包，想吃饺子怎么办？！”
　　
　　边数落自己的儿子，边麻利地取过一张面皮，对飞龙说到：“那，把面皮放在左手上，抹上不多不小的一朵馅，把两边皮子一合，双手大拇指和下面的这根指头攥紧边，这么往里一撮一压，就成了！”说着一个荷包似的小巧玲珑的饺子就包好了。
　　
　　可到了飞龙这里，却有些手忙脚乱，双手不听使唤地怎么也捏不到一块儿去，在小虎妈的帮助下才终于包了个不成形的饺子，可小虎妈却真诚地赞到：“不错，刚学就包得这么好，真是个聪明孩子。”
　　
　　飞龙一边不好意思地继续学着包饺子，一边问小虎妈妈：“阿姨，这个馅你是怎么调的呢？”
　　
　　小虎妈妈这下可找着倾诉的对象了，自己最拿手的面食，家里人从来没有这么上心问过自己是怎么做出来的，真是想炫耀一番都找不着机会，这会可是有人愿意听了，于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对飞龙娓娓道来：
　　
　　“我用的这个鲅鱼呢，是昨儿刚刚上船的新鲅鱼，用刀中间一剖，剔出中间连头的脊梁骨剌，就用小铁勺一勺一勺把两片肥鱼肚的肉挖到盆里，然后手戴上一次性卫生手套，一点一点的捏，把一些小剌捏出来后，就开始边倒啤酒边顺时针搅拌，至少能拌进大半杯啤酒，软糯柔滑的鲅鱼馅就搅好了，然后就开始加佐料和菜，我爱放茼蒿末，也有什么都不放的，不知你喜不喜欢茼蒿的味道？”
　　
　　飞龙边笨拙地包着边认真的听小虎妈妈讲诉着过程，茼蒿味？！姥爷就爱吃这个味的鲅鱼饺子。忙点头应到“爱吃！爱吃！”
　　
　　小虎妈妈看着眼前这个清清爽爽俊俊朗朗的小伙子，这么随和有礼貌，便油然而生七分好感，由衷地赞叹到；"真是个好孩子！你妈多有福气！”
　　
　　小虎正在茶几前吃杏子，一听这话，赶紧拿一个杏子塞进妈妈的嘴，喊到：“妈，你什么时候包完，我和小龙都饿了！”同时拿眼去瞄飞龙，飞龙低着头，认真仔细地在包手里的饺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可小虎还是隐隐看到了飞龙眼角闪闪烁烁的，也忽然心中酸酸的。
　　
　　恰好此时，小虎的爸爸，一个黝黑脸膛，个子高大健硕的典型渔家汉子，人还没进屋，高大的嗓门已亮响在耳边：“小虎妈，客人来没有？你的饺子包好了吗？”
　　
　　小虎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推妈妈：“快快，我爸回来了，您去煮饺子吧，这么一大盖帘了，够我们吃的了！”小虎妈妈笑着拍拍儿子的手，应到：“就你心急，好，我这就去煮。”说着端着一大盖帘水饺进了厨房。小虎轻声对飞龙说到：“小龙，对不起！”飞龙迅速地擦了下眼角，微笑着对小虎说：“小虎哥，没事，叔叔回来了是吧？”正说着，小虎的爸爸进了屋。彼此一番寒暄后，小虎爸爸就开始拿酒摆碗筷，桌上早已准备了四个时令小凉菜，清清气气的，望去特别有食欲。不一会儿小虎妈妈在厨房里喊：“饺子出锅喽！吃饺子就酒，越过越有！小虎，端饺子！”
　　
　　飞龙用羡慕地眼光看着这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场面，当饺子端上来时，飞龙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烫得吸溜着气，还不忘赞扬到：“阿姨，饺子真香！”
　　
　　哈哈哈，小虎一家人被飞龙逗得乐开了怀！
　　
　　吃过饭，稍坐了一会儿，飞龙要走，小虎妈妈早已用保鲜盒装了满满一盒递给飞龙：“飞龙这个拿回去晚上吃。”飞龙不好意思拿，小虎妈妈硬是塞到飞龙的怀里“别给阿姨客气，阿姨喜欢你常来做客啊！”飞龙被这一家人的热情好客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鞠躬“谢谢！谢谢阿姨的盛情！我一定还回来的！”
　　
　　小虎妈妈和爸爸相视一笑，小虎爸爸说到：“看多有教养的小伙子，小虎啊，好好跟人家飞龙学学！”
　　
　　小虎不好意思地嘟起了嘴：“好啦，好啦，我再不好也是你的儿子！走啦！”说着和飞龙走出了家门，留下身后一对有爱的夫妇一连声的“再来啊！”
　　
　　飞龙不禁对小虎说：“你真幸福，有这么恩爱的爸爸妈妈！”
　　
　　小虎听飞龙这么一说，心下一紧，忙安慰飞龙说：“你爸爸也很疼你的飞龙！”
　　
　　飞龙把头扭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半废弃的小渔村。小虎为了缓解气氛，忙喊到：“走，我带你去那个小渔村逛逛。”小虎真没想到，这一去，竟了却了一段半世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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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过了直通海边的南北大马路，东去拐向一条越来越窄的上山小径，路两边有残垣断壁，也有成垄成畦的菜园和庄稼地，但无论是废墟地还是菜园头，都有一棵虬枝纵横，绿叶婆娑，偶还有晚熟的红杏点缀其间的杏树，已过了杏花如喷火蒸霞的季节了。
　　
　　小虎说“这里，每年春天四月份是最美的季节。远远望去，就是一片杏花的海洋，就像天上落下一大片粉色的云霞，氤氲着淡紫色的云烟，所以这个村子叫杏花坞。”
　　
　　“杏花坞？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飞龙自言自语到。难不成是《红楼梦》里杏花村留在脑子里的记忆太深刻：
　　
　　“……倏尔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飞龙看着眼前似曾相识般的景象，莫名地想到一首诗，不禁轻轻吟到：“废苑杏花在，行人愁到时。独开新堑底，半露旧烧枝。晚色连荒辙，低阴覆折碑。茫茫古陵下，春尽又谁知。”默吟着，眼前就浮现出一幅画面，姥爷领他在海边，隔海眺望，眼含热泪，就曾这么一遍一遍吟诵着这首古诗的。
　　
　　走上一个陡坡，又迂回下到一片较宽阔的山凹，在古树参天的浓荫避日下，显露出一些青砖黑瓦的院墙，真恍若到了世外桃源般，有几只肥硕的母鸡在树下刨食，远远还有一两声羊的咩咩叫声，柴园里一只大黄狗眠在狗窝边，抬头看到是陌生人，懒得站起来，只是仰起脖远远地冲着园外的客人虚张声势一番，叫得并不热烈。
　　
　　飞龙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张望，恰是正午的骄阳，竟不见人的影子。有些房屋已经坍塌，村子显然已处在半荒废状态。小丛在旁边给他指指点点滔滔不绝讲着他儿时在这里生长的趣事。
　　
　　小丛指着那些被毁的房屋说：“为了配合拆迁，已有些居导先行自己扒了房顶，把有用的房梁搬走了。”
　　
　　飞龙不禁心生一丝遗憾，这要是不扒该是多古朴美丽的一个村子啊。不禁问到“现在还有人住吗？”
　　
　　“没了。基本都搬到海边新村了。除了一些一时租不到房子在这打工的外地人，再是一些恋旧的老人，比如说那八十多岁的海燕婆婆，无儿无女，任谁说也不搬走，说要等她的男人，海燕婆婆从十五岁就开始等她的男人，已经等了有七十年了，还在等！”
　　
　　飞龙一听，眉眼一开，脸上闪过一丝惊奇的神色，颇有些兴致地问：“世上还有这么执著为爱守候的人？”
　　
　　“是啊，对于海燕婆婆的身世，我也是从我爷爷那听来的，都说这个女人不容易，村里人对她都很尊重也很照顾。经常打发我们这些孩子去给她送饭，但因她养着一对在狼狗，我们并不敢进院，只是敲门等海燕婆婆出来取，她每次出来手里总是拿着一块糖果作为对我们跑腿的回报。海燕婆婆很慈祥，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现在看着都很美，虽然已经老了，却没有一般老人的邋遢，从小到大，每次见她，总感觉她没有多少变化，时光在她这里静止了一般。”
　　
　　飞龙听小虎这么说，越发的感了兴趣，忙问：“那我们现在就去拜会一下婆婆吧？”
　　
　　小虎说，也就在外面看看，院是进不去的，咱们去碰碰运气吧，看婆婆开不开门。
　　
　　飞龙在小丛的带领下穿过已了无人迹的村子，踏着光滑的青石板走向村子最东边也是最高处的一处旧院落。
　　
　　四周绿树环绕，皆是高大粗壮的老树了，要不顶着一头绿荫直入云宵，要不盘根错节如虬龙攀附在一人高的土墙上，要不顶着一头华盖遮挡了半个院落的阳光，清风习习，海风送爽，幽静寂然。古朴的青砖海草房，虽然有些破败，但依然能为屋主人挡风遮雨。
　　
　　是里外两个小院落。外院落鸡舍狗窝还有菜畦，倚墙而杵的农具，错落有序，一看院主人就是个勤快利索的人。内院三间低矮的草屋门前竟盛开着几棵漂亮的月季花鸡冠花，影影绰绰的木格窗台上放着一些晒干的菜蔬，鲜红的辣椒最显眼。在院右侧有一棵老杏树，杏树下有一眼砌了青石板高出地面一大截的水井，水井上按着提水的辘轳，辘轳上缠的粗麻绳比小孩胳膊还粗，下面吊一个古老的木桶，木桶经年的水浸，在阳光下乌润亮泽，一边的杏树盘枝错节，树荫能挡住半个院子的太阳。
　　
　　站在院墙外高高的陡坡上，飞龙看着这一切竟有些呆了，多像儿时姥爷给描述的他的家啊！
　　
　　小丛说“咱们拐过院墙到正门，去敲敲门，看婆婆在不在，狗没在院子里，难道婆婆带它们出去了？”
　　
　　下陡坡往前走了一段路刚拐过墙角，忽然飞龙惊呆得站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眼。
　　
　　眼前，那攀附在门楼四周的一片红色蔷薇花，开得如火如荼，热烈而奔放，比玫瑰还鲜艳，浓艳而茂盛的花海中，有一个满头银发的头颅，像一朵素颜的栀子花，正倚门而寐。
　　
　　斑驳的阳光打在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可那份皱皱褶褶里，却流淌着一股温润祥和的光泽，五官的玲珑依稀年轻时的俏丽秀婉，只是蒙上了一层岁月的尘埃，素布斜襟小褂罩着瘦削的胸膛，却依稀看到平缓的呼吸一起一伏，青色棉布裤，碎花布鞋旁是两只肥硕的狼狗，乖顺地趴在那里，听到动静，忽一下昂起了矫健的上身，一声狂吠，刚要起身，老奶奶及时把手按在了两只狼狗的头上，两只狼狗又低下头去呜咽着。
　　
　　小虎在狗叫的那一刻，就立马想拽着飞龙要跑，可此时的飞龙已被眼前的一幕给怔住了，怎么也挪不开腿！
　　
　　这画面怎么这么此曾相识，是出现在梦里，还是自己在哪里看到过？
　　
　　老奶奶此时也睁开眼看向这边，在看到飞龙的那刻，老奶奶竟身子一震，双手一把薅住了狗头上的毛，两只狼狗不知所措，把头更深地低下去，前爪伸开，把头俯在上面，嘴里呜呜咽咽着，老老实实任主人紧抓着头皮。
　　
　　“海星哥，你回来了？！”老奶奶眼直直地看向飞龙，嘴唇哆嗦着，眼里竟泪花闪烁。
　　
　　飞龙莫名的心一紧，鼻子一酸，眼里也含了泪水，两眼呆呆地看着老奶奶竟不知所措。
　　
　　老奶奶慢慢站了起来，两只狼狗也慢慢跟着抬起了头，疑惑的眼神看看主人，然后警惕地眼神看向拐角处的两个陌生人，狂吠一声，再抬头看看主人，站在原地没有扑上前，似乎感觉到对面的陌生人对主人有重要性。
　　
　　“海星哥，是你吗？！我是你的海燕妹妹啊！你不认得了？！”老奶奶颤微微地冲飞龙伸出了手，那手瘦得如一株老杏枝。
　　
　　小虎生怕狗上来咬了飞龙，死命拽着飞龙后退的同时，远远地喊：“婆婆，我是丛小虎，我身边这个是台湾来的客人叫飞龙，你看好你的狗，别咬了客人啊！”
　　
　　海燕婆婆听小虎这么一喊，身子一趔趄，差一点歪倒，飞龙一怔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扶住婆婆，可小虎拽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着，就在婆婆低头驱狗进院时，小虎愣是拖着飞龙下了陡坡，快步走向新区。。

芳紫陌

　　六。
　　
　　飞龙神思恍惚，机械地任丛小虎一路半拖半拉回了宾馆，倒到床上一动不动，双眼发呆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着刚才的一幕，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竟然梦到了在飞龙十四岁时逝去的姥爷。姥爷久病在身，每次母亲带飞龙去看姥爷，姥爷都躺在屋檐下的一个竹椅里，穿着一身素白的休闲棉麻服，一脸倦倦的愁容，眼神里总有掩盖不住的一丝忧伤，落寞虚弱的神情，让飞龙总感觉姥爷似乎很孤寂。看到飞龙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飞龙摸着飞龙的面宠，才有了一丝笑意，可那眼神却令飞龙总感觉陌生，像是透过他的身躯在看向不知哪里，飞龙常常在姥爷看得发呆的时候，问姥爷：“姥爷，你在看什么？”
　　
　　姥爷就回过神来，把小小的飞龙揽在怀里，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慈祥地抚摸着飞龙的头，低沉地嗓音对飞龙说：“龙儿啊，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飞龙吗？”
　　
　　飞龙摇摇头，姥爷便拉过飞龙的手说：“来，跟我念‘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飞龙只管鹦鹉学舌，并不解其意。
　　
　　姥爷看看眨着清澈大眼睛的飞龙那懵懵懂懂的神情，无声地笑着似乎又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把飞龙搂到怀里，给他讲故事：“在大海的那边，有一个小渔村，每到春天来临，村子便被似粉霞似飞雪的杏花覆盖，满村子里飘着花的芳香，燕子就快乐的捡拾着风一吹雪花一样落满地的杏花瓣，放到水缸里，看它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出神，我就悄悄地把一把杏花洒在她的头上，落满她白皙的脖颈，她就痒的咯咯直笑，攥着小粉拳追着我满院子乱跑，此时，我的爸爸妈妈就会乐呵呵地站在院子的菜地里，看我们打闹……”
　　
　　飞龙起初因为燕子是一只鸟，后来才知是姥爷的初恋情人。姥爷说：“我看到她时，她衣衫褴褛，但眉眼清秀，弱不禁风，让人心生怜惜，就像一个被父母抛弃在风雨中的稚燕，于是暗暗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一辈子。可……唉！”姥爷每每说到此，就长长叹一声气，两行浊泪挂眼角，让飞龙幼小的心灵就知道了分离苦。
　　
　　每次来，姥爷都会教他念一些朦朦胧胧的诗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渐渐飞龙就喜欢上了与姥爷这样相处的时光。
　　
　　有一次姥爷教飞龙吟那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时，给飞龙讲到：“我老家的院墙边，我爷爷种上了一株蔷薇，每年夏天，那一墙蔷薇开得把院墙变成了一座红色的海洋，那大朵大朵的朱红蔷薇，比玫瑰还要活泼热烈，艳丽无比。燕子总会用剪刀剪一些放到盛水的陶瓦罐里，高低错落，放到黑黝黝的茅屋里，顿时，满屋子流光溢彩，每个人脸上都绽出无比快乐的笑容……可惜，只是那么短短的几年……唉！”姥爷给飞龙讲述这些故事，最后都是一声无比让人心痛的叹息，然后，姥爷的眼睛就湿润了，就有晶莹的东西在眼里闪烁，慢慢懂事的飞龙就紧紧的抱紧姥爷，也眼里含泪花，心里似乎也装了啥难过的事，惆怅不已。尤其母亲不在的那几年，飞龙和姥爷相依为命，姥爷成了飞龙的精神依靠，而茉莉则是他生活里快乐的源泉。
　　
　　可是，命运不公，在夺走飞龙的母亲后没有几年，就又夺去了飞龙的姥爷，不久又和在这个家中唯一可以获得温暖所在的茉莉分工，被父亲送出了国。再回到家中，除了一直有距离感的父亲，飞龙生命里最亲的人一个也不在了。飞龙总感觉从内心深处漫溢着一股凉气，再热的天也感觉不到温暖。
　　
　　飞龙还记得姥爷临走时，紧紧地攥着飞龙的手，看着飞龙，眼神却又似穿越到远得没有边际的地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看着，飞龙摇晃着姥爷的手，哭喊着“姥爷，你不要走，我要您陪龙龙玩给龙龙讲故事，姥爷您看看您最爱的龙龙吧！”
　　
　　可姥爷就那么紧紧攥着龙龙的手，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出去看出去，一直到咽气也没有收回来……
　　
　　而今晚梦中的姥爷，眼神里多了些安祥，少了些忧伤，和蔼可亲，抚摸着飞龙的头，频频点头“龙龙长大了，长得和姥爷年轻时一样，记得好好去爱，好好去待你的婆婆，我的海燕就交给你了！她终于等到了！”
　　
　　飞龙刚想问姥爷什么，姥爷眨眼不见了，飞龙急得直喊：“姥爷！姥爷别走！”飞龙的喊叫声，把不知啥时候回来在外屋看文件的民泽喊了进来，民泽打开台灯，看到的是一头汗水大睁着眼望向虚无夜空的飞龙。
　　
　　民泽坐到儿子身边，摸了摸儿子的手，冰冷，额头也凉如冰，儿子依就一眨不眨地看向虚无的夜空，民泽晃了晃儿子的肩，拽过被蹬到一边的毛毯，轻声问到：“做恶梦了吧龙龙？”
　　
　　飞龙说：“我梦到姥爷了！”
　　
　　哦！季民泽心下一紧，起身给儿子倒了杯清水拿过来让儿子喝了，劝儿子躺下不要胡思乱想，继续睡觉。
　　
　　而季民泽却睡不着了……
　　
　　“岳父，我带飞龙来杏花坞，您感知到了？燕子，我带儿子来完成你的心愿了，你看到了吗？”
　　
　　“民泽，你知道大海那边有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有咱们的根。”
　　
　　“就在海对面的海边有一个杏花坞，春天满山凹的杏花开得像彩霞像飞雪，那里有一位漂亮的海姑娘，是爸爸最初的恋人也是他一生的牵挂……”
　　
　　“她早应嫁人了吧？”
　　
　　“不知道，我这么问爸爸，爸爸就会阴沉着脸，半天不说话，整宿整宿地咳，有一次爸爸说，她嫁人就好了，可是如果她一直在等他呢？！他说每每想到临走她说的话，他就算生活在世上，也永不得安生。”
　　
　　“哦？说得什么话？”
　　
　　“爸爸说，临走时，海燕给他一块手帕，手帕上有她咬破手指画的一朵艳丽的蔷薇花，然后对他说‘海星哥，我等你的心就像这朵血蔷薇，一直不会凋零。’爸爸说，他被误抓来台湾的头几年，还一直想尽办法想回去找她，可一次次出逃一次次被抓，最后终于死心，从此也再不敢看那方手帕，看到那一直鲜艳的蔷薇，就像看到海燕哀怨的眼神，心惊肉跳，又撕心裂肺的痛。所以来台五年后才和母亲结婚，婚后，就把它和抓来时穿的海燕给缝的那身青布衣服一块藏在军用箱底，不用看，它就时时从心里蹦出来！剌激着他的心。爸爸是被相思所害啊！”
　　
　　季民泽想到此，起身轻轻来到卧室外的客厅，打开随身旅行箱，在箱底赫然躺着那占了三分之二空间的军用弹皮包角的硬木小箱子，季民泽打开箱子，里面正静静躺着那方白棉布帕，布帕上那朵红色血蔷薇，艳色浓得赛过世上最红的玫瑰。而帕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青布衣，衬得这血染的花儿在这灯光下，闪着幽冥的光晕。
　　
　　季民泽双方捧出手帕，盯看了许久，喃喃自语：“是该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了！”

芳紫陌

　　七。
　　
　　季民泽早上醒来一侧身，没有看到飞龙，赶紧起床打电话给小虎：“小丛，飞龙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季总。我还没起床呢。”小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一看表，才七点，也不晚啊，这飞龙去哪里了呢？忽然昨天的一幕闪现在脑海，小虎头皮一麻，赶紧对着话筒说到：“季总你别着急，我有可能知道他在哪，我去找他回来。”
　　
　　小虎立马下床，套上一件棉布老头衫，大肥短裤也没来得及换，就直奔那片废村落。
　　
　　夏天早上的阳光就已经有些炽热的温度了，好在清晨的山村交汇着海风，让急走的小丛还是感觉到一片清爽的惬意。
　　
　　只是，昨天那一幕，让小丛还是有些心思不宁：“为什么婆婆看到飞龙会喊她的海星哥呢？难道飞龙长得像她的海星哥，有这么巧的事吗？飞龙也奇怪，昨天是吓傻了吗？怎么那么一幅神情，就像他真是婆婆认识的海星哥似的，竟还流了泪！”
　　
　　小虎一边想一边穿过老树浓荫下已被废弃的村子，还有一早来浇那舍不得丢掉的房前屋后菜畦的村民，大都是村里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房子虽然忍心丢弃了，可自己那精心侍弄的小菜园子，却是怎么也不忍心不管它了，即使有一天随着新楼房的崛起它也消失了，可它却种在了老农的心里。
　　
　　踏着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崎岖的上坡道，两边各有两棵高大茂盛的老杏树，乌漆的树身，岁月刻印的伤痕斑斑驳驳，如古稀之年的老叟，可头顶却蓬勃着旺盛的枝干，顶着茂密的新绿，如同老人膝下那茁壮成长的儿孙。
　　
　　拐过墙角，那片葳蕤了整个门楼的蔷薇，在清晨的艳阳下，红通通的一片，平时紧闭的大门，虚掩着，经年的风吹雨打，朱红的木门业已犬牙交错，斑驳陆离，但门上的那个篆刻狮子头的铜环，却澄明瓦亮的能照出人影来。
　　
　　小虎怕里面的大狼狗不上心跳出来，于是，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前面院落除了菜地里两只母鸡在抛食吃，静悄悄地并没有任何动静，小虎压低嗓音喊着“婆婆，婆婆在吗？”
　　
　　话音未落，后面园里传出狼狗的狂吠，小虎吓得赶紧把大门闭紧了。过了一会儿，听飞龙在园里喊“小虎哥，进来吧，狼狗拴着呢。”
　　
　　果然飞龙在里面啊！
　　
　　进得园内，前园没见人，小虎跟进后园婆婆的老屋，里面虽然简陋却整洁。进门是堂屋，迎面北墙小木格窗下是一张老式八仙桌，比杏树干还要黑，但擦得干干净净，两侧是同色的两把老式八仙椅，弯背弯把弯坐，后靠背上的那块挡板镂刻着一只昂首嗅梅的鹿，鹿角如珊瑚；桌子和椅子后面冥纸一样黄的墙上，挂着两个旧相框，里面有着一些古老的相片，当小虎眼睛扫过一张黑白泛黄的小品张时，一时瞪大了眼，里面人物脸相怎么那么像飞龙？！
　　
　　“婆婆咱们去医院吧？”小虎听飞龙在左侧面屋子说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掀开用一个青布帘遮挡的卧室门，进去看到婆婆脸皱成了核桃，躺在炕上，双眼直直的看着飞龙，就是不说话。
　　
　　“婆婆怎么了？”小虎惊问到。
　　
　　“我也不知道。昨晚一夜没睡好，一直担心婆婆，所以今晨一早我就来到了这里，门开着，喊婆婆也不应，听婆婆在炕上呻吟，于是走了进来，看婆婆脸腊黄，一摸发烫，本想出去喊人，可谁知婆婆却醒来看到我后，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飞龙说着，眼里含满了泪花。
　　
　　婆婆边呢喃着“海星哥不哭。”边抬起她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去试图给飞龙摸眼泪。飞龙双手攥住婆婆的手，边流着泪边说：“海燕婆婆，我不是海星哥，我是海星爷爷的外孙子，飞龙！”
　　
　　“啊！真得？！”小虎大吃一惊，原来如此！
　　
　　“小虎哥，你赶紧去喊我爸带人来把婆婆送医院。”
　　
　　“好好好！我这就去！”小虎风一样飞奔而去。
　　
　　“婆婆，我小时候常听姥爷谈起您，姥爷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您啊！真没想到，您还一直在等他，可他……”飞龙紧紧握着婆婆的手，边说边哭泣。
　　
　　“我的海星哥怎么了？！快说我的海星哥怎么了？！”婆婆着急地欠起了身子。
　　
　　飞龙吓得赶紧安慰婆婆：“他挺好，他挺好！”
　　
　　“我的手帕呢？海星哥，我的手帕呢？！”
　　
　　什么手帕？！飞龙不知就里。
　　
　　“就是你给我集市上买的那块白色的棉绸帕，你忘了？咱们俩个去赶集，手拉着手，走到布摊，俺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花布，馋得走不动了，但俺知道，不能乱要东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你最善解人意了，一下就看出了俺的心思，蹲下去，帮俺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块纯白色的布头，对俺说‘燕子，咱们买这块，到时候你在上面自己绣花，做成手帕，那该多漂亮啊！’”俺不好意思地说：“行，到时候俺绣上一帕杏花送给你！”你笑着说：“我一个男孩子哪好意思用这个啊！你给我绣个荷包等我会抽烟了，用它装烟天天挂在腰上，像我爷似的，美着哩！”俺说“行！俺给你绣个大大的荷包当烟袋！”可是，海星哥，还没等你学会抽烟，还没等我把手帕绣上好看的杏花，你就要去当兵，俺一急之下，只好咬破手指在手帕上画了个大大的红蔷薇，那是咱门口的花，你看到它就会想到家，想到俺的，你含泪把它接去对俺说“燕子，你等着，只要我在手帕一定不会丢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可，海星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快黑了，你咋才回来呢？！”
　　
　　飞龙被姥爷和海燕婆婆这纯真而质朴的爱情感动的泪水涟涟，又不由得为这相隔了大半个世纪而不能圆满的爱情而痛不欲生“你们爱得好苦啊！”
　　
　　“昨天，你跑了，害我坐到大半夜也没等来你，难道是我太老了，你认不出我了吗海星哥。你不要再跑了，我已经等得心都累了。你再不出现，我怕是等不下去，只有来世才能见面了！”
　　
　　飞龙终于明白为什么婆婆今天病了，难道婆婆就那么一直坐在门口，一直那么坐着，坐到半夜？！
　　
　　“婆婆！”飞龙心如刀割。
　　
　　“不哭，你回来就好了。我也可以歇歇了。只是你为什么把我的手帕弄丢了呢？所以你才不敢回来的吗？你直是个傻瓜，只要你人好好的回来，手帕丢了就丢了呗，你不知道，你这人不回来也没了音信，害得爹娘好苦啊，想你想得把眼睛都哭瞎了！我不敢在他们面前哭，我只有在夜里哭。海星哥，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哭声啊？是捂着被子哭的，我怕声太大，让爹娘听见更难受。后来他们劝我改嫁，海星哥，我决不会走的，我一定要在这里守着咱们的家咱们的爹娘咱们的院子咱们的杏花蔷薇花，等你回来，咱们还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呢！”说到这里，婆婆皱巴巴黄得像这土墙的脸上竟隐隐有了些许红晕。
　　
　　飞龙听着，抽泣着，不知怎么安慰着婆婆，只有紧紧抓着婆婆的手。
　　
　　或许是说了太多累了，也或许是有什么触动了婆婆的心，婆婆闭了眼，呼吸一阵紧似一阵，只见薄薄一条洗得发了白的花布单下，婆婆的胸脯隐隐地起伏着。
　　
　　飞龙吓得只摇晃婆婆的手，哑着嗓子喊到“婆婆，您要坚强啊，您一定要好好的啊，让飞龙来陪伴您好吗？”
　　
　　就在飞龙手足无措时，季民泽一头汗水的走了进来。
　　
　　“爸－！”飞龙一脸泪水地冲季民泽喊到：“你快来救救婆婆，她就是姥爷的海燕啊！”
　　
　　季民泽听儿子这么一说，再看眼前的一幕，立马脑子里闪现出病重中岳父的嘱托“民泽啊，一定要替我回去看看啊！”，也不禁眼里泛上了辛酸的泪花，赶紧把手上提的那个军用箱放在婆婆的头边，轻声地呼唤着婆婆：“海燕婆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手帕，海星爷爷穿得衣服、还有你给他的血蔷薇花手帕。”边说边取出了衣服和手帕。
　　
　　紧闭双眼的婆婆，忽一下睁开了昏浊的双目，眼里含着一道奇异的光，射向季民泽手里捧着的东西上，然后，双手一把抢了过来，摁到胸口上，一声悲怆地嘶鸣：“海星哥，你……！”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好在季民泽有先见之明，带了医生过来，医生立马给婆婆吸上氧，做了心脏恢复紧急抢救措施，婆婆慢慢缓过气来。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小心翼翼，把婆婆抬到外面备好的救护车上，一路呼啸着直奔医院。

芳紫陌

　　八。
　　
　　三天过去了，婆婆昏迷醒来昏迷醒来，昏迷时喃喃喊着海星哥，醒来就抓着手帕不放。全村人都陆续来看婆婆，看到有飞龙这么个小帅哥在这里衣不宽带的床前床后的侍候着照看着婆婆，无不啧啧赞叹“婆婆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第五天清晨，明亮的朝阳铺满了病房，窗下病床上的婆婆醒来了。而侍伺在侧的飞龙此时，却趴在婆婆右手边睡着了，连续四天一直就这样守护着婆婆的飞龙，此时一脸倦容睡得很香。
　　
　　婆婆似乎神志清醒了许多，侧脸看了看睡着的飞龙，眼含深深地爱意，轻轻抬起右手，一点一点抚上了飞龙的头，摩挲着飞龙那一头柔弱微曲的黑发，就像抚摸着自己心爱之物，那枯瘦如柴的手，尽量轻柔而小心地一寸寸抚摸着，让每一根手指的手肚都感受到这乌发的柔滑和温度，如同相恋的情人间，那亲密的爱抚。
　　
　　飞龙在睡梦中，原本一直抑郁的神情，此时似乎有些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着，眉眼也舒展了许多，飞龙做了个很美的梦，梦中，姥爷带着九岁的他飘洋过海来到了姥爷讲述的杏花坞。
　　
　　正值四月杏花天，飞龙感觉自己像飘在一片祥云之上，就那么一下落在了杏花树下的小山村。徜徉在花海中，姥爷喜极而泣，喃喃自语：“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还吟着飞龙早已跟姥爷背熟的那首古诗“废苑杏花在，行人愁到时。独开新堑底，半露旧烧枝。晚色连荒辙，低阴覆折碑。茫茫古陵下，春尽又谁知。”
　　
　　飞龙着急见到海燕婆婆，喊到“姥爷，你的家在哪里？”
　　
　　姥爷在杏林里打圈圈，茫然四顾“对啊，我的家呢，我的海燕妹妹呢？”
　　
　　“是海星哥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啊，你怎么会找不到回家的门了呢？”俩人寻声望去。在一片新生的绿叶环绕的青砖墙下，站着一位秀美瘦弱的村姑，头上落满了杏花，似乎站了好久好久，正含笑向他们爷俩招手。
　　
　　“海星哥，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是不是也会是不长也不短的一生呢？”年轻的海燕婆婆真得好美好美，飞龙感觉她像自己的妈妈一般亲切，依稀眉眼间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白发飘飘的姥爷一时怔在那里：“海燕，自我走后，你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等我吗？！你看我都老了，你却一点也没有变，还是我的那个楚楚动人的小燕子。”
　　
　　婆婆眼里蓄满了泪“海星哥，月儿盈了又亏，去了又来，花儿谢了又开，开了又败，春夏秋冬年年有，涓涓细流年年在，唯有你，一别之后便是后会无期。我怎敢老去？！”
　　
　　姥爷听婆婆如此说，不禁也老泪纵横，从怀里掏出那方血蔷薇手帕，颤微微地双手捧着，朝海燕婆婆伸去，无限感伤地吟到“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没想到你我一别，空留相思苦！对不起燕子，我回来晚了！”
　　
　　燕子婆婆接过手帕，双泪滑落，喃喃到“不晚，不晚，回来就好！走，咱们回家吧！”
　　
　　俩人携手进了那个小园，小园的门在飞龙的注目中，缓缓紧闭，待到飞龙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还在门外，着急喊：“姥爷，婆婆，还有我呢！”那门竟消失在一片红似血的蔷薇花丛……
　　
　　“姥爷，婆婆！”飞龙一着急，醒了过来，朦胧中看到婆婆竟对着自己盈盈笑意，忙揉了揉眼睛，果然婆婆醒了，正朝自己笑呢！
　　
　　飞龙刚要起身上前打招呼，忽然婆婆的手吧嗒从自己的头上重重地落在了床沿上，再去看婆婆，婆婆带着安详的笑容，慢慢闭上了眼睛，眼睛闭上的那刻，两滴清泪缓缓滑落……

芳紫陌

　　九。
　　
　　一周后，飞龙坐上了返台的飞机，他要去把姥爷的骨灰带回来，和海燕婆婆合葬。而且和他的茉莉妹妹一块儿回来。
　　
　　季民泽在飞龙回台的那天晚上，终于拨通了大儿子的电话“泯龙，回来吧，爸爸需要你！”……
　　
　　杏花坞的拆迁工程如期进行，只不过，整体规划图做了修改，杏花坞的杏树一棵不砍，那座古老的院落四周保持原貌，工程只是做一些修缮的改进，这里，是将来崛起的度假村的探幽访古处，而且，进到那个院落，你会听到一段凄美的爱情，在导游娓娓讲诉中，在你面前缓缓展开……
　　
　　你最好在春天来，那时，满村杏花，如雪如霞，如梦如幻；或者在夏天来，听着海涛，枕着海浪，吹着海风，闻着蔷薇花香，感受人间有真爱。

芳紫陌

先占座，有时间慢慢发来，习作。请散仙大师指点一二！

红尘散仙

哦，这是个中篇吧，二万左右吗？
我得看完再说。

牡丹仙子

语言很精彩，支持

牡丹仙子

感觉海燕的海星哥还活着

你六七拉

写得乱七八糟，没有逻辑性。

牡丹仙子

楼主写吧，关注中

红尘散仙

任何善意的批评，皆要有相关理由。恶意灌水的，屏了。

牡丹仙子

更新了，好

牡丹仙子

继续，好看

青丝.红颜

挺好的。
持续关注中。

芳紫陌

红尘散仙 发表于 2015-6-29 07:27
哦，这是个中篇吧，二万左右吗？
我得看完再说。

最近有点忙，等我都传上，你这大师可好好给批改一番啊！

芳紫陌

琴儿 发表于 2015-6-29 11:00
楼主写吧，关注中

谢谢琴儿的鼓励！

芳紫陌

青丝.红颜 发表于 2015-6-30 21:07
挺好的。
持续关注中。

谢谢红颜的关注支持！

红尘散仙

芳紫陌 发表于 2015-7-1 11:30
最近有点忙，等我都传上，你这大师可好好给批改一番啊！

不会客气，等全看完会说。

牡丹仙子

好，继续

牡丹仙子

文学的主题永远是爱情、亲情、和友情。

冬天的冰

改天仔细看

芳紫陌

红尘散仙 发表于 2015-6-29 07:27
哦，这是个中篇吧，二万左右吗？
我得看完再说。

更新完毕，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上网的时间少，坛友的贴子等有时间上来一一拜读，这篇结尾有点仓促，望大师斧正！多提宝贵意见啊！先谢过！

芳紫陌

冬天的冰 发表于 2015-7-3 00:41
改天仔细看

先谢过！请多提宝贵 意见！

秀秀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秀秀

人间有真爱，故园杏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