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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9-2 11:51 编辑
决定去邛崃平乐古镇。临行前，他们说，古镇模式雷同，不去也罢。
我笑，不改初衷。苍老龟裂的古树、咿呀来去的架子车、黯淡昏黄的煤油灯、摇摇欲坠的门板、骨碌滚动的水磨……这样场景的，很少能再寻觅到。商业化运作下，大多打造只是仿古而已。我不甘心，总归还有些蛛丝马迹，可以窥见岁月的流转。
此刻，我就穿行在古镇的街道。说是古镇，实则与现代接壤，没有一丝衰败的气息。虽是冬日，也不乏穿梭的人群。莫名想起古诗句“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不免想微笑，那种静谧、祥和、朴实的乡村特色，真是再无可觅之处了。但我并不感到怎样的失望，很多经历体验了，很多景致看过了，其实也就无所谓悲喜。
前几天散步到乡下，路边有弃置的小石磨，我心血来潮说，捡回去吧。先生笑着揶揄，你要搂着睡？想想，的确没地方收藏，我也就不再提起话题。生活小插曲而已，来了，又去了。如同成都周边古镇打造成的模式，都像走进某个现代农家院子里，慵懒地沐浴着冬日暖阳，闲闲品着清茶的随心随意。
平乐镇属于浅丘地貌，四周环山，盛产竹木。白沫江穿镇而过，形成“一江分三水”的格局。大约是山川秀丽、水质清纯、气候温和的缘故，造就了邛崃得天独厚的酿酒条件。原以为水资源丰富，也有古码头的水乡——平乐镇，应该在街头巷尾嗅到沧桑的鱼腥味或者潮湿的草籽味。出乎意料之外，弥散在空气里的，竟是浓浓美酒的芳醇，让人忍不住醺醺然醉了心扉，迷乱了思绪。确实，这里不负酒乡的美誉，一砖一瓦没准都能散发酒香了。
回想邛崃悠久的历史，灿烂的酒文化，不免就再把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琴音相通，当垆卖酒的千古佳话细细品味。文君，那兰心慧质的女子，以怎样决绝的勇气“私奔”了相如？这两情缱绻的情事，让后来人羡慕不已，却也曾遭遇搁浅的危机，若非文君并非单纯的“黄脸婆”，只怕再无挽回的余地。
这世间还有多少东西是永恒不变的？那首寄给司马相如的诗句，浸满了多少血泪、纠结多少断肠？轻轻吟哦，眼睛潮湿，心绪便漫漫飘飞：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知过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字无可转，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有位哥哥叮嘱，去平乐镇，别错过那些古榕。
虽早有准备，也还是惊叹。沿江共有十几棵，树龄差不多都在千年以上。最大的那棵据说有1500多年，被当地人捧为圣灵，美其名曰“许愿树”。有人将孩子拜给它作契儿（女），希望得到这通灵树的庇佑。民俗还信奉这千年古榕独具仙风异能，以手触摸便可除百病，这信仰至今犹存。
驻足，静默，在这最大的古榕之下。红绸随风舞动，风铃叮当作响。老百姓的要求，竟是如此简单，唯求平安而已。纵观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也被糟蹋在烽火硝烟里。何堪？何忍？但愿从此后，再无天灾，也无人祸吧。
沿江缓步徐行，水也算得清澈，江心绿洲有鸭子嬉顽、觅食，漾起一圈圈环形波纹。有人在河岸蹲着霍霍磨刀，也有妇女嘻哈说笑洗衣。恍惚听到隔世离空敲打衣物的木槌声，依稀看到抬着或者背着的背篓，古老的记忆便在心的某处苏生，沿着青石阶、大水车攀升在眼前……
江畔酒肆茶坊林立，吊脚楼风光优美，上游有两棵几百年的古榕被麻柳寄生形成独特风景，它们分别叫：夫妻树和母子树。当地有美丽的民间传说，作为“人幻化成树”的佐证，使这古榕树陡然增色不少。想起在西藏红教尚存的一个小岛，曾看到“桃抱松”的寄生现象，也被当地人演绎得浪漫而离奇。恰恰是最低层的民间，保留着许多的精神层面，岂不让人心驿动而柔软？想想在喧嚣繁华的都市，随着钢筋混泥土冷却僵硬的思维，不由得多一份淡淡的怅惘。
中午在剑仙阁就餐，贪图它高踞白沫江桥头靠近乐善桥——四川现存最大石拱桥，与八店街码头遥相呼应，登楼就可总揽古镇风光。但也因此，错过在街头喝奶汤面、啃钵钵鸡的机会，尤其是吃得太饱，以致看到当地小吃——玉米粑粑，都没办法再往嘴里塞。
人生总是这样吧，得失总在不经意间，很难权衡何为熊掌，何者为鱼。暗自笑笑，若有下次，定要重新考虑饮食问题。这剑仙阁是凭记忆恢复重建的，从它的布局还可以窥见昔日的繁华景象。旧楼阁在古时常有讲评书、说剑仙的开场，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在这里休闲、品茶或谈生意。
剑仙阁楼下的河渠，沿途布置有多座小桥，每隔几米远就是——即是将国内外著名桥梁浓缩成小模型【能找到北京玉带桥，河北赵州桥等很多名称】，形成平乐古镇所谓的桥文化。说真的，我倾心“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却还真不习惯这种呆板的搬迁，似乎完全为讨巧游人而安排，反失却了古镇本来的自然特色。而况浓缩后，只是形似；神气上，却是天壤之别。以“长虹卧波”著称的长桥缩微后，我就听到游人苛刻评价：呀，原来就这么难看？
进入“银家大院”纯属机缘，据说前门需购票参观。而我们，是在后门附近溜达时，随意跨入的。当时并不知晓这就是古镇赫赫的看点之一，也懵懂得不知还需购票参观。后来听别人说，那里就是时，我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当初的富庶人家，在今天看来也不过尔尔。偌大院子里，院外田地边，那些打谷用的大板桶、鼓风机等旧时农具，差不多都长着青苔接近朽烂，却并没有逝水流年的沧桑，毕竟它只是作为道具，供游人们观赏的。木梯高楼，应该是当初的瞭望台吧？
静立在院子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我奶奶——早晚躺在床上，伸出大约一米长的烟筒，令我母亲或父亲点燃后，吸得房间明明灭灭的样子。
我一直不亲近奶奶，社会发展到70年代还奴役媳妇，守着旧习惯不肯改变，做着她的慈禧太后。白天，她不用长烟管，而用那种结构很复杂像茶壶样的水烟袋，每次她悠哉哉吸时，那水烟袋就咕噜噜的响，更让我觉得神秘和可怕。
那种大户人家，更有这样的老人吧？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忧伤，童年很多灰色的记忆，跟奶奶脱不了关系。她已在天国静静安息，我却还顶着她的阴影，性格里带着她烙下的印记，行走在俗世红尘。
随意闲逛，不觉逛到了古镇外沿，正赶上农户杀猪，是那种传统的方式。两人把大肥猪摁压在长条石上，另一人握把尖刀对准喉咙捅去。过程不过几分钟，猪哼哼两声就不动弹了。那几个村民说笑着，做得轻松自如，以致于血汹涌喷出时，我第一次没有晕的感觉。
童年记忆里，无论是鸡鸭，还是牛羊，杀戮总让人惊悚。而今，似乎我也变得冷硬、麻木起来。他们说，天命注定。我也认可这个社会规则。只是我又常想，这世间会不会存在着超越可视范围的庞然大物，也将人类作为一种必杀物呢？
逛到农家田埂边，心血来潮拔个白萝卜，削了皮认真啃着。慢慢穿行回古镇街头，在或熟悉或陌生的眼光里微笑。童年梳着羊角辫，偷拔邻居家萝卜的记忆，在古镇暖暖的阳光下醒来。耳畔是慈父的温声教训：自家也有，怎么老爱拔人家的？
奇怪，忽然很盼望有谁走来，吆喝一声：喂，这萝卜是哪里的？遗憾的是，到我离开，也终没听到。
一些岁月、一些往事，终于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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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5-8-6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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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7 12: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