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释然 于 2015-4-15 21:26 编辑
桥中间,桥两头
作者:释然
我在库尔勒开往西安的列车上刚坐下,对面的青年问我要一只香烟。我就奇了怪了,我不那么抽烟了,应酬的香烟潜伏在我鼓胀的公文包里,他何以知道我有烟来着?我拿了芙蓉王,整包放在桌上。青年腼腆地取出一只烟,惬意地笑了笑,说,老板是湖南人吧?我说,是啊!青年欣悦地笑。
他想点烟,看了看我身傍的妇女抱着小孩,于是到过道上去了。与他同座的是位武警,善意地对我笑。我问,你们一个部队的吧?他说,不是,我们是老乡,一块回家。
连日的奔波让我有些疲倦,我便闭目养神。思考着有关商业振兴与文学革命的困惑,我空漠着踏不着中间的桥?
青年回来的时候,一位无赖模样纹身梅花的男人,正在挤妇女的座位。两人座,我,妇女,与她的小孩,本来拥挤。妇女受不了,说,你挤着孩子了!无赖说,挤着咋了?火车是你家开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她没法子,小孩却哭了。青年看不下去,对无赖说,起来!无赖缈视而生气,说,关你卵事!青年说,你就是我的卵!二人搞了起来,无赖不是青年的对手,一会就被撂倒了。无赖红了眼,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等着!
十来分钟,他带来了三位手持木棒的恶痞。为首的光头恶毒地吼,谁敢打我老弟?一棒子砸来。青年不示弱,一打四,英勇而艰险。武警加入了搏斗,二打四。那四人,很快溃败,怆惶而逃。青年敢打,武警擅斗。面对邪恶,战斗换来了安宁。
我说,小老弟仗义,好人啊!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说,有什么好?我就一个囚犯,刚放出来。我诧异,说,刚出来,就敢打架?他说,我就这脾气。我又问,你判了几年?他有些凄凉地答,十二年!我说,十二年啊?犯什么案了?他说,抢劫杀人。我哦了一声。青年似乎陷入了回忆,沧凉而苦涩,却不见他悔悟与释然。他说,我们五个,当晚抢四个老板,杀了三个,有一个没杀。我说,怎么没杀?青年说,他没有反抗,说要钱,你们拿去。我心里一愣,说,哦,这是在哪里?他说,在深圳啊。我有些激动和心痛。说,你们干什么事不好,非要抢劫?他说,他们也不是好东西,赚的是黑钱,不抢白不抢。我说,那你们也不该杀人。他说,那三人该死,扣工钱,心太黑。
我伤痛而无言。这是当年深圳震撼的“1.17抢劫杀人案”,主犯没抓住,其它四人,二个死刑,一个死缓。还有一个没杀人,刚刚成年的,判了十二年,大约就是他了。
见我不快,青年说,我看你是个好老板。在哪发财啊?若有人欺负你,你找我,我替你摆平。给十万块,要我砍谁,我就砍谁。我说,你还干那事啊?他说,不干了。但是,你除外,我们投缘,你像我哥,你有事,我一定帮。我凝了凝神,说,那你以后打算干点什么?他有些忧郁,说,干什么?还去外面打工啵。停了一会,有心事的样子,接着说,还是先回家陪陪父母亲吧!
临下车的时候,我给了青年一张明片,说,你去找这个人,要他帮你安排事。但你必须答应我,好好做点正经事,别歪门邪道了。青年见我认真,他也认真地说,谁都想好好做事,好好赚钱,过安宁的好日子。可是,有时是被逼的。我说,别说这些了,你只要坚持好好做事,就会有前途。
青年深深地向我掬了躬,说,谢大哥!谢老板!
他不知道,当年没杀的那个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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