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卷之五：陈皇后的前世今生（完） [复制链接]

闲过信陵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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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18 16: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闲过信陵饮于 2015-9-23 17:24 编辑

　　陈皇后的前世今生
　　
　　据说，汉景帝请周亚夫吃饭那次，刘彻也在景帝身边。周亚夫对景帝不恭敬，嗑了个头也不等景帝说话，就起身出门了。刘彻在旁边一直盯着周亚夫不错神地看，景帝便问刘彻：“你一直盯着他看什么”？
　　
　　刘彻回答，“这人看起来可怕，将来一定是奸臣”。景帝于是说，“我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将来你也一定领导不了他。”所以，景帝后来借别人诬告周亚夫谋反，将他投进监狱，逼的周亚夫自杀。
　　
　　其实，周亚夫这样的举动，除了自身因功骄横之外，也与周亚夫曾任丞相以及汉初相权与皇权之间的矛盾有关。
　　
　　西汉初年时，丞相的权利和地位很大。而且，丞相多由跟随刘邦平定天下的功臣以及其后人来担任。所以，大概从内心中对皇帝，远不及后世那样尊敬与唯唯诺诺。
　　
　　而根据《汉官仪》的记载：汉初丞相上朝时，虽然对皇帝要行跪拜礼，但皇帝要为之起立而示为还礼，在路上遇见时，皇帝会下车，丞相生病，皇帝会亲自到家去探望。这不光是皇家对于丞相的尊重，也反映出西汉初年时，相权的重大。
　　
　　前面也说过，晁错在太庙围墙上穿墙作门的举动，已触犯律法。丞相申屠嘉是有权利将其立即处死的。所以，让申屠嘉气死的原因是他悔恨不应该先向景帝请示，而应该直接动用权利杀掉晁错。
　　
　　而这其中所发生的一幕幕，大概都被年轻的刘彻看在眼里。因而，他即位后，最重要的动作，就是强化皇权，抑制相权。
　　
　　民间传说中刘彻的小名儿叫刘彘。他能取待刘荣成为太子的重要原因，除了栗姬的嫉妒，丈母娘馆陶公主的力挺以及母亲王皇后的借力打力、深谋远虑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自己母亲在怀刘彻时，梦见太阳飞进了自己怀里。从王皇后的手段与心机来看，不排除这个梦编造的可能性。但景帝认为这个梦是大贵之象，所以一直记在心上。
　　
　　汉武帝刘彻生于公元前156年，王皇后怀孕时，景帝还是太子。刘彻出生时，景帝已成为了皇帝。
　　
　　显然，这个孩子从此自终，带给景帝都是喜悦与富贵的心情。于是，刘彻四岁时，被封为胶东王。而馆陶长公主，由于窦太后的原因，也由于与景帝兄妹间的良好关系，时常到皇宫里来。有次，她抱着刘彻问：你想娶媳妇吗？刘彻回答：想。
　　
　　长公主指着身边侍奉的宫女，女宫什么的逗刘彻，刘彻都不喜欢。长公主兴起，于是指着自己带进宫的女儿说：阿娇好不好？刘彻大喜，高兴地说：好啊，我要能娶阿娇为妻，一定造个金屋让她居住。
　　
　　这便是金屋藏娇典故的由来。
　　
　　这个典故，与前面所讲的周亚夫与刘彻小名儿的故事，都出自一部志怪小说《汉武故事》。显然，这几个故事由于史料缺失，并不能确定其真实性。而陈皇后，正史中并未留下名字，陈阿娇的名字，也是因为这部《汉武故事》。
　　
　　刘彻金屋藏娇的诺言，大概推断发生在他七岁时。馆陶公主也正因为刘彻与阿娇的婚约，不遗余力地扶持刘彻等上了太子宝座。刘彻为何小名儿叫刘彘，根据《汉武故事》的说法，说是景帝梦见自己的爷爷刘邦托梦告诉的他。而另一部比较玄妙的《汉武帝内传》里说，景帝梦见天上降下来一头红色的猪——记得《三国演义》里说过，猪也有龙象。
　　
　　从《史记》与《汉书》书记载情况来看，汉武帝十分好学，而且文学才华也不俗。但《汉武帝内传》里说的就更为传奇。说是他三岁时，景帝抱着他问：你想当皇帝吗？
　　
　　刘彻的回答实在不像是个三岁的儿童，更何况按古人的习惯，三岁不过是二周岁而已：“当皇帝是老天定的，不由得我。我宁愿每天在您膝盖上逗您快乐。不敢有过份想法，这不是为人子的本分”。景帝听到这句话的想法，应该与我们的想法差不多。
　　
　　所以，过了不久，景帝又试刘彻的才华。结果发现他能把“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道德经、神仙传”这些深奥难懂的古书，顺口背下来，并且一字不差。到了七岁成为皇太子时，圣彻过人，于是景帝给他改名叫刘彻。
　　
　　圣是听的意思，彻是通的意思。圣彻基本上就等同于圣人了，而圣彻过人，就成神仙了。所以，《汉武帝内传》基本上是一部武帝仙游记，大概配合的是《史记》本纪中，汉武帝孜孜不倦的求仙记载，实在不可当真。
　　
　　但彻的确是通的意思。证据是汉代爵位中的列侯，正式名称是通侯。在通侯之前，为彻侯，因为汉武帝名彻，所以改名为通侯。
　　
　　刘彻的姑姑兼岳母馆陶长公主名嫖，与汉景帝同是窦太后所生。嫖是身材窈窕，容貌美丽的意思。馆陶是封地名儿，在现在的河北省邯郸市，仍有县。汉初的公主制度与我们理解略有不同。按我们的理解：皇帝之女称公主，诸侯王之女称郡主，皇帝的姐妹称为长公主，长辈称为大长公主。但在汉时，公主的称呼是因为根据周礼，皇帝的女儿结婚时，皇帝会指派诸侯为其主婚，因为诸侯尊称为公，所以称为公主。诸侯之女才是自己老爹主婚，所以称为翁主。
　　
　　公主的食邑大则县，小则乡。加长公主，不一定是皇帝的姐妹，只是表示这个比公主更加尊贵，地位相当于诸侯王。馆陶公主因为是文帝女儿的原因，文帝在世时就被封为长公主。她嫁给了堂邑侯陈午为妻，所以又称为堂邑公主。
　　
　　文帝时，曾命令诸侯回到封国，推测刘嫖应该与自己的丈夫回到了封地。景帝时取消了这个禁令，刘嫖也应该与此时回京。所以，她才能够在武帝继承帝位上发挥作用。
　　
　　刘嫖的丈夫堂邑侯陈午，只是一个千户侯。在西汉初年的政治舞台上，并未有什么显赫的身世与地位。而堂邑公主的食邑，要远超于其丈夫。再加窦太后去世后，将自己的私人财产全部留给了刘嫖。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讲，刘嫖与自己的丈夫关系并不怎么好。
　　
　　陈皇后共有两个兄长，一个叫陈须，一个叫陈融。根据嫡长子继承制度，长子陈须继承堂邑侯爵位，封户为1800户。但奇怪的是，次子陈融因为是长公主子的关系，被封为隆虑侯，封户有4100户（汉书的说法是15000户）。兄弟二人家产差别巨大，由于史料欠缺，推测可能是关乎到刘嫖死后，财产的继续问题。
　　
　　刘嫖由于景帝与窦太后的原因，显然是景帝与武帝交替时期西汉政坛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个女人不能说没有政治眼光，她其实也在为自己的身后世做出安排。
　　
　　比如，她使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再使自己的次子陈融娶了武帝的姐姐隆虑公主为妻。政治上可以说安排了双保险。但她显然对自己的子女缺乏管教。
　　
　　比如，陈皇后这人史书记载是“擅宠骄贵”。这个特征，大概反映了武帝与陈皇后初婚时感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因为不管这“擅宠”是出于武帝对于长公主权势的惧怕，还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喜欢，他们应该在一起渡过了十余年相对和平的生活。但应该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皇后的“骄贵”应该逐渐让武帝心生不满。
　　
　　这种不满，一方面是对于陈皇后本人的品性，另一方面，则与当时朝廷上的政治走向有关。
　　
　　那么，武帝即位初年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应该说。摆在他面前的有一个巨大的障碍：
　　
　　就是太皇太后窦氏仍然在世。这老太太在治国理念上与武帝有本质区别：武帝喜欢儒家学术，偏爱儒家的治国理念。其出发点，应该是出于对皇权的不断强化。而窦太后则是“文景”之治以来西汉延续政治制度的坚定支持者。
　　
　　我一直在琢磨，是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促成了武帝时期儒家学说逐渐取代黄老学术。又或者是什么情况，促成了这次思想上的变革。这大概可能与黄老学说与儒家治世的本质区别有关。
　　
　　黄老指的是黄帝与老子，其治国理念主要是“无为”。无为并不是不作为，而是政府在大框架下，尽量少干预，给与人民更大的自主权。这种制度对于西汉初年速度恢复经济，显然是有效果的。但他的恶果是：地方权力过大，削弱皇权。对于武帝时来说，最直接摆在面前的就是：七国之乱，太皇太后干政，以及相权和地方太守职权过大。
　　
　　儒家经常说春秋大义，基本也是其治国理念。而春秋大义指的是什么？简而言之，三个方面：
　　
　　一是正名份，正名则指的是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二是明事非——当然，这个事非观念从属于其他两个方面，第三则是大一统。
　　
　　显然，正名与大一统的思想观念，很符合此时的政治局面。这大约也是他内心中尊崇儒术的主要原因。
　　
　　但武帝的改革，遭到了窦太后的迎头痛击。从史料推测，此时，军国大事，甚至调动军队的权利，应该还掌握在窦太后的手里。所以，在窦太后的逼迫下，武帝不得不全面让步，不但将丞相窦婴和太尉田蚡免职，还将御史大夫赵绾和王臧下狱，并废止了为兴儒而作的各种努力。
　　
　　所以，武帝的心情应该是极度郁闷的。
　　
　　而陈皇后，大概没有给他足够的支持。相反，她和她的母亲仍然在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断地给武帝找麻烦。
　　
　　这段时间，武帝在干些什么呢？
　　
　　他很喜欢微服出游。比如，冒充自己的姐夫平阳侯曹寿，带上十来个近从，青衣小帽。跑老百姓田里打猎，把百姓的庄稼都践踏坏了。以至于百姓骂声一遍，招惹的地方官员想逮捕他。
　　
　　还有次，他到一农户家求酒，农家老头说：酒没有，尿到是有。而且看到武帝一行人带着家伙，以为是强盗，就召集村中少年想抓住他们。好在老太太有眼光，看出武帝不是平常人，才阻止了这些人。
　　
　　奇怪的是，武帝的行为，很像恶少。但他并村民“得罪”，却又不迁怒于村民，反而会主动道歉，并给这些村民补偿。
　　
　　看来他此时，排解心中的郁闷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汉武帝这人，大概是集所有中国人优缺点于一身的人，我们每个人心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着他性格的烙印：聪明、睿智、博大、仁慈，隐忍、开拓，但也有冷酷、善变与绝决。这种性格不光影响武帝时期政治走向，甚至可能影响了这个民族几千年。
　　
　　只是，看来陈皇后远远不能理解这个少年天子，为了实现自己伟大报负，而被打击之后的郁闷胸怀。她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在不断地印证自己在武帝心中的地位。
　　
　　其实，武帝与陈皇后之间的感情，很难评说。按说少年夫妻，陈皇后又能擅宠十年，不能说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可另一方面，陈皇后对于武帝，应该还恃着自己母亲与窦太后的势力，对武帝自行打压。而馆陶公主，大概也对武帝，索求无度。所以，武帝一度曾过陈皇后与自己丈母娘产生了反感。
　　
　　但自己母亲颇有眼光地告诉他：他已经忤逆了窦太后尊崇黄老的主张，如果再得罪陈皇后一家人的话，可能对自己的皇位都会产生影响。于是，武帝不得不表面上继续与陈皇后亲近。
　　
　　所以，武帝这时候遇见卫子夫，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陈皇后恐怕算错了帐。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窦太后即使再宠着她，也不会不允许武帝宠爱别的女人。更何况陈皇后十多年来，一直不生育。所以，陈皇后尽管一再寻死觅活，大概也没有得到更大的支持，相反，更增加了武帝的不满，甚至可能是原来支持她的窦太后的不满。
　　
　　其实，武帝与卫子夫之间，大概也没有什么伟大的爱情。他在平阳公主家见到卫子夫后，当时是很喜欢。可一接回宫中后，马上就忘记了。只是一年后，要发送宫中无用的宫人，才又想起这个女人，然后——卫子夫就怀孕了。
　　
　　这多少有些命运弄人。其实从卫子夫表现来看，显然楚楚可怜更强于陈皇后表现给武帝的“骄贵”。然后，皇后开始迷恋于当时女人都热衷于干的巫盅。而自己的母亲刘嫖居然想害掉卫子夫的弟弟卫青。
　　
　　出于窦太后的威摄。武帝只是将卫青保护起来，隐忍不发。
　　
　　但窦太后终会死的。公元前135年，太皇太后窦氏去世，陈皇后一家失去了后台与靠山。五年后，即公元前130年，陈皇后的巫盅行为终于事发，被汉武帝废退长门宫。
　　
　　当然，这应该只是一个借口。因为从史料来看，指导陈皇后行巫盅的女巫楚服，大概还有假扮男子，与陈皇后假扮夫妻的行为。这行为虽然在当时看来相当不堪，但恐怕反映的是武帝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陈皇后了。
　　
　　只是，长门宫，其实还是自己母亲刘嫖当年献给武帝的一处园林，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讽刺吧。
　　
　　刘嫖在自己丈夫在世时，就与一个十七八的年轻人董偃通奸。而且，这在当时是一个公开的事情，但奇怪的是汉武帝不但不怪罪，反而尊称董偃为“主人翁”。可能，对自己丈母娘兼姑姑这种风流韵事，有着些许调笑的意味在内。
　　
　　但东方朔曾严正指出，董偃这种身份的存在，是应该立即杀掉的。
　　
　　于是，董偃与刘嫖也害怕了，所以听从别人建议，将长门宫献给武帝以求自保。不过，董偃由于内心忧惧，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
　　
　　而馆陶公主在废后十年后去世，遗言是要求与董偃合葬，而汉武帝答应了这个请求。只是，她可能想不到，她刚死，自己俩儿子，因为在服丧期间通奸与淫乱，全部被治罪而自杀。
　　
　　这恐怕是上行下效。
　　
　　陈皇后的请求司马相如所作的《长门赋》，大概只能是一个后人揣测的美丽传说。因为没有史料证明，武帝曾看到长门赋后对陈皇后心存怜悯，而夫妇二人重新合好。她终在远离未央宫的长门宫中，孤独终老。
　　
　　长门宫在霸陵附近，远离京城，当年献园的原因是因为武帝到文帝陵上烧香没有休息的地方，所以推测怕也是荒凉之地。陈后去世时间，应该在刘嫖与自己两位兄长死后。她大概在长门宫中独居了近十五年，死后被葬在霸陵郎官亭东。根据考古发现，刘嫖及其面首董偃培葬霸陵，而陈皇后的墓距霸陵40公里，不属于陪葬，怕只是草草埋葬而已。
　　
　　《金屋藏娇》、《千金买赋》，这两个千古流传的典故，引来后人无尽的艳羡。但史书的真实，却可能是支言片语中的冷漠与凄凉。
　　
　　她也不过是让人唏嘘的女子罢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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