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诗夊哥 于 2015-11-3 10:35 编辑
论 狗
文/梅影
从古至今,在每一个大时代里都有许多关于狗的故事,由于狗的勇猛和忠诚,很容易使它成为许多人喜爱和谈论的对象。
儿时我就常与一些欢态可爱的小狗玩耍嬉戏,那时,狗在我心里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伙伴,我们处在一个平等世界里,没有恭维,没有岐视,直到有一天,我被一条纯黑的大狗咬了,从此,狗的美好形象也随之改变,我不敢再轻易去靠近狗,它的凶猛、阴冷让我有些惧怕,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讨厌狗的。
近年来,养狗之风日盛,许多人给狗穿上漂亮外衣,套上狗鞋,有时还会给狗梳上一个漂亮头式,乍一看都分不清是狗还是什么别的动物了,而狗的天性也在这样的宠爱中渐渐丢失了狗之本性。狗与人一样,也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狗在不知不觉中也随着它们的主人而显现它们的尊贵等级,随之而来的狗电影、狗电视、甚至狗文学也迅速发展起来,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个大时代所深藏的具有人类鲜明时代感的潜意识吧。
狗,本来只是一平常之物,但在不同人的手里却有着不同的命运,就如人,生长在不同的家庭里,命运便会有千差万别的不同,这种不同,可以说从一出生就开始了。
一
在一些高档的狗医院,一些狗医生对待那些宠物狗,特别是一些富贵之家的名犬们都是满脸堆笑,他们的笑容当然并不真的是对那些狗,而是狗主人。这些狗随着主人的富贵等级也就当之无愧地享受着人类最尊贵的礼遇。
这些养在富人之家的狗,除了要对主人尽显忠诚,还要学会迎合主人的喜好,要学会用主人教授的技艺来取悦于主人和他的朋友。这样的狗绝不会因为一块肉骨头而去抢食,主人也不会允许它们有这样的举动,那样会让他们颜面扫地,尽管吃骨头也是狗之天性,但它们尊贵的血统,富裕的生活环境让它们学会了怎样适应上流生活,至于狗的天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知道自已是一条狗就可以了(而有些人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它们喜欢依赖于人,这样的“忠”自然是建立在对自己有利可图的基础上的。
这些狗不但会讨好主人、保护主人,还会对那些反对主人、有损于主人形象的人“旺旺”乱叫,对于主人反感的一切敌人,这些狗是从不吝啬自己的叫声的。人也会有这样的狗性,总有那么些人喜欢跟在“主子”后面献媚,用“主子”之势压制别人,长自己之威风。
现实中,许多人宁愿去亲近一只“高贵”的狗,也不愿去靠近一个“低贱”的人。正因如此,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都开始喜欢养狗,特别是养那些血统高贵的名狗。
俗话说:狗仗人势,这话虽然不假,但我却觉得有些不公平。狗虽有助纣之嫌,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主人而赴汤蹈火的忠诚,而人类却经常利用狗的忠诚来为自己造势,狗在无形之中也就成了一些人利用的对象。
二
在日本东京涩谷车站立有一只狗的雕像,这只狗雕像不仅每个日本人知道,甚至每一只日本狗都知道。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故事:主人与狗在战乱中离散,主人不知去向,那狗便死死地等在它与主人约定的地方,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日本在侵略战争过去半个世纪的时候为这样一只狗铸了铜像,借助狗之忠诚,来宣场这种死而不渝的精神。显然,日本是需要这种“不渝”的,即便是在现在这种停战后的和平年代,日本也是需要这种狗忠诚的。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忠诚”的塑像前,在日本打工的许多外国人(当然也包括中国人)却遭受着一幕幕人类最劣根的岐视,这样的岐视让那些远离家乡的人更容易怀念自己家乡的土狗。
这种岐视具有社会的普遍性,国外有,国内也有。我在一个大医院里看到过这样一个情景:一个身穿灰色工作服的老汉(从外表看应该是刚从工地上而来,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没有那么老)在询问一个女护士关于怎样挂号、看病的问题,女护士抬眼看了一眼老汉,立刻手捂口鼻。
老汉瑟瑟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言,也许他怕自己身上的味道惹恼了这位漂亮的护士小姐,他不住地点着头,露出不太自然的笑。护士小姐没有答理他,转身快速离去。也许是他身上的衣服太过污秽,也许是他手上的泥灰太过招眼,人们像躲避怪兽一样从他身边绕过,一个以他为为圆心的空心圆在他身边形成了,他傻傻地楞在那里不知所从。
这样的岐视在我们身边随处可见,应该说他们是一群最值得我们尊敬的人,可由于他们的贫穷造就了其身份的卑贱,它们的地位有时甚至还不如一条“尊贵”的狗。这样的岐视贫苦的人谁都知道,许多人也都遭遇过,但却没有人去说,或者说是谁也不愿意去说出它的真实。也许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岐视,甚至会认为他们天生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岐视。
狗本身是没有等级之分的,牧羊犬也好,藏獒也好,它们与普通的土狗没有两样,它们的等级是人们按照人类的评审标准而评定的,而人类自古以来就有贫富等级之分,穷人和富人之间一直有一条深深的鸿沟,当旧的鸿沟被愤怒的熔岩填满,冷却过后,人们才发现一条更大的鸿沟在劫后余生的草木间形成,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是多么可笑的梦话,而岐视同类并以此获得快感的就成为人类的专利。
三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条狗:这是一条普通的中国草原牧狗,曾通得就像草原上的一丛草、一堆土。它没有与虎、与狼、与狮嘶咬的英勇故事,它只是一条普通的周身黑色的老狗。
它的确老了,眼睛呆滞,牙齿松软,甚至弱到都咬不下一块带血的肉,但它每天都会忠诚地陪伴着与它一样年老的主人。
那是一个成分可以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年代,它的主人由于成分的原因而遭受同族人的岐视,年老的主人不敢对到来的人说一句硬气的话,就像这条狗,也要与主人一样忍受来访者鄙视的眼神。主人与狗相依为命,共度苦难时光。
当一个人每天都生活在苦难中,每天都有说不出的苦痛时,这苦似乎也就变得无所谓苦了,就好像他们天生就要忍受这苦痛一般。此时,岐视就变得在所难免,一但岐视被架在一种政权之上,这样的岐视理所应当地就会被社会所接受,要想存活就必须学会——忍受。
现在,这条狗与它的主人一样贫穷、卑微,他学会了忍受周围人对它的岐视,可那些人却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虽然它只是一条狗,但它却是一条在苍茫草原中长大的狗,它与那些在富人家中娇养的狗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它的骨子里藏着草原的野性。
一群人气势汹汹闯入毡房,主人如往日一样弯着身子,抖瑟地往他们手里送上家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当临到最后一个人时,家里的食物已经空了,这个人马上露出狼一样的眼神,伸手就给了主人一记耳光,主人往后退缩着,任由这家伙恶毒的谩骂,这样的情景主人早已习惯了接受。
也许是这一记听起来并不太响的耳光激起了隐藏在狗身上的本性,它已不像往日那样卑微地跟在主人身后,松软的骨架仿佛一瞬间就坚硬起来,眼中发出一道雪亮的光直向那双狼一样的眼神射去,它们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了,那人不知为何突然冷颤了一下,显然,它被这道光逼的有些恐惧,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身躯霎时有些招架不住,可他岂能在众人面前失掉往日威风,他仗着众人的胆量,对着老狗一阵狂叫,并挥手向狗打去。
老狗圆眼血红,一跃而起,扑上去一下就咬住了那只打它主人的手,只听一声哀嚎,那人气急败坏地拿起一根木棒开始疯狂打狗,老狗似乎已经做好以死来维护主人尊严的决心,它并不逃走。
木棒一下一下打在它的头上和身上,血从嘴角流了下来,狗发出低沉的吼声,声音又粗又重,那声音充斥着一种愤怒和轻蔑。
现在,那人已经不仅仅是对付一条狗了,他要打的是狗的主人,他要用手中的木棒打出他“高贵”的不可侵犯的地位,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已闪出罕见的凶光。这不仅是人对狗的暴虐,更是人对人的欺侮,而这种欺侮则来源于人类的劣根性——岐视。
就在老狗快要被打倒之时,一贯以忍耐而活的主人突然拼死扑在老狗身上,用身躯奋力保护着奄奄一息的老狗。人群霎时震惊,木棒停在半空,随后,他用不停的谩骂来掩饰内心的惶乱。老狗没有叫唤一声,它的眼睛始终怒视着眼前这群人。
从那以后,这群人再也不敢随便进入毡房,每次来时,总是先瞧一瞧房前的老狗,而狗对他们睬也不睬,就如鲁迅书中所写的,它采取的是最彻底的蔑视,虽然它只是一条狗,却不愿意对那些人发出一声最“廉价”的狗叫,这也许就是狗的尊严吧。
草原上的狗不会献媚,不会对那些贫贱的人乱叫,像这样知道自己是一条狗,并有着鲜明狗之本性的狗已经越来越少了。狗尚且有反抗之举,又何况人乎。
中国历史上曾暴发过许多次农民起义,如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东汉的黄巾农民起义还有明朝的李自成起义等等,这些起义无不是对当时朝廷专制的不满。官府的滥用民力,横征暴敛加剧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负担,他们长期忍受着官僚的欺侮和岐视,在政治和经济中被不平等的对待,每一次暴动的原因都是贫穷造就的岐视,当岐视将要撑破被压迫者的血管时,其结果就是——官逼民反。
农民忠诚于脚下的土地,可土地却养活不了忠诚于它的农民,世世代代贫富悬殊,令腐败不绝,起义不断。
四
无论处在怎样的动荡年代,狗通人性都是不可争的事实。大多数狗对自己的定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条狗,无论主人是富贵还是贫穷,这都改变不了它是一条狗的事实,而狗也总是用它忠诚的本性来对待它的主人,对于人类而言,许多人却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做着许多人之本性所不该之事。
古语曰:“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本性应该是善良的,可事实远非如此。
去年,我带女儿去了一趟贵州,那里美丽的风景,独特的风土人情给我们留下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可是一次无意中的行走,却让我们看到至今都感到惊悚的画面:在一条不太大的街上,很多店面的最显眼位置都摆放着或烤或熏形态各异的光溜溜的狗。
听当地人讲,这里盛行吃狗肉,他们每天不知要宰杀多少条狗,而狗却一如即往地为人类奉献它们的忠诚。据说,有人还专门喜欢观看杀狗表演,那些活生生的狗被棍棒打晕后,还未死,便被人活剥了皮。我也曾在网页上看到过类似关于动物被人活剥皮的惨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就会想起当年日军虐杀中国人民的血惺场面,虽未亲眼目睹当时之惨状,却也强烈感受到人之惨忍、之卑劣。
为人类不断奉献忠诚的狗,此时却被熏烤得失去了狗的模样,看到大街上那些僵硬之物,我感到一阵眩晕,胃中似有东西往上涌,心口也好像被一种尖锐的刺扎着却喊不出痛。
女儿的大眼睛里闪出许多惊奇之色,我不知这样的画面,会给她的精神世界留下些什么?
五
前段时间在网上还看到过这样一个报道:一个双腿残疾的老汉十多年来与一条黄狗为伴,老汉每天坐在一个破旧经过改造的小车上,艰难地滚动车轮,然后到一个街边卖些小杂物为生。寒来暑往,黄狗一直忠诚地随在左右,让人惊奇是,这条黄狗在老汉出门时,还会用前爪去帮老汉推车上坡,老汉没有多余的食物分给黄狗,而黄狗竟也懂得似的,每到吃饭时间,它都会自己跑出去找吃的,吃完就会马上跑回老汉身边帮其守摊。遇到冬天寒冷之时,它还会趴在老汉身旁为其暖脚、暖身。
我不知老汉是怎样得到这条狗的,也许它只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但我肯定它不会是一条血统高贵的名狗,它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老汉每次喊它只是简单的一个“哎”字,每当听到这样的召唤,黄狗都会立即来到他的身边。
看到这样的报道,心里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想像着如果有一天,黄狗突然被某些贪食之人杀害,或是因年老先于老汉而去,失去黄狗的老汉将会怎样面对他的生活。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是多么需要周围人的温暖,想想老汉在摆摊途中所遭受过的白眼和岐视,难道人之本性还真不如一条狗吗?
在中国,这样忠诚的狗离去是不会有人塑什么铜像的,就连木像也不会有。它实在是太低贱,为这样一只低贱的土狗立像那是会有损于人类尊贵形象的,而我是多么惧怕这样的狗离去,此时一种无名的担心和失落不断向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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