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醉月楼主 于 2016-3-10 22:54 编辑
谨以此文纪念逝去的玲
与玲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海口,那年冬天一场寒流席卷全国,海口也未得幸免。冬雨绵绵,气温聚降,湿凉透骨。这番情形下,唯一乐事就是开足暖风,喝茶聊天。玲翘着兰花指,摆弄茶具沏泡工夫茶,这情形让俺想起童年时俩人一起摆弄玩具过家家的场景。俺俩友谊始于学龄前。在这么个落雨的冬日,在远离我们出生地3000公里外的岛上,那些在时光里休眠了几十年的场景借着氤氲茶香慢慢苏醒,伸腰展肢悄然舞动起来。于是无论谁先提起某个场景,俩人便你一个片段,我一个细节,严丝合缝将一场往事拼接起来。 突然,一个场景跃入俺脑海。几十年来,这场景不止一次出现过。起先俺挺奇怪为什么会无端记起它,后来渐渐有了推测判断。总想跟玲证实一下,但一直没恰当的机会,抑或是没恰当的心情。这么久远的一桩往事,这么飘忽的一丝感触,在烟火日子里很难有其立足之地。而此刻,茶香正好,只等它来赴一场下午茶之约。 于是俺正色道:“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并脱口道:“闪!我来泡茶!”此举一是习惯了殉美,婷儿这班茶艺高手的技艺,实在受不了她在眼前旁门左道胡乱捣鼓;再就是好像掌控了茶具有助于更好地掌控谈话。 俺问:“你暗恋过周文怡老师,对不对?” 玲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这么说?” 周文怡是俺俩的小学老师,人如其名,白净俊秀,挺拔儒雅。至今周老师的模样俺还依稀记得,而衣着,硬要想的话,俺觉得那样的容貌与风姿,只有五四时期的长袍,外加一条白色围巾方才般配。 周文怡是玲的班主任。玲年长俺一岁,那年她四年级,俺三年级。一天玲家里有事,想请最后一节课的假。课间拉俺陪她去找周老师。在办公室门外,她踌躇着不敢进去,时间有限,俺不禁替她着急。几番催促,她都迟疑不前,俺便道:“我帮你喊周老师出来。” 就在俺敲门的一刻,瞥见玲快速躲进楼道拐角。而屋里有人说“请进。”俺已没了退路。 俺只得推门说:“周老师,XXX找您。” 而当他走出办公室时,玲早没影儿了。 周看着我,很疑惑的样子。 没办法,俺只得说“XXX她家有事,第四节课想请假。” 周依旧很疑惑,问“她人呢?” 俺说:“她跑了。” 周问为什么?俺吱唔道:“她不敢。” 周问:“那你怎么敢?” 俺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安地低头缠弄手指,料是那样子很窘,于是周老师竟“嘿嘿”笑了。俺被他笑声感染,窘迫瞬间消散,也笑了起来。俺没看到自己笑的样子。但俺知道必定是仰着头,笑得狗窦大开的傻样。因为俺打小一贯这么笑,也一惯被王大妈明令禁止,只是禁而不止罢了。 玲在楼门外等俺,俺一直记着她脸上奇怪的表情,好像很羞涩的样子。明明是俺冲锋陷阵,替她请了假,她羞涩个甚哩!奇怪! 不知为什么,她脸上那种奇怪的神态表情竟不经意间存储于俺的记忆,俺都不知怎么点的保存键,定是误操作罢。几十年里,那表情虽不经常泛起,却也着实无端泛起过几次,仿佛是怕俺忘记了,特意跳出温习一番。后来,俺开始推测那神态。以至有了那天的求证。 玲没明确承认暗恋,但承认小时候确实对周有种不一样的情愫。好吧,暗恋也好,情愫也罢,俺也不深究了。就像俺看不到自己傻笑时的样子,玲也没机会看到她自己那时的神态。她接过俺泡的茶,轻轻喝了一口,略做沉吟后幽幽地说:“真想把你刚才说的那个情景翻拍在我的记忆里。” 尽管这情景无端占据了俺记忆硬盘一个角落,但当俺收获了玲这句话时,俺觉得扯平了,写下此文,俺即可果断将其删除。 记得小时候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问老爹那是真的假的? 老爹说:当然是真的,并且就发生在我们街坊邻居的身上。尽管他们不如故事里的人那么漂亮,那么有才,结局也不会那么极端(针对梁祝),但道理是一样。 的确,道理是一样的,情怀是一样的。尽管最终有些故事花好月圆,有些如泣如诉,有些感天动地,有些则风过云散了无痕,但起初都是同一颗种籽。然后,看修为,看机缘,看天意。可谓时也,运也,命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