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6-3-13 15:05 编辑
背 影 她的背皎洁而润滑,就像月亮的光晕,而我算是一团月影吧。其实她的前胸也很美,但她说无法面对,好像说自己,也好像是说我。她背对着我脱衣服,我心里叹口气。 若是在月光下,透过窗外开满鲜花的月亮,她恍如一个月光女神。只可惜是秋雨打窗,花儿也许在没有月光的夜是不睁眼的。即使这样,她说别开灯了吧。起手关了床头灯,但我能看见她的前胸侧影,就像三十年的那个辗转反侧的影。 她躺下却不肯面对我。我说有月光就好了。她说或许吧。我说我那次看见你睡,很偶然。她说也是这样的姿势吧。我说大概是这样。她说可惜我不知道,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说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十七岁都是熊孩子。她想说什么但没说,但我感觉到了。两年前同学聚会,酒酣耳热之后,我悄悄说我看过你睡觉的样子,那天晚上回到家就写了情书,可惜没敢送出去。她笑着说我瞎编。大概她又想说我瞎编,却忍住了。 她的床很柔软,和我的想象极度吻合,云朵一样的绵柔。她应该在云端之上,而我只能仰望。我的手悄悄放在她的两朵云朵之上,轻触的云头,她就像一只入眠的狐狸没有静默。或许她会一直认为我瞎编的情书无厘头,但情书的思绪已经悄然落地,她或许就认了情书的虚拟并非虚妄。 我说,小姨,蝴蝶飞了三十年无法落地,该有一簇鲜花迎接你了。 她说,能飞起来已经心安,想一下那些直接死在蛹里的,痛苦挣扎累死在蛹壳外的,未张开翅膀就淋雨落地的,飞翔之时被雀儿叨住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奢望了。 她不转身,只是一个光洁的背贴着我的前胸。 同学群里,她几乎无话。偶然的一次话多,她找出很多证据来应对我已经很明确的很公开的爱慕言语。她说她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应该叫她小姨。那以后,我的话也少了,因为我有一个小姨了。后来我说起了一个美味,油酥凤爪是如何的好吃,那些有求于我的或者说可能有求于我的都说真好,但小姨突然说了一句,你没调查一下,那鸡爪子生前是不是有灰指甲,是不是有过脚气?我明白,小姨无形的手在推我。 房里很静,她的鱼缸嗡嗡,她的钟表滴答,她的心音砰嚓嚓,都敲在我的神经上。我抬起她一条腿调试,她很顺从。我捉住一条虫摇摆,她也很顺从。然后自由落体,她佝了一下头却没叫。她黑黝黝的长发和光洁的脖颈一直在动,而我却穿越到了三十年的那个小屋。或许那是一个夏日,她光着身子,也是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而我的喷泉早已无法遏制。没人知道我的第一次是那样的,尤其我在某些主席台上慷慨激昂的时候,我其实有过一些猥琐自动藏匿。后来曾经沧海的日子,每一个悸动都有一朵鲜花的绽放,我却始终没法忘记小窗边上的记忆和飞在火焰精灵眼里的信纸。 我或许没有那样龌龊,太渴望和她纠缠一起滑翔华尔兹,或并肩遥望乞力马扎罗的雪,或一起惊叹故宫雕梁画栋的绝世之美。但所有浪漫想象被一句淡淡的话击碎了,小姨给我微信说,来,小姨等你。 我在跑步机跑累几近不堪的时候总要读秒,这个夜晚,小姨似乎也听到了我的读秒。步履的急促如同潜水就要浮出水面的瞬间,我想突然爆发一下。小姨终于忍不住叫了,听起来却那么凄惨。或许这是个机会,我想面对面而不想从她脊背上找到逝去的灵感。但我错了,她挣脱下床看着我说,我不能,你也不能。 我知道我错了。有些爱情错过了只能错过,只能亮出脊背祭奠逝去的日子。她回到床上,润滑的背对着我,就像一尊中世纪的雕塑。我突然感到了床柔软之下的无比坚硬。 我走出卧室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 坐在床边那会儿,我说我会的。她淡淡说,你勉为其难吧,少判几年,我就可以少等几年。我说会的,他不是坏人。她说话面对一个虚无的空间,并不看我。而我说话的时候,看见的是她的背,看不见她的脸。走出卧室那一瞬间,其实我多么渴望她看我一眼,但没有。看见的依然是皎洁而润滑的背,而我就像一个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