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宅基地
文/赵化鲁
从记事开始,我们一家八口就蜗居在一个逼仄的庭院里。说蜗居,并不为过。北房到南房,跑不了几步;西房距东墙,有丈余吧,宅门在院子东北侧。院子不大,五畜兴旺。鸡鸣,猪拱,兔走,马嘶,牛卧,土墙旮旯偶有鼠辈出没,区区之地,好不热闹。
一直好奇咱家院子咋这么小。隔壁小木家,院子是我家的两三倍,宽大的院子奢侈到可以跑马。儿时的嬉戏地,首选小木家。不单院子宽敞,玩的地方多,这里还有见多识广的小木奶奶,她的故事如纺车线长又长,拉呀拉不完。小木是个肤色微黑的丫头,年龄与我相彷。原本注定和小木有些故事的,后来的进展是,故事里事说不是就不是,故事也就永远成为故事了。
还是说说院子吧。小院里老老少少挤了一大家子人,毕竟不是久长计。父亲和大队干部争取,在北门口城墙外批了块宅基地。说是宅基地,其实完全是个坑。你想,古城墙紧邻处是啥?不就是护城河么。年长日久,水没了,城壕浅了,城墙也日渐被蚕食,形同虚设了。这地方一般人家是不肯当作宅基地的。我们家成分不好,能批给你这块洼地算是天大的面子了。慢慢我才明白,小木家阔大的院子,粗木大梁的北屋,曾是我们的祖宅,因社会变迁,祖宅易主,宅院姓了木。原来的偏舍,倒成了我们的主院了。
分下宅基地,一家子欢天喜地。父亲甩开膀子,拉土垫坑,三亲六故也来帮忙。一锹锹土,一车车拉,愣是沧海变桑田,土墙垒起,宅基地有模有样了。为了地结实,父亲引来了水,几番渗灌。上初中那年,家里动工建房。三间房,砖腿子,土坯墙,房上还用的钢筋焊接的铁梁。终于有了祖父口中的“大北房”了,家里人习惯称之为北头院。父母搬过来,南头院留给了祖父母以及才成家的哥嫂。又一年,村里又给批了块宅基地,在北头院北边,到村头了,紧邻砖瓦窑和田地。新宅基地说好是给我准备的,可一直未建房,麦收季节就临时作了碾麦场。这些年,联合收割机登场,少了镰割车运碾打的环节,新宅基地没了用场,据说种了点什么,可我一直也没去看过。
近些年,家中变化不少。孕育我童年的老宅――南头院,翻建了正房,盖了新门楼,旧貌换新颜。北头院所谓的“大北房”,那一年送走了病亡的祖父,几年后翻盖为六间上下的楼上房。前年春上,高龄九旬的祖母从北头院的新房里悄然远行。起初的八口之家,去了祖父祖母,人数不减反增。侄儿成家在即,我膝下小女马上也要考高中了。
人到中年,偶尔会考虑叶落归根的问题。上周日回乡下探视,父亲说起那块宅基地的事,几多感慨。难道父亲是在为倘使我告老还乡而无处落脚而伤感么?他没细说,我也没敢深问。
2014.4.21―22.韬晦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