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12-16 14:17 编辑
郭萍
有关妈的传言在我懂事时就塞满了耳朵：不正经、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看着同龄的孩子们亲热地叫着妈妈，依偎在妈妈怀里撒娇，我只能对照顾我、关心我而又咬牙切齿咒骂我妈的女人叫姑姑。
我妈在哪儿？我要妈妈。每当我这样问姑姑时，她总是阴沉着脸，拿出市场卖茶叶蛋的嗓门吼我：要啥？再要就让她把你卖掉！
你呀，爹不养妈不管的赖皮，有我妈疼你就不错了！姑姑家的小哥哥只大我两岁，每当看我趴在姑姑的后背，享受姑姑的母爱时都要噘着嘴训我。
上小学那年，姑姑送我上学，老师要我填家长姓名，姑姑端端正正地写下她的大名：姚红英。原来姑姑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我从不知道，只听人们喊她卖茶叶蛋的。而姑父总是喊她老姚。
姑姑和姑父是个下岗工人，厂子倒闭后，姑父开个个体修车的门面，专门修理一些破旧的自行车，三轮车。姑姑在市场一角卖茶叶蛋，辛苦地赚钱，供养着我和小哥读书。为了能很好地照顾我，姑姑不顾姑父的反对，逼着小哥跟我一起上学。小哥在姑姑的威喝下，对我照顾有加，直到小学毕业也没有谁敢欺负我。
可我刚上初中，情况有了变化。一个打扮娇艳的女人到学校门口看我，口口声声要带我走。小哥竭力保护我，与那女人撕打起来，我才得以脱身。
姑姑听说了这件事，破口大骂，祖宗八辈骂的同时，还丢下盛着茶叶蛋的盆子磨起了刀。吓得姑父急忙对小哥使眼色，并在姑姑面前一再保证：以后一定接送孩子。
我越来越对我的身世疑惑，可我不敢问姑姑，我怕她跟我横眉立目。我去问小哥，小哥满脸不屑：提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干啥？再去问姑父，姑父笑答：孩子，好好念书。有你小哥的就有你的，别多想了。
我能不想吗？那个娇艳的女人到底是谁？姑姑为什么那么痛恨她？
你满月刚七天，你那狠心的妈就丢下你跟你爸爸，跟她原来的相好跑了。你爸爸窝火生气，一病就是三年。花光了你奶家的积蓄，最终也没留下命。为了还债，你爷爷奶奶卖了大房换小房。老两口六十多岁的人了，都是一身的病，谁有精力照顾你？你妈跑那天，我就把你抱回来了，我对这个世界说，从今往后，我就是这个孩子的亲妈，谁也甭想从我手里把你抢回去。
真是这样吗？读那么多的书，都说母爱是最伟大的，怎么到了姑姑这里就变了味儿呢？
那一年，北方的冬天特别冷。就在腊月严冬的一天，一位和善的老奶奶在校门口拦住了我。小哥虎视眈眈横在我们中间。老奶奶哭了，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里面有一件崭新的羽绒服递到我面前。
你拿回去！我妹妹不要别人的东西！小哥强硬而礼貌地拒绝。
孩子，我是你姥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别恨你妈，不管咋说她也是你亲妈！姥姥拿着羽绒服，哭着离开了。
我没去追姥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亲妈？哼，她不配！听完小哥的叙述，姑姑发狠地骂道。
少说几句吧，孩子大了，能明辨是非了。姑父微笑着劝慰姑姑。
妈，放心，妹妹有我保护呢。小哥拍着胸脯。
如果说，姑姑告诉我有关妈妈的事让我还有疑问，那么姥姥的话则让我明白了一些妈妈的为人。母爱的旗帜从此在我的心里化成一缕轻烟，随风飘散。
爷爷奶奶在同一个月相继去世，姑姑哭了这个哭那个，哭完了他们就咒骂那个娇艳的女人。每每这个时候，小哥都要拉我出去帮他干活，他差不多能支撑姑父的修车门面了。
妈，我不念了，我帮爸修车。当小哥严肃的话音刚一落地，姑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你别生气，我不是念书那块料儿。小妹学习好，让她考重点高中吧。我先帮你修车，赚点钱再读技校，你看行不？小哥同姑父商量着。
行！一直阴沉着脸张着大嘴的姑姑颤抖地接过儿子的话。
我也不念了，我帮你卖茶叶蛋。我接过小哥的话。
你好好念你的书，家里的事儿轮不着你操心！姑姑铁青着脸，威严地喝斥我。
小妹，你好好用心读书就行了，家里有我呢。小哥拍拍胸脯下保护。他才十六岁，硬充男子汉。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透过门洞眼看去：那个娇艳的女人和一个外表儒雅的男子倚在门外。
我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我知道孩子姑父得了癌症，所以想把孩子接走，免得再给你们添负担。娇艳的女人满脸真诚，眼光始终没离开我。
你现在知道接走孩子了？当初你的心让狼吃了还是让豹子叨去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看孩子长大了，想让孩子给你赚钱花，对不对？姑姑声嘶力竭。
大姐，我想供孩子读书，我能供她去国外……
呸！你现在还无家可归呢，你拿啥供孩子读书？你是想让孩子给你赚钱！姑姑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
可我是她亲妈！娇艳女人委屈地哭了。
那个男子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好了，我说不接你偏要来接，咋样，碰一鼻子灰吧。
走！再不走，我报110了！姑父重重地咳嗽，指着他们喝道。
我的心里，那点点滴滴的有关母爱亲情的水渐渐冻结，进而凝成了一块坚冰。
那一晚，我一夜没合眼。直到天亮才朦胧入睡。可睡梦却被一阵哭泣惊醒，是我那从不认输的姑姑发出来的。
你小声点，咳，咳，别让那孩子听到。咳，咳，咳，白天的事儿够她受的了。唉，一个孩子，咳，咳，太难为她了。姑父边咳嗽边劝慰姑姑。
你说拿啥再供这孩子念书呢？姑姑的声音小了。
把我的药停了。咳，咳，我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咳，咳，那孩子是块料儿，学年前几名的孩子，没爹没妈的，咳，咳，怪可怜的。
谁也不能停！不行就把这房子卖了！姑姑似乎下了决心。
我没再听下去，看来我必须要走另外一条路了。
一个双休日，瞒着姑姑一家，我悄悄去了市里的法律事务所。接待我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当她听完我的故事，惊讶地合不上嘴，为了证实我的话，她亲自来到了我的姑姑家。
捧着抚养费，望着娇艳女人扬长而去的背影，我在心里轻轻地叫声：妈。
我来到姑姑面前。姑姑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姑父看着我，轻轻地用手捂住嘴，小哥没吭声，可我看出他内心的波澜。
妈，你就是我的亲妈！我跪在姑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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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15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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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姑姑、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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