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
说起老家玩牌,与别地不大相同。麻将、扑克也有,并不普遍,只有极少数人玩。本地人都爱玩纸牌,一种牌面从一到十,分大写小写的牌。比如一,有小写1,也有大写一,每数四种,一副牌总共八十张。长十公分左右,宽约两指。打法类似麻将,又稍稍不同,同样的是可以吃,碰,杠,点炮,自摸。麻将如砌墙,而纸牌需执在手中。我从小胜负心过重,下象棋都是提心吊胆,这种多人玩的牌根本不想碰。往外出牌,倘若另一家碰了,需付碰钱,若被暗杠杠了,数额加倍,若点炮,那真是让人有万念俱灰之感。再加上不仅牌技不佳,手气也实在有些让人灰心,十玩十一输都极有可能,所以实在是不愿意玩。
玩牌,说是玩,玩的也是钱财。我记得我很小时大人玩的是一毛钱一碰,胡牌是每人四毛,自摸翻倍。后来随着经济条件越来越好,数目便逐渐加大,两毛到五毛,再到一块,如今有玩到两块五一碰,输赢动辄几百上千。更有甚者,十元二十元都有,一晚上输赢都在上万元,这已经大大违背了玩的初衷,性质转为赌了,赌博之害如何,想必不用赘言。梁实秋先生风趣幽默,写麻将与下棋两篇妙文读来让人忍悛不禁,细想其中暗含警示作用。国人在“玩”的自制力上,却实在让人提不起信心。即使在我家这一小小的村庄,村里也常有人参与赌博结果把家败了的。牌之术,本来为娱人,反倒成了害人之术。
香烟有害,吸烟者众。林语堂也曾大赞香烟为艺术灵感来源。说到纸牌,在我家乡玩者更多,我自觉是没什么可赞叹的。但一切事物的形成必然有其道理,农民闲暇无事,农村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如果遇上的是雨天,更有一百种理由玩牌了。
我母亲为人和善,跟所有邻居关系都和睦,所以但凡玩牌,我家总是首选,一桌两桌不等。从我能记事时起,雨天的桌子从没有空闲过,滴水尚且能穿石,这么多年过去了,桌子都不知换过了几茬,何况桌布,常常就因为那些玩牌的人吸烟忘神就烧出洞来,这也是无奈的事情。
置身在牌桌上的人,大都十二分投入,性情毕现,其中也不乏争执牌张而声音高亢者。在我记忆里,牌品最差的是我大伯,他年轻时只要一输定然拍桌子,更令人惊讶的事情,是他喜欢把牌往门口的池塘里扔,过后必定引人取笑:四郎,池塘快填满喽!大伯排行第四,所以同辈及辈份高的都称他四郎。随着年岁渐长,我倒真没有亲眼见过他往池塘扔牌,拍桌子声倒常听到。
我这辈儿年轻人,大都从长辈身上继承了玩牌的传统,我是例外,很少接触纸牌。偶尔玩牌,是春节兄弟姐妹相聚,为了凑个热闹,不过那对我来说也只是到了奉送红包的时刻,从没有赢过。
我不喜欢玩牌,也不喜欢做一个观众。我也不抽烟,受不得烟呛,而玩牌的房间一般都是浓烟滚滚呛人眼泪。所以在我家,估计纸牌技艺从此失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