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6-4-27 11:35 编辑
本来很久就想好好说一说庾信,由庾信而略论六朝诸子文风。
前段回老家,偶尔翻看了几页傅斯年的诗经史记文稿,顿时感觉背后汗出如浆:我从没想到前人读书如此之细,且如此之熟。其论断之处,于我启发良多。我就再也不敢轻于动手,怕以一当十,言多必失,徒贻笑于人。像他一样从幼年起就开始国学训练,我今生已是不能够了。又想,自己现在纵然不熟历史,若是就文集论文章,诚恳说说自己的感觉和看法,以待他年补苴反思,也未尝不可。所以,今夜,我就是庾信。
我对庾信最大印象就是文思的“汹涌”。读《哀江南赋》,就赞赏不已:头会箕敛者,合纵缔交,锄櫌棘矜者,因利趁便。庾信如不是博览群书,断不能这般熟稔地剪截成文。其他如“岂知山岳闇然,江湖潜沸,渔阳有闾左戍卒,离石有将兵都尉。”“衡宰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略。”“鬼火乱于平林,殤魂游于新市,梁故丰徙,楚实秦亡,不有所废,其何以昌?有妫之后,将育于姜。输我神器,居为让王,,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用无赖之子弟,举江东而全弃,惜天下之一家,遭东南之反气。以鹑首而赐秦,天何为而此醉!”这样的文字,或是摹画事态,或是发表议论,或是抒发回想故国哀伤和愤恨,都是用这种对偶之体,似乎是信手写成,又贴切精敏。暮年词赋动江关,杜甫发出如此评价,我估计就是因为他欣赏庾信此类文章。
其次,读他的赋,汹涌的文思里,有一种清新富丽的特色。“并试长杨之埒,具下兰池之宫,鸣鞭则汗赭,入埒则尘红...弓如明月对堋,马似浮云向埒。..控玉勒而摇星,跨金鞍而动月。”“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这种艳丽的才子文风,对后世文人很有吸引力。有时间我愿再去比较一下六朝诸人的异同,和思考六朝特色的缘由。庾信这类文人更为注重的是个人世界,甚至之前以田园诗著称的陶渊明作品,都是读不出多少心酸的。我现在认为,这是因为社会的局限:当时,知识是一种奢侈品,更多掌握在上流精英手中,上流人物,难以看到他人的苦难。后来门阀制度的衰败,科举制度逐步成型,知识下移而平民化。我今天才有机会读到更丰富的内容,多样的美。
庾信一些书启,有许多是对皇帝王孙馈赠干鱼,布帛,马,犀带,钱等的感谢,凭此可以揣度他的日常生活和情感;从他所做诗歌赠答和碑铭墓志里可想象他的交游。这就是写“玉关道路远,金陵信使疏,独下千行泪,开君万里书”的庾信。
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再满足于当“才子”型的庾信是很浅薄的,我想,文学的创造,不光是生产优质的产品,或是去满足社会精神的需求,更应该思考他的位置和方向,懂得去建立新的文化和精神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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