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虎步漫游 于 2016-5-28 22:02 编辑
小时候,有三条河经过我的村庄,北边那条河是小清河主道,南边那条河是黄河支流,自北向南的那条小河,先是小清河的水到了村南和黄河的水汇进来,是沿途老百姓灌溉的人工河道。开春大人浇地,抽上鱼虾,我们拿玻璃瓶塑料袋,在水管子跟前忙得不亦乐乎。
村里有东南西北中五个大水湾,无论天有多旱,那些湾总是水不见少,母亲说底下有泉子。老人们一天三时牵了牲口去湾边饮水,女人们在湾边石头上搓洗衣服,孩子们在柳荫下嬉戏玩水,干了一天活的男人们,光着膀子挽着裤管,拿块毛巾,在湾里洗去尘垢和汗水。
下雨了街上胡同里的水流像一条条欢快的小溪汇集到附近的湾里。夏天荷花开了,小村笼罩在一片清香中,秋天拿着脸盆、渔网的人在湾里捞鱼。小河里的芦苇被人割回来打草席和棉帘子,冬天给牲口吊在四周隔风挡雪。河里的野莲花开在淤泥上,白色的花瓣,黄艳艳的心,想摘一朵插在家中,一晃花瓣簌簌全落了,真的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
上小学了小河做院墙,河西是初中,河东是小学,早几年镇上县里职业中专在村北建了一个分校,学校里面还有一个小湾,岸上柳树野桃树,还有满目碧绿的野草或紫或黄的小花,每当春天柳树吐绿桃花盛开,我们这些人都在那里臭美,说清华园未名湖畔也就这样的景致吧?那时我还写让人牙疼和胃疼发酸的诗,发表在本市《校园文艺》上。
那时我去县城上学,有留在县城工作的机会。当时我借住在卫校,每次早晨和傍晚走在那条过辆摩托车,尘土就会四起就会让我牙碜的路,还有路边油迹斑驳的小食摊,还有嘈杂充满鱼腥味的黄山商场,都没让我感觉到县城有什么好。被老妈骂着傻瓜回了小镇。然后结了婚离开了我的村庄。
再回去村里的湾正在用一车车建筑垃圾填平,上面建了九家化工厂还有一家农药厂一家啤酒厂。三条小河里流的不再是水,是泛着泡沫的绿色液体,夏天再也听不见蛙鸣和闻不到荷花香了。
有一年夏天我回家,村里的孩子身上长满了水泡,我以为是蚊子咬的,村人说过敏。母亲说:“现在村里年轻人和老人都不愿出去打工了,在自家门口化工厂、农药厂的找份活,也不出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可以挣到一两千元,还管饭。厂子用地每人一年能分八百元。”我心里话,这不傻吗?被那些聪明的奸商用小恩小惠收买,你们失去的是什么?是土地,是健康。孩子们长皮肤病,壮年人这几年死于肺癌肝癌的村里哪年不六七个?!
夏天再热,晚上睡觉也不敢开窗子。过年回家白天还行,晚上走在院子里直接不敢喘气,我问母亲:为啥白天没这么大味。母亲说:晚上所有厂子才敢大胆的排放污水和废气啊!我说:这么熏人镇府干部闻不到?母亲说:你这闺女傻啊!镇府干部一下班,都开车去县城住去了,谁还在这受这罪!我彻底无语了!
去我当初的校园,想去湾边找回点回忆,走近才确信已变成了一排教学楼,两个学校之间已经竖起了红砖院墙,很高大,也很整齐,就像那一座座厂房很气派,显得很富裕。我的男耕女织、水清天蓝的故乡呢?已经永远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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