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轻言 于 2016-6-7 19:04 编辑
秦峰在办公室见到秦海时,足足盯了他三十秒才开腔:“你说你眼睛就那么一线天,穿得再讲究也没我帅。”两人在笑声中走向沙发。
白底浅灰条纹衬衫,白皮带白西裤,蓝皮鞋从鞋尖往足部漫漫加深,每一层递色都下足功夫又不动声色。这身装备配上秦海的长发细眼阔脸薄唇,就是艺术。对一个在华侨城文化创业园区有自己广告公司的老总,这身行头再正常不过。华侨城创业园本是文化、艺术、创意的集中地,吹过的每一缕风都交汇着艺术的气息。
秦海今天约秦峰来,不谈艺术,是一笔几十万的帐款,对方拖几年一直赖着不给,他想诉诸法律。听完秦海的讲述,秦峰提出解决方案,事情就算敲定了。
谈完去吃饭。老熟人没什么讲究,就在公司旁边的椰子鸡。
秦海与秦峰早年在一家电器厂共事,秦海主事设计,秦峰管理法务,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方言,因为性情,因为名字,称兄道弟。单飞后,各走各的专业路线。十多年来,各自看对方在热锅里摸爬滚打,他烦了他累了,电话qq微信就有了内容。这种随时间培植起来不沾利益的交往,敞亮通透。他们性情相似,不k歌不喝酒爱麻将,唯一不同,是对女人。秦峰保守,有个女人就当宝。秦海心性放浪,换女人如换衣。用他的话说,一个女人只消看一眼,成不成便有九层九的把握。他来滨城前己结婚,同学兼校花的妻在老家上班带孩子,稳住脚后把他们接来,房子越换越大,式微的感情也在大房子里越荡越薄,归于空寂。他净身出户,但没有离,她不肯他有愧,就随了她。
“你现在信佛?”秦峰看着腕上秦海给的菩提子手串问。 “不信。” “不信你做这玩艺?” “当你翻山越岭收集菩提子,将它晒干,打磨,钻孔再穿好完成,是一种享受。”秦海的微笑里带着一丝不为人觉的空蒙,“菩提子不都是菩提树结的果实,在滨城有些棕椰树的果实也可以做,象油棕的果实有眼有嘴,形酷似猪,就叫金猪菩提子。” “文艺人就是特别。”秦峰一直觉得秦海是粗犷的,北方汉子,大块吃肉朗声笑,天塌下来当被盖。
餐桌上没酒,一顿饭也就一顿饭的功夫。秦海邀秦峰再去办公室,他们己经很久没这么面对面聊天了。
茶台上摆着六套茶具,秦海选了雕着莲花的紫砂壶。浇水冲茶,头道洗茶温杯,过滤杂质,再冲泡茶,先在两杯里各倒一半,容茶略泡,添至八分满。功夫茶繁琐的程式秦海泡得极有耐性。
茶一到口,就象嗜酒的人喝上了。
“说说你小儿子,怎么闷声不响跳出个儿子,一出来就上小学了。”秦峰想起近来秦海常在微信里晒儿子。 “这么八卦?”秦海没有正面回答,目光飘过秦峰,望向他身后那幅马到成功。画是当年从电器公司出来刚创业时自己创作的,仿徐悲鸿的八骏图,八匹骏马凌空飞跃意气风发,狂野桀傲志在必得。
“当生活遭遇狗血,真他妈扯淡,”秦海喝了一口茶,“行吧,说说我那狗血剧。”
“确切地说是她选择了我,那会我正恋爱。如果不是那次,一切都会改写。那晚我们在车上发生争执,她中途下车。我打电话给她司机就走了。她的车在我前面,结果司机没接到人,只在路边草丛发现她遗落的发夹和面霜。那是不平凡的一夜,但我毫不知情。第二日,司机给我电话,说人找到,但己昏迷,如果我有什么话要说,发短信到他手机上。那时我才知道她的身世,这个有着中国、香港和加拿大三地户籍的女子,父亲曾是西部某省政要,大哥在京城当差,二哥在滨城位居高职。事发后,他调动了全城特警,透过监控,看到她下车后被一辆奥迪撞飞,爬起来拦一辆的士走了,车牌不清。特警在东滨海边找到昏迷的她,离下车地会展中心己三十公里。她住在滨城中央首长疗养院,伤了后脑,医生说如果二十四小时内醒不来,就不会醒来了。他们想尽办法无果,才来找我。她二哥给她读我那条短信时,有流泪反应,就接回家了,由我陪护,直至舒醒康复。” “这不挺好,公主与穷太郎啊。”秦峰笑着说。 “我们不是一类人,”秦海燃起一支烟,“我是农村的孩子,农民,你懂不?” “你们孩子谁带?” “保姆。孩子和他妈在香港,两个保姆,一个做家务一个带孩子,上学放学生活起居。” “你不管孩子?” “都是她安排,我把握不了。” “他们回滨城多吗?” “老婆周五至周二在家,孩子周六至周一回来。看看我办公室这些零食,都她买的,怕我饿着。有时,我就在办公室过夜,家给保姆睡。” “她可以在这边陪你嘛。” “我控制不了。” “你这生活。。。。。。” “我很舒服,衣食无忧。”秦海舒了一口长气。他的舒服就象吐出的烟圈,弦即被空气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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