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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夫的锄头》(1300字)
李仕彪
城市除了楼房和街道,没见一份空闲的土地。只有公园或者绿化林木地带,或许还能看到当初泥土的颜色。高架桥下的空间,偶尔也会遗忘一处土地的边角。
晚饭过后,我喜欢到偏僻的路道散步。因为城市喧嚣,又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我出门尽量避开车水马龙,然后拐进一条小巷,那里通向高架桥下,可见绿色林带。
林带很长,似乎一直在跟着桥上面的车辆奔跑,除非遇上前面有街道横过来,路要从桥下通过,那些树才会在那里暂停,但过了红绿灯,绿化树又会在桥下一路蔓延开来。
有一天,在高架桥下的一块空地,我看见一个拿着锄头的人,他正在那里举锄挖土。城市的角落里因为那把锄头的出现而显得诗情画意。很远的距离,我就看见了那个人,以为是搞绿化的园丁。等到了跟前的时候,这个人却让我愣了一下,原来是个老人,七十多岁的年龄了,他每一锄挖下去,就会听到泥土受力的声响。他显然是经常劳作的人,不紧不慢,那么认真,神情里透着一股厚实。
我看着很亲切,就像我那离世了的父亲,站在一边忍不住小声问:“你是农民吗?”
“是的,我出生就是这身份,种了一辈子地了。”老人停下来,回头看着我,“离开乡下,到城里真难过,见不到庄稼,又没一块地种。”
我笑了,说:“人老了还种什么地,这城里不是有吃有喝的么?你现在又不靠土地来生活了。”
老人吐了唾沫在手心搓了搓,低头看着手中那把锄头,说:“我的儿子和孙子都这么说,你们都是这种语调,城市里不需要锄头,吃面包拿的是刀叉!我扛了锄头进城,你看见了吧,这块空地正好使它派上用场。”
我和老人开始暂短的交流。原来,这个老人和我父亲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我安慰老人道:“这没有关系,人老了总是要离开土地,庄稼会有别人去种。”
“不,你错了,人老了更不能离开土地,叶落归根,死后会埋进泥土里。当然,人死了也可以火化,也可以海葬,甚至把骨灰洒在太空,但锄头的归宿,是一定在土地里!”老人的语调有些颤栗。
我一时无语。我想到了我父亲,他们那一辈人,坚守祖辈繁衍生息的土地,不曾离开过一天,靠手中的锄头,按四季播种庄稼,养活了我们这些儿女,父亲却劳累病逝了。我们这一代人,离开了农村的土地,不再使用锄头,那些禾苗只是记忆中的景象。这二三十年来,我在城里打工生活,几乎忘了是农民的后代了,忘了自己的基因,和一把锄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城市的夕阳自然是在高楼的缝隙之间,而在我眼前,却是在故乡的山涧坡地里,下午放学回家跟在父亲身后,扛着一把锄头,锄掉了杂草,平整了土地,刨了沟挖了窝,然后栽上了菜苗。
从小,我就跟父亲学会了使用锄头。
以后,我和这位老人成了朋友,经常过去帮他挖那块地。虽然,几天下来,我使锄头的双掌都起了水泡,但我感到高兴和快乐,城市里的任何娱乐方式,似乎都没有这偏僻的角落里,举一把锄头劳动更有兴致了。当年,我吃上了自己亲手栽培的蔬菜,找到了回家的感觉。但是,到了年底,老人还是回乡下去了。
临走的时候,老人把那把锄头交给了我,说:“还是回乡下,那儿有地,心里有着落……”
是的,我也是农民的儿子,打工在城里,握着这把农夫的锄头,顿时有了归宿感。
(637213)四川西充县凤鸣镇五显庙村4组 李仕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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