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呼呼的鼾声,她怎么也睡不着。八个月的小儿躺在他们中间,横竖滚着,却没有醒。她想狠狠踢他一脚,睡得那么猪。踢又有什么用呢,想起他今晚的言行,悲伤再次涌来,眼泪不由自主又流出来。 他的车昨天进了4S店,明天才取。准备长途,零件该换的都得换了。昨天己安排好,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不能送她上班。下午中院开庭,他坐搭档的车去,晚上不回家吃饭。 昨晚他这么说时,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她现在就是难受,因为那搭档是女的,因为他回家时衬衫穿得不象平时那么周正,因为他快11点才回家,进门就象乱泥似的摊在沙发上说:“呆会你自己给孩子冲奶,我今晚不能帮你,太累了。” 他回房换衬衣时,她跟进房,挤出一丝笑容:“下午庭开得不错吧?” “你不是关心这个吧?”他笑着反问。 她不想玩笑,带上门出来了。 电视里,奥运会男子10米跳台跳水正如火如荼。 “你说,运动员是怎么到台上去的?”他倒在沙发上,眼睛朝她问。 “旁边有楼梯,爸爸你没看见?”大孩在一旁叫。 她没说话。 小儿在房间哭。哄好孩子,看到玻璃台上,他名片夹边,摆着一盒开了的金色娇子,烟盒上的火机,印着香格美拉。他不抽烟。看着烟盒,她心又沉了下。 果盘里还有最后一只橙子。 他边剥边问:“分你一半?” “我不吃。”她回答得有些软。 今晚他很不正常。他的每一个笑容,都象在讨好。她觉得自己象被抽空了。 吃完橙子,他感慨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了。不一会,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身边搁着份资料。她拿起来瞄了眼,某公司购地合同。 他上床时,她没好声地问:“晚上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干坏事了?” 他竟然回答说是,还一转眼就屁是屁鼾是鼾了。 说说他的女搭档吧。几个月前开始搭,医生出生,擅长医疗纠纷。医疗案件之外的案子曾经有搭档,总输,于是换了他。初搭时,她还取笑,好自为之啊,与美女搭档。就一异性同事,没必要草木皆兵。 可是,今晚她不这么想了。那女人危险。78年生,离过婚,三年前再嫁,嫁个五十多的老头,某医院院长。孩子才一岁多,就送回了西安娘家。不是说离过婚的女人怎么样,但是年纪轻轻嫁个老头,总让人感觉不踏实。 躺在床上,她无法令自己安静。猜疑插上想象的翅膀,满脑子都是他与别的女人亲密的画面。想着想着,那些画面就象是真的。她想到了跟踪,自己沦落到“丁关根”(盯关跟)?立马打消这个念头。她又想到离婚,如果离婚,他必须净身出家,自己累死也要两孩子,让他后悔一辈子。不久前他曾说,不工作了,回家吧。现在她想,如果失去工作,面对这样的场景,该上哪哭去。她一直坚持,女人不必养家,但一定要能养活自己。 孩子睡不安稳,闹了几次。照料孩子,加上心里有气,这一晚睡着的时间不多。早上起来,腹部隐隐作痛,眼睛浮肿。刷牙时,胃象要倒出来,眼泪鼻涕都吐出来了。早餐时,又干呕起来。 他笑着问:“有了?” “你才有了,老实交待,她是谁?” “对,我有小二了。”他还在笑。 她眼又要红了,赶紧掉过头去。 “怎么回事,老想吐?” “昨晚梦见我们离婚了,一夜没睡好。”她撒了个谎。她潜意识里觉得,对男人不要太在意。就是在意,也要装得不太在意。 他不知怎么应了句,吃完早餐上班去了。 整个上午,她带着孩子,玩,笑,心仍沉浸在昨晚的情绪里。 她第一次恶俗地闻了他换下的衬衣,没有女人香水味。 趁孩子睡着,打开电脑,上他们单位网站,查女搭挡资料,看到她的照片,不是漂亮的那种类型,心里才略舒口气。 有人说,女人注定要穷尽毕生精力跟三个女人博斗。第一个是女人自己,第二个女人是那些所谓“体会过甜酸苦辣”的老妇人,第三个女人是让你自卑的假想敌。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不是己陷入别人总结的怪圈。 中午他送她上班。电台里,女主播在抒情:我向天空说话,希望云朵开花,我向大树说话,希望小鸟回家。。。。。。女主播,刚好与他搭挡同名。 “昨晚是女同事送你回家吧?”她没好气地问。 “怎么,不舒服?” “跟你说,我们需要钱,但我不希望你成为别人的猎物。”她很大声,憋着的一肚子气都随这句话泄了出来。 “这么说,我还挺有魅力啊,荣幸。” “你少来。” “其实,昨天下午开完庭很早就回来了,一顾问单位签了份合同让我审,然后吃饭,再去他们办公室去聊合同。算了,我懒得解释。你们女人就喜欢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只是提醒你,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她说完这句话,了下车。 坐办公室,心里闷得很,边做事边在Q群里发泄。那是生孩子前加的一个本地群:二胎兔宝群。同样的阶段,想似的处境,有苦有难有不开心,都喜欢在这里吐,大家亲切地称它垃圾桶。 她断断续续说出昨晚的事,立马有人应。 “估计有问题,女人生孩子是婚姻最易触礁的阶段。照看孩子累,身体心理都无力顾及男人,对有些男人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对对,男人本来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看着他们的话,她打了个寒战,大家都这么看。 “怎么,小玮也遇到问题?没老姑娘可怕吧?”说话的是琦妈。 琦妈孩子比她家大一个月。前阵子,为搭老公顺风车的姑娘,没少在群里牢骚。老公新找的工作,离家一个多小时车程,姑娘是新单位同事,年芳四十仍待字闺中。新买的车,自己没坐几回,副驾就被老姑娘占领,从上海宾馆一路顺到蛇口。这么远的路,孤男寡女。姑娘琦妈见过,用她的话说,她都看不上。可是,现在这社会,着实让人没安全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女人失去往日芳华,男人却不同,岁月没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在他们身上,摧生成熟的风度与魅力。琦妈的心事,随着经济不景,上月老姑娘被开结束。 “呵呵,让你看笑话了,上月我们笑你,现在轮到你们笑我。”她应道。 “不怪你,都是社会惹的祸。有时候,就算男人不寻花问柳,也有女人投怀送抱。这社会缺很多东西,独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琦妈的话得到大家一致首肯。 “小玮,男人就象风筝,要放养,你只需时不时拉拉手中的线。”年轻的梅子在出主意。 “嗯。” “要不,你管好财政,男人没有钱,就象鸟儿失去翅膀,再扑腾也飞不远。” “哦。”都说管钱的女人容易老,她可不想老得太快。再说,别人自由职业,要应付,赚多给少也管不着。她对他,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多疑和嫉妒会毁掉自己的。其实我经常在想,人生就短短那二十来年的时间,在纠结感情的事。男人爱女人,不是你这个女人为他付出多少。你也要想想,最初他那么爱你,是什么吸引了他。多想想以前愉快的事,这样会开心些。”不愧是人事经理,梅子的话井井有条又直击重心。 随着梅子的开解,她安静下来,过去的时光,电影似的在眼前闪。 同学的他们,算得上相互倾慕吧,只是都没说。要毕业了。某个逃课的下午,约好的同学集体爽约,看到他一个人走出来,她想回宿舍。他说,一起走走吧。他们来到学校后面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春未,弯弯的路边,挤满荆棘,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平整的坡地。 坐定,沉默良久,他说了一句话:“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你做什么?” “永远的帮助。” “你得告诉我,怎么帮你?” “你懂的。” “我不懂。” 他们在懂与不懂之间,推了一下午。 她看到了传说中的日记本,他为她写满了诗行。在另一座山头,她听他站在大石头上,手指群山,唱“恰便是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他们坐在落日的断墙,留下执手相看的侧影片。先后来深,结婚生子。生小二时,她腿疼,听说艾草活血,每晚煲好水,用胶袋包着,踝,膝,大腿根分三段敷,大冬天,每晚一小时,整整一个月,他亲力亲为。听说黑木耳软化血管,他让朋友从井岗山买了五斤野生的,从网上下载了各种各样做黑木耳的菜谱交给她。 这样的感情有必要怀疑吗? 晚上,她一扫先前的阴霾,生活果然就笑起来。 躺在床上,她说:“抱抱我吧,好怕自己得抑郁症。” “床上的事就不用外援了,我们自己来。”他大笑。 寂静的夜里,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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