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城市生活也有十多年了,但是感觉依然陌生,不熟悉这里的街道,不熟悉这里的世故人情。倒不是因为这座城市有多冷漠,实在是自己从心里就融不进这座城市里,也许也不只是这座城市,对生活,我就是个旁观者。 今天因为心情有点闷,下了班不想回家,不想重复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想,有点改变。 一个人,随着性子漫步,走那些从没走过的路,很陌生。可是经常走的路,就不陌生了吗?我只是站在生活之外,淡然地看着生活罢了。 要去河边,每次都走固定的路线,大概是思维定势吧。这次不想再走老路线了,想着只要方向不错,不管从哪里,总是可以走到河边的,于是不管大路还是胡同,只是向着那个方向走。 走进一个小胡同,竟然是别有洞天。里面一排青砖瓦房,外墙上有彩绘壁画,屋檐喙牙翘角,翠绿琉璃瓦档,很有些典雅古朴的风格。沿着青石板路继续往里走,胡同越来越窄了,有点怀疑能不能走出去。正在我疑疑惑惑的时候,一个拄着拐的老婆婆迎面走过来,看到我,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目光就一直追随着我,看得我感觉脊梁上都流出冷汗来。果然走不出去,进入死胡同了,里面都是人家的大门,我只好原路返回,那个老婆婆还在一直盯着我,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好像自己有意冒犯了别人宁静的生活。 绕来绕去,绕到了一个旧货市场里,这里好像俗称鬼市的,天擦黑的时候,很多人就不敢从这里走,传说有人真的从那里遇到过鬼。然而我是不怕鬼的,鬼亦有善良之辈,人亦有鬼蜮伎俩,人和鬼究竟有多少区别呢?倒是对市场里那些陈旧的沙发,椅子,床,柜子等等东西感到了兴趣。一件件看过去,感觉那些物事里每一件都隐含着自己的故事,用自己的沧桑记录着岁月。然而我们局外人,却对那些故事一无所知了,不过一无所知的好处是,可以随便地展开想象。那个烧了一个洞洞的单人床垫,它的故事是什么?一个吸烟的单身男人,经常躺在床上边吸烟边想着心事,直到有一天吸着吸着睡着了,烟头掉落在床上,点燃了褥子,然后火势渐大,终于惊醒了熟睡的男人,在他的拼命扑打下,火熄了,褥子是不能要了,床垫也留下了这样的一个洞。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终于结束单身了吗?他幸福吗?那对粉色的皮沙发,沙发面已经坐得凹陷了,靠背上还有一道像小猫的抓痕,这应该是一个幸福之家,家里装饰的温馨舒适,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宝宝,还养了一只顽皮的猫。那个红色的洗手盆会是什么人的呢?颜色那么红,那么艳,像鲜血的颜色,应该是一个性格有些极端的女人吧,敢爱敢恨,敢于挑战,但是这样极端的性格容易伤到别人,也容易受伤,那鲜红鲜红的颜色就是警示啊。 这些东西其实是不能看的,每种物件,主人用过之后,都会留下主人的印记,和灵魂。我快快地走出了旧货市场,继续觅路去河边。 还好,转过一排横着的房子,面前就豁然开朗了,西拉木伦河,每天静静地从这里流过。河堤修的很整齐很美丽,一道道各种灌木的树篱,修剪的中规中矩。晚上出来乘凉散步的人还不多,太阳还将落未落,我从堤坝上小心地走到下面的平台,准备在那里消磨一两个小时。 一道四季青树篱下,有两个女人在坐着聊天,旁边卧着一只雪白的狗,那狗个头看起来不小,卧在那里,不时抬起头来警觉地四处看看。我对那狗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那狗忽然就跳起来向男人扑过去,在男人面前撒欢,男人爱怜地拍着它的头。狗狗看到从旁边路过的我,好像是要表示友好,也向我跑过来,我有点紧张,不知道它是敌是友,如果是友,我还是蛮喜欢狗的。男人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赶紧叫着:雪儿,雪儿回来。原来那狗叫雪儿,它那一身雪白的毛,的确称得起雪儿的称呼。雪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它主人,终于跑回去了,男人歉意地冲我笑笑。有什么要歉意的呢?我觉得雪儿是喜欢我的。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堤岸边上还是阳光普照的,有点热。可是一个栗色头发的男孩,从我看见他开始,就坐在岸边打电话,话音时高时低地传进我的耳朵里,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这一定是个恋爱中的孩子了,不然什么力量可以让人无视灼热的阳光?我一直走过他的身边,然后又走远,他的电话还没有打完,也只有恋爱中的孩子们,才能有如此绵绵不绝的情话吧,年轻真好,幸福的感觉真好。 在一个树荫下面,我坐下来,看河水缓缓流过,远处的彩虹桥在夕阳的映衬下,显示出梦幻般的美丽,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子在浅水处捉泥鳅,那个美丽的红衣服女孩儿还冲我笑着把她的劳动成果展示给我看,有风吹过,甜的发腻的野玫瑰的香味飘过来,让我有醺然欲醉的感觉。 我看到了,生活很美好,真的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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